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我也想,變成光啊

青翠的山林之內,接引盤膝端坐在一處高台之上。

在其下方,是形形色色,數之不清的西方生靈。

這些生靈,是他在這無數歲月以來,為羅睺統治的大軍。

雖然眼前的這些生靈,此刻一個個都是沐浴在金色的佛光之下,可是......

他接引,雖然能夠渡化羅睺種在他心中的暗,卻渡化不了這些生靈眼中,屬於羅睺的天。

“師兄,我來了。”

便在接引麵顯苦澀之色,就聽一道熟悉的話語傳入到他的耳中。

“師弟。”

隨著此話的落下,接引就看見遠處的天空中,一道金色的遁光呼嘯而來。

不過是眨眼的時間,準提的身影,便落在了他的麵前。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準提化形的真身。

但,僅僅隻是一眼,接引便認出了眼前這陪伴了他無數歲月的師弟。

“你與魔主論道了?”

可是下一刻,察覺到準提心中的暗,接引的麵色微變。

“不錯。”

接引表情的變化雖然微弱,可是在聽到接引話語的一刻,準提便知曉了自家師兄的擔憂,當即微微一笑。

“師兄放心,我已見過了無名先生,魔主的暗,遮住不了我的心。

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為了防止魔主的殺心而已。”

說著,準提便將此前來尋接引時,羅睺所說的話語,全部講述了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不知道師兄在這些年裏,可曾找到了當初那口中的機會?”

片刻之後,準提看著高台下方一個個沐浴佛光的生靈,詢問道。

在他來尋接引的這一路,所望之處,盡是西方大地的貧瘠之景。

漫天的黃沙、龜裂的大地,唯有此刻接引所在的大山,才能夠得見青翠。

“未曾,或許隻有等到大劫結束之後,這世間的生靈,才能給真正的知曉先生口中的機會。”

接引歎息說道。

“可是如此一來,一個元會之後,他們怕是也都會隕落在那場大劫的終焉之中。”

“師兄勿憂。”

看著下方的一眾生靈,準提微微一笑。

“魔主收攏西方生靈的目的,是為了全這場大劫,幫助他抵擋住三族的大軍。

師弟有一法,名為他化自在,可以化這一方生靈。

到時候我以此法,代替這些生靈前去擋住三族大軍即可,至於那三清......”

說到這裏,準提的話語微微一頓,繼續說道。

“若隻是糾纏拖延的話,想來合我師兄弟二人,應當是可以應付一二。

況且,若是那三清當真是戰力無雙的話,除了你我兄弟以外,魔主應當是還會有其他的底牌。”

說到底牌二字,準提的心中沒來由的浮現出了一絲恍然之色。

在這恍然之中,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青葉輪回之中的老友。

“若是青河在這裏的話,以其重重底牌,足以代替眼前的這些大軍。

如此一來,哪怕是三清多出一人,我們也不會有絲毫的畏懼。

隻可惜,他隻是輪回中的一景。”

“師弟,怎麽了?”

察覺到準提心中的低落,接引忍不住問道。

“隻是想起了輪回之中的一人而已,師兄不用擔心。”

說到這裏,準提的目光看向接引,問道。

“不知道師兄在這無數歲月以來,可曾知曉那不周神山內,三清的底細?”

“這個......為兄隻是光顧著收攏西方天地生靈,渡化他們心中的暗,倒是從未主動前去調查。

不過,從這些生靈的口中,為兄倒是知曉了一些三族的事情。

也知曉那不周神山內的先天神聖,曾經與三族達成過一些協議。

使得三族的戰火,不至於波及到不周神山的地界。

此番,若不是師弟提起三清,怕是為兄到現在還不知曉魔主要對付的是誰。”

接引麵露苦色說道。

“能夠與三族達成協議,那三清必然也是不周神山地界的領袖之一。

其整體實力,想來即便是弱於三族,也應當不會落下多少。”

準提沉吟道。

這些事,接引不明,情理可原。

畢竟,他這位師兄在無名先生那裏悟道的種種過程,他也已然看過。

那些,與他在青葉之天內廝殺的種種,完全是截然不同。

不過,既然他來了,這些事情既然便用不到接引師兄憂心了。

“左右距離大劫結束還有一個元會的時間,我分出一尊分身,出外調查一番即可。”

“如此,就有勞師弟了。”

聽到這話,接引的麵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相對於以往,他能夠感覺到自己這位師弟,似乎明顯有了非同一般的變化,更多了一份即便麵對萬千大敵的從容。

“也不知,師弟在無名先生那裏,都經曆了什麽?”

想到這裏,師兄弟二人的目光,當即看向了下方的生靈。

......

“經曆了什麽,這世間所有的人,都知曉你血菩提經曆了什麽。

可誰又會問上一句,我青河又曾經曆了什麽?”

血海幻天,菩提島,至尊墓前。

看著那豎立在滿山鮮花之內的墓碑,望著那血菩提三個字,冥河提起手中的酒壺,在揚天一飲之中,雙眼之內浮現出一絲淒苦之色。

“無人知曉我青河經曆了什麽,你不知道,就連我自己,也不想知道。”

隨著此話的落下,冥河頹然的坐在了墓碑前,取出了一條準備好的烤魚,放在了墓前,並且倒上了一杯溫酒。

“你是英雄了,你一人獨對萬軍,你徒手滅血海禁區,你了不起,你偉大,你可以躺在這裏受到萬人的敬仰。

可是我呢?

三百年了,你還天下安定,讓眾生可以幸福的活下去。

可是我青河,又何曾需要你給的這份安定。

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活下去,一樣可以一步步的活下去,直到永遠,直到這世間生靈的盡頭。

可是,再也無人,願意陪我飲這杯酒了......噸噸噸!”

隨著此話的落下,冥河仰頭痛飲,任由那酒水,浸了臉龐,濕了衣衫。

可是在仰頭的一刻,誰也不知道,那從麵龐上滴落下來的,除了酒,會不會還有淚。

“你答應過我,要回來與我飲這杯酒,可是你沒有做到。

我從來不欠你的,哪怕當年你獨身一人戰禁區,我也不曾欠你。

反而,是你欠了我青河。”

一語即出,冥河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麵前的墓碑,然後端起了手中的酒壺。

可正當他準備一酒斷兩人的因果,斷去那前程往事的時候,就看見墳前的那杯酒,突然憑空浮了起來。

在這漂浮的酒杯之中,有著一道道模糊的金光隨之湧現而出,似故人再現一般。

“菩提!”

看著眼前的一幕,青河目光怔怔,眼神之中出現了恍惚,身形踉蹌。

在這恍惚之中,他看見那端起酒杯的模糊身影,似在飲酒的一刻,說出了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話語。

“青河兄,我來赴約了。”

“好、好、好啊......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隨著此話的落下,兩道身影,在漫山遍野的鮮花之中,共飲了杯中的酒。

哐當!

一聲輕響,酒壺落地。

當那酒水沒入腹中之時,冥河眼中的苦澀,再也忍受不了。

下一瞬,隨著那身影倒下的一刻,一滴晶瑩的水珠,也從冥河身旁的花瓣上,滴落到了青翠的草地間。

數日後,清晨。

當冥河在恍惚之中,從草地上嗅著一縷縷芳香醒來的一刻,就看見祭祀在墳前的酒杯,已空。

他不知這酒,是那昏睡前恍惚之中的故人所飲,還是這幾日消散到了空中。

可是,看著麵前的墓碑,他寧願相信,是故人所飲。

因為這世間,已不會再有人,來陪他飲酒了。

這般想著,冥河的身體,在搖搖晃晃之中,準備起身離去。

可就在這時,一道道腳步聲,從遠處轟然傳來。

“至尊墓前一向是不會有煩擾出現,為何此時會有如此密集的腳步聲?”

想到這裏,冥河的眉頭一皺,身影當即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片刻之後,隱藏在暗中的冥河,就看見一道道身影,從遠處攜帶著酒水和祭品,來到了至尊墓前。

冥河認出來了,那些漸漸老邁的身影,是當年與血菩提,一起鎮壓血海禁區的身影。

可是這些身影,不是這些年以來,一直都鎮守在天地各處的嗎?

為何,今日卻齊齊來到了至尊前。

冥河的心中,突然沒來由的浮現出一絲危機之意。

在這危機之中,他就聽見那些祭祀過後的身影,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其中一人率先開口說道。

“三百年前,至尊一人徒手覆滅了血海禁區,換來了天下三百年的安寧。

可是一年前,那已經被滅的血海禁區,卻是再一次出現在了南方海域。”

隨著此話的落下,至尊墓前的身影,卻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目光紛紛露出了決絕之意。

“至尊死去之時,雖無子嗣留下,但我們還在。

今日一聚,雖已三百年,可隻要我們還在一日,便絕對不會讓那血海禁區卷土重來。

兄弟們,幹了這杯酒,讓我們再次一戰!”

“幹!”

“當年至尊平禁區時我們沒趕上,今日,我們絕對不會再落後一步。”

隨著一道道身影,在呐喊之後,紛紛離去,看著再次寂靜下來的墓碑,冥河的身影卻是再一次出現在了墓碑前。

“菩提,我青河從未輸過你,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伴隨著話語的落下,冥河的身影,也向著此前那些身影離去的方向,飛了過去。

這一次,他也要去血海禁區。

但他不是為了成為眾人所敬仰的英雄,因他冥河行事,何曾在意過他人的眼光。

他去......

隻因,這三百年的樂土,是他的兄弟,血菩提打下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