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序章

劉徹即位已經六年,年號也已改了六年。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天之驕子,大漢朝的正統,明日的希望。隻有朝中大臣心知肚明,這位“新君”,不過是竇太後隨便擺布的棋子。竇太後一天不放權,劉徹隻是名義上的天子。臣子們唯唯諾諾的態度隻是表麵,劉徹從他們偶爾閃過的不屑眼神,就知道他們從來沒服過自己。他心裏肯定是憤怒的,可惜毫無辦法。

此時的皇帝寢宮,一片死寂。劉徹瞪大了眼睛,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太……太皇太後……駕崩了?”劉徹的語氣很急,甚至有一點歡喜。他似乎突然意識到不妥,咳嗽一聲後又沉聲喝問:“陳公公,太皇太後身體一直硬朗,為何突然駕崩?”

跪在劉徹麵前的陳公公是一個老太監,身材瘦削,長年的宮中生活讓他看起來卑躬屈膝。陳公公一磕頭,哭著說:“稟告皇上,太後身體硬朗隻是外表。大概在十年前,太後已經患有重疾,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

太監的聲音本來就尖,此時陳公公一哭起來,又沙又啞,就像用刷子刷一片老樹皮,聽起來讓人渾身不自在。

“十年重疾?我不信,太後平時根本就看不出來抱恙的樣子。”此時的劉徹哪有心思聽辯聲音的好賴,太後駕崩的消息對他來說衝擊太強烈。此時映入腦海中太後的形象,並不是那個朝堂之上與他針鋒相對,處處壓製的可恨樣子,而是扶著孩童時潺潺學步,弄孫為樂的慈祥祖母樣子。

“太後一直說:皇上年紀尚幼,心性未定,初登大位有時未免會操之過急,稍不小心就亂了朝綱。太後這老骨頭隻要能動,就不會坐視大漢朝有一絲一毫的錯誤。三年前的一天,皇上還是否記得和太後大吵一架,因為董仲舒升官的事情……回寢宮後,太後吐血三升,雖然最後用特別手法壓製住,但也臥床休息了半年之久,隻是身體已經每況愈下。”

劉徹細想之下,果然有此事,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歉意。隻聽陳公公續道:“太後還說,皇上天資聰慧,有祖父之風,日後必定是個震古爍今的明君,可惜天命難違,太後縱有萬分不舍,依然未能看到陛下一展雄風之日。”

劉徹眼圈微紅,右手一擺:“祖母……擺駕太皇太後寢宮,朕……恭送她老人家!”

劉徹走在前頭,心中焦急,步履不免有些淩亂。他沒有帶任何近侍,隻由陳公公一人跟著。此刻時至深秋,又是深夜,禁宮之中地方廣大,劉徹心中悲戚,走著走著就有了蕭瑟之意。轉過一個花園,眼前一片幽暗,隻有秋風吹動樹葉的沙沙之聲。劉徹突然驚覺,身後的陳公公竟然毫無聲息,側耳仔細傾聽,就連腳步聲也沒有。劉徹心中一驚,突然轉身,借著微弱的月光,隻見陳公公確實跟在身後,保持著那恭順的態度。呼了口氣,劉徹忽然發現陳公公渾身仿佛與周邊的黑暗融為一體,就連氣質也變得虛幻,隻清晰的感覺到他那偶爾閃動的眼神。

劉徹心念一動,讓過半個身位,道:“這段路朕多年未走過,還是陳公公帶路罷。”

陳公公也不做聲,輕飄飄的往前幾步,路過劉徹身邊時,劉徹完全感覺不到他的聲息。二人繼續趕路,劉徹想起剛才的異樣,不由問道:“陳公公跟隨祖母多久了?”

“回陛下,老奴卻是不記得了,太久了,三十五年?四十年……”語氣中充滿唏噓和回憶。“那年,我被父輩送進宮中,才十歲,轉眼間頭發白了,背也駝了……”

“我記得剛進宮那天,也是深夜,也是深秋,周圍也是漆黑一片。隻有那烏鴉偶爾一兩下的嘎嘎的叫聲。對,就是這樣。嘎……嘎……”陳公公聲音本就難聽,此時學烏鴉叫,直聽得劉徹毛骨悚然。“宮中生活對陛下來說也許很不錯,但對於我們這種沒有任何背景的太監,就是深淵。我們連狗都不如,就連搖尾討好,也要有技巧,否則主人一不開心,就是一頓毒打,這便是萬幸了,要是碰到不講理的公公,那……那受到的淩虐更是人間地獄。”陳公公憶起舊事,仍然心有餘悸,他頓了好一會,續道:“後來太後她進宮了。她進宮時很小,很愛笑,但漸漸也不敢笑了。很多人都取笑她是個鄉下女孩,但呂後不這樣想,後來還把她賜給文帝做妃子。我們年紀相仿,一路以來,她多處照顧於我,否則我根本活不過來。”陳公公語調突然轉高:“陛下可知,要說宮中最心甘情願為太後奉獻一切乃至生命的人,並不是文帝景帝,而是我這老不死的下賤太監。”

劉徹默然,一入宮門深似海,隻是他處在高位,從小就被眾星捧月般長大,從來沒想過這些人的生存狀態。聽陳公公語氣,竇太後就是他生存的精神支柱,甚至有一種深埋心中的感情眷戀,她的死讓他陷入了絕望。

“陛下可知,太後臨駕崩前都在掛念什麽?嘴裏都是誰?”陳公公語氣轉冷,“是你們劉家的天下,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孫子---那個聽到她死訊難掩興奮的親孫子。”此話一出,陳公公轉身盯著劉徹,渾身散發出一陣無形的殺氣,壓得劉徹不由自主的倒退幾步,臉色煞白。陳公公幹枯的右手伸出,緩緩拍向身旁的一株巨樹。樹幹悶響一聲,劉徹隻覺頭上一陣沙沙聲響,抬頭看時,一陣密集的樹葉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劉徹駭然,又向後倒退幾步。他平時弓馬嫻熟,偶爾也和朝中大將比試武藝,卻何時曾見過像陳公公這種武藝。按撞擊程度,陳公公這淩空一掌至少有四百斤的力量。顯然陳公公並未出全力,如果這一掌打在人的身上,如果這一掌打在劉徹身上……

劉徹不敢想,但他貴為史上最為雄才大略的帝王之一,雖然年紀還小,膽氣還是有的。他踏上一步,冷言喝道:“大膽閹人,莫不要以下犯上耶?人來!”

一片鏘鏘之聲,忽然從暗處躍出十來個侍衛,俱都勁衣帶刀,有兩人擋在劉徹身前,其餘虎視眈眈的把陳公公圍在中間。劉徹右手高舉,冷眼看著陳公公,隻要一有異動就下令把他拿下。

陳公公靜靜地站在原地,忽地一聲輕笑,拍手讚道:“陛下果然非常人也,在禁宮之中明衛不夠,竟還安排暗衛。我對陛下毫無惡意,請陛下放心。況且陛下清楚,你的侍衛就算再多幾倍,也留不住奴才。再且,要是剛才我那掌打在陛下身上……嘿嘿。”陳公公笑容一收,剛才那種氣勢頓時煙消雲散,又回複開始那種奴顏媚骨的模樣。他深深一躬:“陛下息怒,剛剛老奴憶起前事,心中悲憤難忍,一時驚動龍顏。念在老奴將死之身,萬望陛下恕罪。”

劉徹權衡再三,又見陳公公一臉決絕,仿佛已經有了隨竇太後而去的死誌,暗歎一聲,揮退所有的侍衛。

二人從新上路,心中各有所思,卻是一路無語。

竇太後的遺體靜靜的躺在榻上,已經漸漸冰冷。劉徹握著祖母僵硬的手,看著塌陷的爬滿皺紋的臉,一頭枯槁的白發散落著,不由悲從中來。

“祖母……孩兒不孝,我來遲了。” 已經多久沒叫祖母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劉徹隻稱呼她為太皇太後。劉徹畢竟是個年輕人,想起祖母年輕時的音容笑貌,如今已陰陽相隔,劉徹從嗚咽到嚎啕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悲傷融入到哭聲和淚水當中。

劉徹哭聲漸止,擦幹眼淚,暗下決心一定要做個好皇帝,讓祖母泉下有知也感到安慰。竇太後雙手本來放在身體兩側,劉徹剛才大哭拿起了右手。此時,他輕輕的把竇太後右手放在她小腹處,又要過去拉竇太後的左手,想讓雙手呈交叉狀放於小腹處。

“咦?”劉徹有點奇怪。竇太後的右手五指是自然擺放的,左手卻隻有食指伸直,其餘四隻手指都收入掌中,仿佛用食指指向前方。劉徹順著她的手指望去,隻見前方是一個不大的書櫃,書櫃上放著一本書。

劉徹尋思:難道祖母的左手若有所指?隻是……萬一是國政上的一些意見,我到底是接受還是不接受?他有些遲疑,最後還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決定一探究竟。

劉徹上前觀察書櫃,果然看出些不同尋常。書櫃雖然不大,但絕不隻可放一本書。此時書櫃的其他位置已經清空,在中間位置靜靜躺著一本書。一本老書,上麵用古老的文字寫著:道德經。

劉徹看到“道德經”三字,心底騰地升起一陣怒火:好啊,太皇太後,又是李耳那一套“無為而治”,我早就說過,黃老一套已經不適合現在的大漢朝,你臨死還要教訓我嗎?盛怒之下,又把稱呼改為“太皇太後”。一想起被壓抑了這麽些年,劉徹就要拂袖而走,撇眼看見躺在榻上那僵硬的屍體,哪有半分昔日的生氣?

“也罷也罷,道家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也不可能用道家的。我就當作這是一位老人家臨終前的願望,隨便翻看一下罷了。”他苦笑著拿起眼前古樸的“道德經”,無可奈何的翻看起來。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哼,簡直就是妖言惑眾,天子就是天,天子就是道,唯一高於天子的就是上帝……也是鬼話,哪有什麽上帝,天子就是上帝。” 劉徹雄心萬丈,天地之間,他隻信自己,也隻有自己才會讓天下所有子民膜拜。上帝一說,隻是更好掌握民眾的手段。“咦,這是何意?”劉徹正想放下手中古書,忽然看到文中寫道:“天道人道,殊途同歸;引天地正氣入體,化無形為有形,又化有形為無形,漸入天道。”

從漢朝建立起,黃老道術一直是治國基本。劉徹從小就被逼著學習“道德經”,比儒家經典早得多。對許多道家經典,他倒背如流。隻是太後寢宮這本古樸的“道德經”跟他以往讀的都不一樣。細看之下,書中大部分內容還是一樣的,但是其中摻和了許多不同的語句,而全部連在一起讀,竟然比流行於世的版本更加通順,仿佛生來本該如此似的。看了一部分後,劉徹懵懂的覺得,自己仿佛到了一個從來未接觸過的領域,不是治國之術,而是一種……“法術”……或者“功法”?

劉徹突然想到,陳公公自小跟太皇太後關係密切,剛才他那駭人的掌力,莫非就是太皇太後傳授?如果這種能力推廣至軍隊……劉徹越想越激動,不經意間,他的手一不小心按在了剛才放書之處,隻覺觸手處微微下陷,不遠處的牆壁竟然發出轟隆的悶叫,一道暗門被打開了。

劉徹哪會想到竇太後寢宮竟然還藏有機關,震驚之餘突然聽到陳公公如泣如訴的聲音:“恭喜陛下通過太後考核,請陛下進入秘閣參觀。”

刹那間,劉徹醒悟了。如果不前來太皇太後寢宮,如果不靠近遺體,如果不把太皇太後的手放正,如果不拿起書仔細看,都不會觸動機關。竇太後層層設計,把劉徹的孝心,細心,智慧都考慮進去了,為的就是這個機關。到底這透露著昏暗燈光的黑洞裏藏著什麽秘密?

劉徹大氣也不敢不透,小心翼翼的走向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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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洛陽城,皇宮北宮。

忽明忽暗的燈光映射到漢靈帝劉宏蒼白的臉上,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他跌坐在龍**,聲音微微發抖。

“怎麽會這樣?董卓怎麽說到就到,一點預兆都沒有?探子們都是飯桶嗎?”劉宏一拍床沿,龍床立即發出一陣斷裂的聲音。

一位白臉無須,穿著太監服飾的中年男子跪在劉宏不遠處,啞著聲音道:“皇上,這時追究這些已經太遲了。據探子來報,董卓一行已經攻進南宮,轉眼就要殺到,我們還是早做打算吧!”

劉宏一臉決然,霍地站了起來,冷冷道:“哼!董卓狼子野心,恨不早點把他處死。”他頹然地坐回到龍床,抬起右手細細觀看。他雙目有些失神,喃喃續道,“可惜朕縱使有三把脈器,但玄陽神功始終不能突破,否則朕怕他作甚?”

跪在地上的太監站了起來,歎道:“欲速則不達,沒有玄陰神功的輔助,玄陽神功即使練成了也是九死一生。等一下要是交起手上來,皇上切莫強運真氣。否則……否則就大事不妙了。”

“就算不用玄陽神功,以朕七等修為,一樣可以打敗董卓。對了,董卓這次來,帶了多少脈師?”

“皇上……”太監嘴巴啜哆著,閃爍其詞。

“張讓,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瞞朕嗎?”劉宏眉頭一皺,厲聲喝道。

張讓神色一凜,臉色蒼白地回道:“董卓,李儒,賈詡,還有呂布,張遼,高順,他們全來了。”

“皇上!”張讓突然跪趴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傳聞呂布修為已達七等三重,董卓的修為更是深不可測,還有其他人都是上了六等的修為啊,我們打不過的,快……快逃吧!”

“張讓,你不要再說逃字。我劉家隻有戰死的皇帝,沒有逃亡的皇帝。”劉宏目光堅毅,仿佛已下定了決心。

“皇上,生死存亡之際,輪不到我們衝動。皇宮裏麵有一條密道,直通外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到時我們聯絡聖教,天師教,還有幾大家族,反攻洛陽,這才是萬全之策。”

劉宏冷冷道:“聖教人才凋零,天師教張角隱忍不發,各大家族各懷鬼胎,如果朕去招攬他們,他們還會聽朕的嗎?這些人都靠不住,隻要朕把董卓等拿下,皇室聲威重振,這才是恢複大漢朝的正道。”

劉宏雄心萬丈,越說越覺得可行,他不再理趴著的張讓,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張讓飛撲過去死死拽住劉宏的腿,眼淚縱橫,顫聲道:“皇上,你想想兩位皇子,你想想他們。他們年紀尚幼,要是落在了董卓手上,恐怕……恐怕……”

聽張讓說到劉辯和劉協,劉宏的腳步霎時停了下來。他長歎一聲,“如果真是那樣,隻證明漢室氣數已盡,已不是人力可以改變了。”

看到地上依然不放手的張讓,劉宏心中一軟,緩緩地把他扶起。他端詳著張讓白淨的臉,和眼角泛起的細小皺紋,“你這些年跟隨著朕,陪朕練功,忍受流言蜚語,始終不為所動,實在難為你了。如果朕有不測,你一定要照顧好兩位皇子,以他們兄弟的天賦,忍讓十幾年,埋頭修煉,就算朕不在也可以跟董卓鬥一鬥了。”

張讓同樣看著劉宏。這幾年他滄桑了許多,四十歲不到已經雙鬢斑白。他為了練成玄陽神功刻苦修煉,同時兼顧朝政。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玄陽神功練到緊要關頭,他不得不暫時拋下朝政。幾年時間裏,朝廷內,外戚弄權;朝廷外,世家林立。但這能怪他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漢朝淪落到這個地步,又怎是他一人之錯?

見劉宏去意已決,張讓也收起了眼淚。他咧嘴笑了笑,“既然皇上決定了,張讓也出去會會這些亂黨,殺他幾個算幾個。”

張讓說著,渾身散發出一種逼人殺氣,儼然一個高等級脈師,還哪有半分太監的唯唯諾諾。

“不!”劉宏伸手按在了張讓肩膀上,“朕要你隱忍,甚至不要讓人發現你是脈師。你的命是朕的,朕要你用你的命,保存住皇室最後的血脈,你能辦到嗎?”

張讓再次淚目,執著劉宏的手,顫聲道:“皇上,就讓我陪你……”

“朕不以皇帝的身份問你,以朋友的身份問你。你,能辦到嗎?”劉宏再次重複這個問題。

“我……”張讓迎著劉宏堅定的目光,心中一痛,“我,能辦到。”說完渾身殺氣一收,又再變成那副奴顏媚骨的樣子。

“謝謝你……”

劉宏輕聲說了這一句,義無反顧地推門而出。

走出殿門,皇子劉協,皇後,妃子,宮女,太監已經跪了一地。劉宏舉目向南望去,隻見皇宮外火光衝天,殺聲震天。南宮卻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氣氛非常詭異。

感受著從那邊一步步逼近的滔天殺氣,劉宏嘴角一掀,冷笑不止。他走上一步,扶起了劉協。

此時的劉協才幾歲大,生得粉雕玉砌,睜大了圓圓的眼神,裏麵盡是恐懼。

“父皇,你為何哭了?”劉協伸出稚嫩的手,想擦掉劉宏眼角的淚水,卻因為身材幼小,根本就夠不著。

“父皇沒哭,隻是風沙入眼。”劉宏露出慈祥的微笑,深深看了兒子一眼,拿起他白胖的小手,交到張讓手上。

“記得朕說過的話,一切都拜托你了……好朋友!”

劉宏說罷,胸膛一挺,朝著不遠處的黑暗一聲斷喝,“董賊,劉宏在此,滾過來吧!”

別看劉宏身材瘦削,發出的聲音卻鏗鏘有力,把跪在地上的一應人等震得耳膜生疼,臉上變色。

劉宏雙足用力,整個人就如離弦的箭,騰空飛出,快若流星。再落地時,已經是兩丈開外。

黑暗中,幾條人影飛速而至。當先一人身軀龐大,身法卻是這些人中最快的。他一邊走,一邊哈哈大笑,囂張道:“劉宏,見到我還不束手就擒?或許能留你個全屍。”

劉宏身後的劉協大怒,幼嫩的聲音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對父皇無禮。”

張讓連忙掩住劉協的小嘴,顫聲道:“殿下,你莫要出聲,以免招致殺身之禍。”

張讓舉目望去,劉宏已經和董卓交上了手。再遠一些,北宮已經逐漸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喊殺聲由遠及近。他把目光投向古洛陽城的更遠處,心中默念:“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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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大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排的上號,其中的考古係更是國際學術上的領頭羊,發表的論文,做的研究獲獎無數。此刻,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正是Z大曆史係終身名譽教授陳教授。

“縱觀中國曆史,曾經產生過重要影響的學術思想有:儒家,道家,墨家,法家,陰陽家等等,當然,最重要的要數儒家和道家。但是,在不同時期,除這兩大家之外,其他學術在曆史上也發揮過舉足輕重的作用。比如春秋戰國時期的齊國,晉國,秦國等就奉行法家;被稱為“世之顯學”的墨家,在平民社會有著巨大的聲譽,且是世界上最早係統研究科技的團體之一;陰陽家,創始人鄒衍,試問隻要是中國人,誰說不出一陰一陽,五行八卦之類的一套?這些學說,經過五千多年的不斷演變,同化,普及,早就融入到每一個中國人的骨子裏。忠君愛國,男外女內,明哲保身,清淨無為,陰陽調和等等,不正是中國人的特質嗎?”陳教授推推壓在鼻梁上厚重的眼鏡框,突然語氣一轉。

“今天我來告訴你們,改變我們中國人的並不是這些學說,精確點說,不是這些“原版”學說的本意,而是這些學說的最後篡改人-曆代的社會上層建築。大家來看看這些照片。”陳教授操作著手中的遙控器,閃爍的眼鏡片倒映著一張張照片。

“這是在離H市100公裏外荒土發現的秦朝遺址,裏麵最大的收獲,是一本殘缺的《周易》,經過仔細辨認,對照,我們發現這本《周易》和我們之前的所有版本都不同。其中,有些描寫竟然和舊版道家經典非常相似。有些有經驗的學者大膽推測,這些相同的地方,類似於“修煉”,“練功”方麵的內容。”此話一出,教室裏的學生頓時議論紛紛。

“該不會是修仙吧,太扯了!”

“我就說嘛,采陰補陽,五行八卦,道家金丹,不會毫無道理。”

“陳老師就是陳老師,他的研究總是那麽驚豔!”

議論聲漸漸變小,陳教授微笑道:“考古嘛,就是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中國的曆史太長,經曆的朝代又多,幾千年前的曆史真相,有可能超出我們認知的範圍。曆史,總是勝利者改寫的,古代帝王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把所有民眾的思想控製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從來就不惜花費巨大心思。秦朝的“焚書坑儒”,西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東漢的“黨錮之禍”,清朝的“文字獄”都帶著唯一目的-加強統治,壓迫自由。在這些高壓之下,多少曆史被埋沒,多少學說被篡改?這值得我們深思。”

底下有一學生舉手:“陳教授,時間過去那麽久了,曆史的真相要真挖掘起來,也太難了吧?”

陳教授歎氣,搖頭道:“難,太難了。但再難的事也需要人去做不是嗎?不然我們的專業存在還有什麽意義?都要下崗了。”大家哈哈大笑。

有一學生嘟噥:“最好能穿越古代,用現代語言編寫一段真實的曆史,然後埋起來,等後人發現,這就真相大白了。”

陳教授哈哈一笑:“根據愛因斯坦相對論,隻要速度超過光速,也許時光倒流會成為現實呢。隻不過穿越到哪個平行宇宙,就難說啦。”

“陳教授,難道你也認同平行宇宙的理論嗎?很多人說,那隻屬於一種假想,完全不存在的。”

“我說“也許”哦,我再強調一次,我們考古學第一信條是……”陳教授聲音拉得老長,全部學生立即起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教室上氣氛熱烈,卻一直吵不醒睡在角落上的一個男子。直到授課完畢,陳教授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喂,史辛,起來了,起來了。怎麽那麽能睡,我的課就那麽枯燥無味嗎?”

史辛揉著發酸的眼睛,一頭亂發油膩膩的。他打個哈欠,抱怨道:“老師,要是你一夜不睡把今天的講課稿寫出來,估計你也睡得跟豬一樣吧?”

陳教授怒道:“叫你寫是看得起你,你這狀態哪隻一夜沒睡,前天估計又去禍害哪位姑娘了吧?哼,要不是我前兩天趕去H市參加那個挖寶大會……不對,是考古大會,會趕不回來寫稿嗎?”

史辛不置可否:“是了是了,你挖到的寶呢?”

陳教授神秘一笑:“待會你來我實驗室,這次帶回來的可不止一件寶貝哦。”

史辛臉色一垮,開玩笑道:“陳老師,怎麽我每次看到你這笑容,就像看到一個偷盜文物的竊賊似的。”

陳教授一拳打過去,大叫:“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陳老師……”

“哎喲,知道了,老濕……”

陳教授臉色一正,語氣稍顯激動:“阿辛,聯係以前我們的收獲,也許這次新論文的題目要改一改了,目測會引起很大轟動呢。”

史辛離開課室,回到宿舍快速的梳洗一遍,換套幹淨的衣服,精神頓時一爽。他是陳教授最得意的門生,被譽為考古學的奇才,明日之星。他精通多國曆史,尤其中國曆史。考古是個體力活,同時需要很多方麵的知識。化學,物理,管理,傳統文學,甚至哲學,全部都要接觸到。陳教授與他亦師亦友,本該早就出師,但他清楚,陳教授老了,更需要他的陪伴。至於陳教授家裏那成千上萬件價值連城的收藏品……壓根就不在史辛的考慮範圍好嗎?

“這老頭子,神秘兮兮的,到底帶回來什麽寶貝?”學生宿舍離教授的實驗室就隔了一條馬路,史辛一邊尋思一邊趕路,卻渾沒發覺一部失控的貨車飛速向自己撞來……

第一章 穿越

“史……史威,你真的要見死不救?這是你兒子啊!你親生兒子啊!”一把激憤的聲音把史辛從昏迷中吵醒過來。對史辛來說這把聲音很陌生,因為激動,所以輕微有些發抖。

“……”

“你別不說話啊,每次跟你探討這個問題,你總是避而不答。我現在再次告訴你,史辛的病不能再拖,照我估計,最多三個月,最短一個月,或者隨時他都會殞命!”

“……”

“我都苦口婆心勸你將近半個時辰,就不能說句話嗎?別像塊木頭一樣傻坐著行嗎?”

“……”

“嘶……好痛!”精神上的逐漸清醒,伴隨著的是肉體上快速擴散的錐心的痛。史辛隻覺得渾身就像要散架了一樣。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寸骨肉,都已經不受他的控製,仿佛被無窮的力量在拉扯著,踐踏著。

史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的肌肉已經嚴重扭曲變形。身上刹那間冒出一層層的冷汗,瞬間把他衣服打濕。

就在史辛即將因為劇痛而再次陷入昏迷的時候,一隻厚重的大手搭在了他身上,一陣溫熱的感覺從大手傳了過來,慢慢地滲透到身上各處。這是一種相當奇妙的感覺,就像沐浴在暖暖的陽光當中,又像在冷冬中喝了一口熱湯,讓人無比舒泰。

隻是,這種美妙感覺隻持續了十秒左右便戛然而止,劇痛重新襲來,史辛再也忍受不住,大聲“哼”了出來,同時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瞼的首先是一雙粗糙,厚實,又不太衛生的大手。說它不太衛生,是因為手上沾了不少汙垢,甚至指甲裏都有黑泥,一看就是長期勞動造成的。大手的主人史威坐在史辛旁邊,是一個滿臉倦色的粗豪漢子。他皮膚黝黑,眉頭皺成一個大大的疙瘩,仿佛已經被生活折磨成隻懂賺錢糊口的機器一般。這種人史辛也見過,大概跟常年挖煤挖礦,耕田耕地的勞動人民差不多。

史威的對麵坐著一個中等身材,白淨麵皮,下頷留著一縷短髯的中年男子。剛才激烈的言辭就是出自他口,而他現在尚未從激動的情緒中清醒過來。見史威把手搭在史辛身上,他不屑地“哼”了一聲:“憑你那三腳貓本事就想用真氣幫他壓製內傷?省省吧,如果一不小心把他體內的異種真氣激發,你就準備給他準備好棺材吧。”

史威頹然把手抽回,見史辛已經醒轉過來,向對麵的白淨男子擺擺手,沉聲道:“陳郎中,你走吧!”

陳郎中想不到他突然趕客,盛怒之下臉色瞬間變白,氣得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好好好,反正不是我兒子,救不救與我何幹?天底下竟然有這種父親,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他邊說邊罵罵咧咧地站了起來,向屋外走去,眼睛卻時不時瞟向史威,神色間頗為忌憚。他見史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叫罵聲越來越低,腳步也就越來越快,一下就走了出去。

史辛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隻見房間破敗不堪,不少地方結著蜘蛛網。中間放著一張圓形飯桌,兩個凳子,俱是未經打磨的天然石頭製作,非常粗糙。除此之外房間裏再無其他家具。

“這裏不是醫院,相反衛生條件比難民窟還差,到處都是病菌。我被車撞了怎麽會置身於此地?咦?對了,眼前這兩個人怎麽穿著古裝,媽的是不是被變態佬抓來玩角色扮演了?”想到這裏,史辛心中大驚,**一縮,看著一臉嚴肅站在旁邊的史威,越想越不對勁。

“你不用害怕,一下就不疼了,以前不也這樣熬過來的嗎?”史威難得地和顏悅色。

“不……我不……”史辛心中大懼,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史威見史辛充滿戒備的表情,還以為他把陳郎中嗬斥自己“見死不救”的話聽進了心裏。他定定地看著史辛,眼中盡是複雜的感情。他長長歎了口氣,語氣當中又充滿了哀愁與悲憤,一轉頭走出了房間。

史辛獨自一人留在房間,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最起碼知道自己傷成怎樣了。他抬了抬手,一雙稚嫩的小手映入眼瞼。

“怎麽回事?”他倏然一驚,再去看那**在外的雙腳時,不也是一雙小孩的腳?

雖然一時難以接受,但史辛心裏清楚,自己穿越了,穿越在一個身受重傷的小孩身上。為了保住小命,他迅速冷靜下來,慢慢分析。

“史威是我父親無疑,但聽他跟陳郎中的對話,他似乎不大願意救我。嗯……過中原因暫時不去想它,嚴格來說,他也不全是我的父親……”史辛心中是有些失落的,他自小是個孤兒,突然有個父親,心裏泛起了不小的漣漪。

“小命要緊,史威不救我,陳郎中肯定救我,至少他知道救我的方法。事不宜遲,我必須先找到陳郎中。”史辛掙紮著坐了起來,讓他吃驚的是,剛才還痛得死去活來,現在竟然毫無痛感,身上除了有些乏力之外並無不適。他突然想起史威剛才的話,“一下就不疼了……果然如此。看來我發病已經不是一次半次,他們早就知道規律。對了,剛才史威的手搭在我身上,一股熱量充斥全身,這到底是什麽功法?陳郎中說他’見死不救’,難道他有救我的能力,而又不施為?不對,不對,陳郎中明明說他是三腳貓本領,他肯定救不了我,而且不願意救我。”

史辛邊深呼吸邊踱出房間,感覺體力在慢慢恢複著。“怎麽都好,起碼有一線生機。前世肯定被車撞死了。死前一點痛苦都沒有,也不知是不是被直接碾爆了頭……”

房間外麵是一個破敗的小院,地方不小,不過到處長著野草和青苔,甚為荒涼。史威蹲在地上,背對著史辛,雙手不停地活動著,並發出啪啪的撞擊聲,大概是在生火煮飯。聽見身後有動靜,他轉頭看見史辛在緩慢地走出來,隻匆匆一瞥,卻不說話,又轉過去幹自己的事情。

“哼!親生兒子都不救,我也懶得理你。”史辛看見史威佝僂著身體,就像煮熟的蝦一樣蹲在地上,心中一酸,本來想過去搭話,但又他態度冷冷淡淡,頓時怒氣升起,氣呼呼地走向大門口。

出了門口,他回身看時,終於知道自己住的是一間破廟,怪不得地方挺大的。門口的牌匾已經不知所蹤,不知是日久失修,還是史威拆下來當柴燒了。

史辛往前走大概五十米,忽然從側邊轉出一個少婦,手指往前一指,“是小史辛啊,陳郎中剛才跟我提起你。你看,他還坐在那裏呢。唉,真是可憐的孩子。”少婦憐憫的眼神仿佛在看著一個早夭的孩子。

史辛朝她手指一看,陳郎店坐在不遠處的一個石凳上,口中念念有詞,仿佛還在低聲咒罵!

史辛朝中年少婦一拱手,“多謝姐姐指點。”

“不用客氣……哎喲,這孩子,怎麽叫起姐姐來了,應該叫阿姨。哇哈哈……”少婦大概30歲左右,在古代早已嫁作人婦,而史辛大概就10歲,是個小孩,叫她姐姐當然有點不倫不類。

史辛看見少婦受寵若驚的表情,猜到了自己的口誤,他兀自爭辯:“我倒是忘了,這些天身體不舒服,有些病迷糊了。”他邊說又邊煞有介事地仔細觀察少婦,皺眉搖頭道,“不對啊,不對,我記錯了什麽嗎?你看上去也就二八之歲,怎麽能叫阿姨?你是在討我便宜。”

少婦摸著自己的臉,驚喜之情溢於言表。沒有一個女人不喜歡被人稱讚年輕漂亮的,即使在保守的古代。被一個純真的孩童看成十六歲的姐姐,這種可信度就更高了。

史辛別過少婦,慢慢走到陳郎中的身邊,拱手打個招呼。

陳郎中對史辛的到來並沒有多少驚訝,把他領到屋裏。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他對麵,開門見山道:“好吧,廢話不多說。我以前也跟你說過,你這屬於內傷,而且是積鬱難散,極其難纏的內傷,一般的郎中是治不好的,隻能求助於醫術高明的脈師。”

“內傷?脈師?什麽東東?”史辛心中有一萬個問號,但他隻能挑最重要,最適當的問題來問,至少不能問得太白癡,讓人察覺他是穿越而來的現代人。他把所有問題在內心過濾了一遍,問道:“陳叔叔,我傷那麽重,我爹明知道有救,為什麽不願意救我?他怎麽忍心眼看親生兒子死於非命?”

陳郎中身子往後靠了靠,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你也不能全怪他。難道你忘了,他為了給你治病,散盡家財,從大屋搬到小屋,又從小屋搬到破廟。你爹為了掙銀子,去接各種短工。你知道,短工又髒又累,還沒多少錢,但是沒辦法啊,長工他做不了,你的傷過段時間就要複發。”

“原來還有這層原因……”史辛頓時釋懷了許多,歎氣道,“長貧難顧,長病更是難顧,他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