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美心善良
梅誌超衝下樓時，梅母已經被人拉開。
拉架的是吳小燕，就住在梅家隔壁。
她的丈夫戴勇是船員，她是航運子弟小學的老師，結婚兩年還沒生孩子。
因為醫學水平和人們的認知有限，隻要夫妻倆沒孩子，人們隻會覺得是女人的問題，還不知道有的男人也有可能不能生育。
在還沒實行計劃生育的時候，對於普通的家庭來說，生兒育女幾乎成為女性最大的“職能”。
一般的家庭最少都有三、四個孩子，最多的能夠達到七、八個，梅誌超父親去世的早，否則家裏也不可能僅僅隻有兄弟倆。
正因為如此，一個結婚兩年還沒有生育的女人，當然最容易被人八卦，被視為掃把星。
而梅母年輕守寡，自然也少不了被人抹黑，所以梅母和吳小燕的關係特別好。
和梅母廝打的，是瘌痢頭的母親和兩個小姨。
梅誌超開始還以為是因為自己被揍的事，被母親知道了，所以才找瘌痢頭母親理論。
後來才知道，單位晚上要在院子裏放露天電影，弟弟梅誌存回來後，和許多小朋友一樣，拿著磚頭放在籃球場上占座位，誰知道瘌痢頭的弟弟小瘌痢頭上來找麻煩。
瘌痢頭的父親是單位的科長，母親和兩個小姨以及姨夫，都是科室幹部，而且家裏都有好幾個孩子，瘌痢頭上麵還有哥哥以及好幾個表哥。
在相對閉塞的年代和環境裏，兄弟多的家庭雖然更窮，但孩子們在同齡人中都相當橫！
院子裏的小孩們都怕小瘌痢頭，看到他欺負梅誌存，其他小孩也跟著起哄。
本來梅誌存不想跟他們糾纏，誰知小瘌痢頭譏笑梅誌超被瘌痢頭帶人暴揍一頓，被打得屁滾尿流。
在弟弟的意識裏，哥哥絕對是自己的精神支柱！
聽說自己哥哥被打，梅誌存當然不服，爭吵中雙方動起手來。
本來就是五、六個小孩打梅誌存一個，結果瘌痢頭的表哥，一個在廣闊天地插隊的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孫亞軍，居然走過去踹了梅誌存一腳。
梅誌存一個五年級的小學生，哪裏經得起他踹？
噗通一聲跌倒在地後，翻了好幾個滾，恰好被下班回來的梅母看見，上去就跟孫亞軍拚命。
雖然孫亞軍也是個不務正業的主，但和後世的人渣相比，還是相對單純一點。
梅母畢竟是中年婦女，被她撕扯的時候，孫亞軍不敢回手，隻是抓住梅母的雙手。
結果孫亞軍的母親、瘌痢頭的母親還有她們的妹妹下班回來，看到這一幕之後，不由分說立即圍了上去，與梅母開始撕扯起來。
她們的男人也下班了，不過隻是遠遠地站在邊上沒動手。
三對一，他們明知道勝券在握，當然不會授人以柄。
他們有的是科長，有的是科室幹部，有他們在旁邊壓陣，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麽。
隻有吳小燕衝過去拉架。
誰都知道，梅家孤兒寡母的，被人欺負就是白被人欺負了。
大孩子梅誌超剛剛讀高二，人慫成績差，將來也不會有什麽出息。
小兒子才讀五年級。
瘌痢頭家可不得了，上一輩母親三姐妹不說，下一輩兄弟們加在一起有七、八個，還不算其他表姐妹……
看到梅誌超下樓，瘌痢頭家的幾個二十出頭的兄弟想圍上去，梅母怕兒子吃虧，隻好一邊罵著，一邊牽著梅誌存的手，趕緊走到梅誌超的麵前，牽著他的手離開。
看到頭發和衣服淩亂得一塌糊塗的母親，梅誌超強忍著怒火。
原以為和後世相比，這個年代的人們都很單純，鄰裏之間也十分和睦，沒想到也有仗勢欺人的主。
鄰裏之間，尤其是生活在一個大院子裏的人，像這種打打罵罵的事相當普遍。
因為這種大院，基本上居住著同一個單位的人，各種利益和衝突相互交織，不像後來的商居小區，即便是門對門住一輩子，都有可能不認識對方。
雖然鄰裏間沒什麽遠親不如近鄰一說，但也少了許多發生衝突的導火索。
回到家裏後，梅母一聲不吭，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生火做飯。
共一個廚房的鄰居們開始為她抱不平。
不過也就是在背後說說而已，當著瘌痢頭一家人的麵，他們都不敢吭聲。
誰會為一家孤兒寡母去得罪一個單位裏的中層幹部呢？
飯做好了：一碗醃菜，一碗豆芽，一碗醬幹炒芹菜，還有一碗冬瓜片湯。
梅誌超看到鄰居們和自己家一樣，都是用藍邊碗裝菜，隻有在另一個廚房的吳小燕家，是用盤子裝菜的。
她的家庭條件好，而且也是個講究人。
梅誌超算是看出來了，大家的生活條件都差不多，和後世相比普遍偏窮，貧富差距不大。
因為菜裏沒有什麽油水，所以一個個飯量都特別大，尤其像梅家這兩兄弟，都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次都是滿滿的三藍邊碗飯。
家裏也沒什麽零食，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在冰糖罐裏拿一塊冰糖放在嘴裏。
梅誌超穿越過來的時候，剛好趕上九年義務教育的最後一年，小學五年，初中兩年，高中兩年。
同樣是九年義務教育，80年代前指的是小學到高中畢業，後世則是小學到初三。
高二的梅誌超今年參加高考，雖然成績很差，但為了母親和這個家庭，他也是非常用功，每天晚上複習的很晚。
梅母為了照顧他的身體，每天下午煮飯的時候，都會多煮一點，那樣的話，梅誌超晚上就可以用開水泡飯，然後就著醃菜，也就算是夜宵了。
飯菜上桌之後，梅母讓兄弟兩個吃，自己卻坐在旁邊的**唉聲歎氣。
梅母的工作，是在碼頭上拉板車裝卸貨物，一天下來本來就疲憊至極，剛剛又和三個女人撕扯半天，實在是太累了。
看到孩子被人欺負，自己又無能為力，梅母心力交瘁，一點胃口都沒有。
梅誌存年紀小，還不懂得察言觀色，低著頭大口吃著飯。
看到母親那個樣子，梅誌超也沒了胃口，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勸母親。
吳小燕端著飯碗來串門，義憤填膺地數落著瘌痢頭一家人的種種不是，趁著梅母和梅誌存沒注意，她把自己碗裏的一條油炸小鯽魚，夾到了梅誌超的碗裏。
梅誌超一怔，麵頰微紅，一聲不吭地把魚夾給了弟弟。
梅誌存一驚，瞪眼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碗，心想：哥哥厲害了，居然還能變戲法，變出魚來？
他趕緊大口地吃著，連魚骨頭都被嚼碎咽了下去。
吳小燕見狀，又把碗裏的另一條魚夾給梅誌超，然後再從桌子上，夾了一筷子豆芽放在了自己的碗裏。
因為沒有孩子，而且夫妻兩個都有工作，吳小燕的家庭條件強多了。
像這種從自己家端著碗過來，往梅誌超碗裏夾魚夾肉的事，吳小燕可不是今天才幹的，每一次都弄得梅誌超不好意思。
“誌超，”說了半天瘌痢頭一家人後，吳小燕轉而對梅誌超說，“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千萬別下樓，他們家兄弟那麽多，不敢把你媽怎麽樣，可萬一要是對付你……”
梅誌存突然冒出一句：“我哥哥才不怕他們呢！”
吳小燕苦苦一笑，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