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人欺負
他們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窗外電線杆上掛著的廣播裏，正播放著一天廣播的結束曲《國際歌》。
吳小燕扶著自己車路過梅家門口時，看到有幾個鄰居們正站在各自的家門口聊著什麽事。
這種事是常有的，每天吃飯或者睡覺之前，鄰居們互相串門，或者是站在門口聊上幾分鍾，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吳小燕微笑著跟大家打了聲招呼。
雖然她和梅誌超前後腳回來，但沒有誰會把他們兩個想到一塊兒去，畢竟梅誌超在大家看來還是個孩子，而且吳小燕和戴勇也挺般配的，即便是喜歡八卦的中年婦女，一般還都能有一點底線。
梅家的房門是開著的，吳小燕好像也在極力避免引起鄰居們的誤會，故意不去看梅家。
大家都是這樣，隻要有人在家，除非是睡覺的時候，一般家裏的門都是不關的。
遇到夏天，隻會關上那道臨時安裝的紗門。
有條件的，就在門口擺張竹床，沒條件的，直接把席子鋪在地上保持通風。
再熱一點，大家就會在球場上潑水降溫後，把竹床或者床鋪板直接架到球場上。
相對條件好一點的家庭，就會在架在外麵的竹床或床鋪板上，再架起蚊帳。
一般的家庭，都是在竹床下點一盤蚊香。
梅誌超回到家裏沒看見母親，弟弟梅誌存已經躺在**了。
看到哥哥回來後，梅誌存問道：“哥，你怎麽沒看電影呀！今天放的是《南征北戰》，可好看了！‘張軍長，張軍長，看在黨國的份上，伸出手來，拉兄弟一把吧！’”。
因為沒什麽其他娛樂活動，對於孩子們來說，背誦電影裏的經典台詞，成了他們為數不多的業餘愛好之一。
像《地道戰》《地雷戰》和《南征北戰》這樣的影片，幾乎是露天電影的王者，每個小孩都不止看了十遍以上，但卻有種常看常新的感覺。
梅誌超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句：“媽媽呢？”
“哦，看完電影後，媽讓我先回來，她說有點事。”
梅誌超沒再說什麽，換上拖鞋拿著毛巾，來到廚房的水池裏，洗完臉後，又把腳跨進水池洗著。
剛剛洗完腳，就看到母親從廚房門前匆匆走過。
“媽——”
梅誌超喊了一聲，但母親沒有回應。
梅誌超回到家裏，看到母親頭發很亂，而且後背上還有許多灰塵。
他腦海裏立即閃過一絲念頭：難道媽媽又跟瘌痢頭家的幾個潑婦打了一架？
“媽，你這是——”
母親等他進門後把門一關，說了聲“沒事”，立即坐在桌子邊上的板凳上發呆。
梅誌超看出來了，母親不像是剛剛打完架的樣子。
正常情況下，隻要母親在外跟人吵了架，就會回來向左右隔壁鄰居吐槽。
如果是跟單位同事或者領導吵架，一定會鬧得沸沸揚揚，而且肯定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但今天不一樣，母親不僅看不出半點憤怒，似乎還怕人知道什麽似的，眼裏滿滿都是心事重重，不知所措的樣子。
“媽，究竟怎麽了？”梅誌超問道。
梅母歎了口氣：“孩子，聽說原來的知青辦，馬上就要成立勞動服務公司，我找了他們的主任，想給你報個名，咱們是因公死亡職工的家屬，應該可以享受到照顧的。”
因為許多插隊的青年要回城，各個單位又安排不下，根據上級的有關指示精神，各企業單位都可以成立勞動服務公司，妥善安排那些年輕人。
回城的青年進入勞動服務公司後，工作性質其實是不確定的，既不是正式工，也不是臨時工，更談不上家屬工。
隻是若幹年以後才有規定，不管是插隊還是進入勞動服務公司，將來在本單位轉正，或者在外單位被招工入職後，都是可以計算工齡的。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將來的事情，但眼下能夠有一份工作，對於年輕人的家長而言，也算是看到了自己兒女能有一條出路，不至於在社會上瞎混。
梅誌超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梅母嘴裏說的那個主任名叫賈廣成，就是他剛剛揍過的那個賈鬆濤的父親，已經五十出頭，兼管家屬工的工作，據說很好色。
梅母四十出頭，又是寡婦，家屬隊一直瘋傳賈廣成想打她的主意。
當然，那些在背後嚼舌根的人並不是這麽說的，尤其是對梅母有意見的甚至抹黑，說是梅母想勾引他。
顯而易見，梅母是為了梅誌超去求賈廣成，賈廣成卻……
想到這裏，梅誌超怒火中燒：看來賈家父子沒一個好東西！
剛剛他對賈鬆濤還手下留情，早知道這樣，梅誌超非把賈鬆濤弄殘了不可！
“媽，我今年要考大學，去什麽勞動服務公司呀？”
梅母苦笑道：“孩子，你們老師和隔壁的吳老師都說過，以你現在的成績，連中專恐怕都考不上，還談什麽考大學？你一直說你能夠考上大學，媽媽也從來沒有說實話，怕打擊了你的自尊心。”
吳小燕雖然沒教過梅誌超，但平時也經常看他做的作業，尤其是梅誌超過去的學習和精神狀態，吳小燕認定他考大學沒戲。
吳小燕知道，梅誌超很努力，也很想學好，但因為基礎打的不牢，再加上恐怕想讀書的醒悟晚了點，完全跟不上老師的節奏，尤其是英語和化學，幾乎就是零分。
梅母接著說道：“不管怎麽說，勞動公司成立對於你來說是個機會，將來單位還有補員指標的話，你爸爸畢竟是因公死亡的，總會有機會輪到你。”
80年代以前，人們的唯一出路就是有一份正式工作，捧上一個鐵飯碗。
而獲得這個機會一般有三個途徑，一個就是父母退休或者是因公死亡頂職，一個是讀上大學畢業後包分配，還有一個就是參軍。
城市兵退伍時也是包分配的。
梅父因公去世的時候，梅誌超年紀還小，那個頂職的指標就浪費了，被其他適齡職工家屬以補員的形式獲得。
現在梅誌超長大了，如果再遇到其他職工死亡或者退休，家裏沒有適齡子女頂職的話，作為因公死亡家屬，他是享有優先補員權的。
所以梅母希望他能先到勞動服務公司工作，然後等待這種機會的出現。
梅誌超安慰道：“就算我考不上大學，我還可以報名參軍。媽，我工作的事，你不用擔心！”
梅母苦苦一笑，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