第十七章 慢慢浮現
那女子的狀況當下已經有所好轉,時雨替她把了脈,知道脫離鬼門關後,才放下心來。而後,時雨又急忙攙扶住一臉疲色的沈況說道:“沈大哥,你怎麽樣了?”
“現在好多了,就是有些累。”沈況在時雨的攙扶下,緩慢的走到長桌前坐了下來。
一直待在屋外的韓前輩,在知道一切安好後,也推開房門進來了。看到沈況疲憊的神色,韓前輩不驚反笑,輕聲道:“你師傅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清氣訣可以這樣用。”
“師傅沒說過。”沈況搖了搖頭道。
“清氣訣這法門當今天下還會的人一手可數,必要時刻是可以救命的。不過,對施法者本身的消耗太大,容易在虛弱的這段時間被人趁虛而入。這也是你師傅不告訴你的原因,就是不希望你隨便用。你這小子,雖然臉皮厚了點,但心地善良,容易被人利用。現在知道了原委,以後就更不能亂用了,知道嗎?”
一旁的沈況點了點頭,接受了韓前輩的教誨。
解了沈況的疑惑後,韓前輩又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那名女子,片刻後回過頭問道:“詳細跟我說說你們今晚遇到的情況?”
見韓前輩神色嚴肅,沈況便一五一十的將晚上的事說了出來,從他和時雨出門開始到回來所有的事全都和盤托出。
半晌後,沉默中的韓前輩淡淡的開了口:“監天司的人?聽你的描述還是個黑衣小天司。”
說罷又捋了捋下巴的胡須沉思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引得朝廷如此大動幹戈?莫非,又是江湖上的人?”
韓前輩自顧的搖頭自問自答,但回答基本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定了。
沈況雖然不明白韓前輩口中的監天司是什麽,但他隱隱有些知道多半是朝廷的機構。綠林出身的江湖中人大多不願意與朝廷打交道,因此他們對於朝廷一直有著抗拒感。沈況也一樣,對朝廷並沒有什麽好感。
“前輩,領頭的那位黑衣小天司我雖然沒有和她交手,但我能感覺的出來,她修為很高,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勝過。”
韓前輩擺了擺手:“監天司的那群人訓練手段極其殘忍,那小小年紀的小天司想來不僅自身天賦卓絕,苦也一定沒少吃。而且大內之中本就高手如林,又加之這些年朝廷還在瘋狂搜羅天下間的武功秘籍,一個監天司,一個地網,能培養出這樣的年輕高手不稀奇。不要心生攀比,走好自己的道才是正途。倒是...這女娃娃卻不知道是什麽人,如此敏感的時間點裏,又受了重傷,很難不將她與監天司緝拿的人聯係到一起啊。”
聽到韓前輩的話,沈況驚道:“啊?那前輩,我們豈不是救了一個通緝犯?”
“慌什麽,朝廷這些年一直在攪亂武林,這一切是非對錯尚還未知。況且,這女娃娃現在毫無反抗之力,等她醒了再問緣由不急,若隻是普通武林同道,那倒是沒什麽,救了也便救了;可若她真是監天司要緝拿的人,那還得從長計議。自二十年前開始,好好的江湖就已經被攪渾了呀。”
“好了,這些事情等這女娃娃醒了自然就知道了,倒是你真氣消耗太多,先回房休息去吧,這裏讓時雨看著。”韓前輩說完話後,時雨也朝沈況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回去休息。
沈況真氣消耗大,這會兒雖然有所好轉,但還是疲累,因此也沒推脫什麽,隨即回了房間。
······
時間像是過了百年那麽久遠,蘇瑤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又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母親以及族內的其他叔伯。他們在遠處,臉上露著笑容,正輕聲喚著她的乳名,可蘇瑤跑了很久,怎麽都到不了他們身邊。
畫麵一轉,一切都變了。
記憶中鳥語花香的場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紛亂。一群黑衣人衝進了她的家裏,他們提著刀,宛如魔神一般肆意的屠殺她的親人,大家都在四散著逃跑。蘇瑤眼神所到之處遍地殘骸,她的家就這樣沒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父親、母親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隻是這一次他們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鮮紅的血液從他們身上流下,蘇瑤在他們身邊大聲哭泣,但父親母親再也聽不到了。
畫麵再轉,好多年過去了。她又看到了當年的那群黑衣人,一樣的屠殺,一樣的凶戾!所有人都為了保護她而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隻有她逃了出來,但也受了重傷,她記得倒下之前還是被人找到了,或許是來殺她的。
床榻之上的蘇瑤緩緩睜開了雙眼。“我是死了嗎?”她喃喃自語道。
慢慢的,她看清了眼前的東西,那是一道天藍色的床布,上麵還有幾道褶皺。她微微動了一下,想看清自己身在何處,但她已沒了力氣,即便是控製身體挪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感覺整個身體疼痛的厲害,尤其是左肩那裏,方才從那裏傳來了一股鑽心的疼痛,讓她秀眉擰緊,身上也因為劇烈的痛楚而冒著冷汗。
她有些想起來了,昨夜被那女人刺了一劍,就在左肩。
她不敢再動,稍稍偏過頭,發現此刻她正躺在一個房間裏,牆邊擺滿了藥櫃,往前還有一方長桌,上麵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刀具,長的短的都有,有好幾把上麵甚至還沾著血跡。
她的意識逐漸清醒,雖然身體上還在一直傳來劇痛,但她依然想掙紮著坐起來,她想走,想離開。因為在她眼裏,一切未知的地方都不安全。她又想到昨夜的可怕場景,想到了那些為了保護她而死去的人。她不能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
可掙紮了半晌,依舊隻是徒勞無功,除了痛之外,她什麽也做不到。
不久後,她聽到了一陣推門聲,似乎是有人進來了。她心中隱隱有些恐懼,也因此掙紮的越發厲害,但幅度卻小的可憐。
時雨今日起的很早,因為早間她要給昨晚的那位姑娘煎藥。打掃的事都沒做,起來後她就一直在煎藥,這會兒藥好了也就端了上來。不過,時雨一進門就發現了**的動靜,待放下湯藥後,才發現受傷的那名女子已經醒了。
“姑娘,別亂動,你傷的很嚴重,別碰到傷口了。”時雨放下藥碗後,見到躺在**的那名女子竟然在亂動,便急忙叮囑道。
蘇瑤原以為的事情沒有發生,這時卻是聽到了一個女兒家的聲音,而且並不是昨晚傷她那人。
沒過多久,一張獨屬於女子的可愛臉龐出現在了蘇瑤眼前。此刻,那人正皺著眉頭看著她輕聲道:“姑娘,可千萬別亂動,你傷的很重。昨晚我和沈大哥花了很大功夫才把你救回來的,也多虧了沈大哥,不然昨晚你就死了。”
“是你們救了我嗎?”
時雨聽到她虛弱的聲音後笑著點了點頭:“我和沈大哥昨夜原本是在洛水邊上遊玩的,夜裏回來的時候在巷子裏碰到了你,那時候你就已經很虛弱了,是沈大哥把你抱回來的。”
說完,時雨又輕聲道:“沈大哥昨晚為了救你真氣消耗太大,現在應該還沒醒。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我叫時雨。”
“我叫蘇瑤,謝謝你們救了我。” 她話說的很慢,因為傷的緣故,所以即便是這樣輕微的說話也依舊會有痛感。
“蘇姑娘,你別動,我先喂你把藥喝了。這是我師傅配的藥,對你的內傷外傷都很有幫助。”
蘇瑤沒辦法坐起來,所以時雨一勺一勺喂到了她嘴邊。蘇瑤望著那正喂她湯藥的小姑娘,小姑娘嘴角掛著微笑,很是和善。讓她不禁又想起昨夜死去的那些人,如此這般,淚水便不自覺的從她的眼角滑落。
時雨見狀一時慌了手腳。“怎麽了,蘇姑娘,是藥太苦了嗎?”
蘇瑤看到她的模樣,艱難的搖了搖頭,嘴角還露出了一絲笑容。“藥不苦!謝謝你時雨姑娘。”
知道她沒事,時雨也放下心來笑著道:“不用謝的,師傅從小就告訴我,作為醫者切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啊,這是我該做的。而且,沈大哥出力最多,你要謝就謝她吧!”
時雨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湯勺將蘇瑤額頭上幾根稍顯淩亂的頭發捋到了耳後。
蘇瑤本欲說些什麽,但緊接著時雨的下一勺湯藥就來了,而且時雨還不斷安慰她讓她好好養病。也因此,蘇瑤的那些話沒有說出來。她眼神落在小姑娘天真無邪的臉龐上,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今天是沈況二十年來第一次超過寅時起床,他在想,若是讓師傅知道了,一定會邊用竹條打他邊罵他偷懶的。
昨夜為了救那位姑娘,他的真氣幾乎耗盡,回到房間之後,打坐了半宿方才感覺好點,而後才沉沉睡去。
他早上的氣色不太好,喝了一碗韓前輩遞過來的湯藥,才感覺好上許多。那些消耗一空的真氣沈況不擔心,因為打坐修煉能慢慢練回來,但他的氣色則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了。本以為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沒想到韓前輩的一碗藥喝下之後,情況就已經有所轉變了。
沈況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則是被韓前輩踹了一腳,笑罵他跟他師傅一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準備去樓上看看那位姑娘的情況,在知道時雨一直在樓上後,便也很快到了二樓藥房。推開房門後,他還沒看到裏麵的情形,便就聽到時雨驚叫了一聲:“沈大哥,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