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混黑道的老鄉
方案獲得了一致讚同,當然,躺在**休養的招財除外。既然獲得通過,方濤就立刻指揮大家動起手來。好在都是練手,方濤也就隻打了兩斤多年糕,這玩意隻要水分足,就算被剪子鉸壞了還能捏一捏重新來過,浪費的程度也不算太大。
從最簡單的雛鳥開始,手工活兒是女人的天賦,金步搖最先將方濤捏好的麵團鉸出了一隻待哺的雛鳥,其次是進寶,強行攪和進來的碧荷在失敗兩次之後的也完成了雛鳥的初步造型,隻有董白,連續失敗若幹次後,撫慣了琴弦的雙手還是找不到感覺。
董白有些著急,可人著急了,手自然也就沒了輕重,一剪刀下去,雛鳥的小嘴立刻被豁出一道大口子,金步搖看不下去了,用手肘頂了頂方濤,低聲道:“阿弟,董姑娘從來沒做過這些,將來也不必她自己親手捏,你就不能想個辦法?”
方濤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有!有個活兒正好適合董姑娘幹,你們還都幹不來的……”
董白立刻來了精神,連忙問道:“什麽活兒?”
“著色!”方濤笑著說道,“咱們不能總是捏白麵團不是?咱們做的可是百鳥朝鳳,不能白花花地一片把?董姑娘也是涉獵丹青的,你來幹這個最好不過。”
“對啊!”董白高興起來,旋即又愁眉苦臉道,“可是,總不能把墨汁顏料讓人吃下去吧?實在不行,徽州鬆香墨可以麽?貴是貴點兒,可聞起來還行……”
這一下,常混廚房的方濤和金步搖都笑了起來。金步搖含笑對董白道:“董姑娘想差了,人吃的東西當然是要用能吃的去做,若是用別的豈不是下毒害人麽!眼下入夏,西瓜汁可以調出鮮紅色,配上紅米紅豆就有絳紫、暗紅兩色;擠出來的新鮮菜葉是綠色,濃淡可以自己兌水調;黑棗皮和黑米可以調出黑色來;將來鮮橙、橘子可以調出橘黃;其餘的各色花瓣之類隻要無毒都可以調色;各種水果、果皮擠出的汁也可以調色,醃製蜜餞的蜜汁也有各自的顏色,不少藥材也能熬出顏色,何必用那染料?頂多費兩個本錢罷了,平攤到每個糕點上,幾乎等於沒有。”
“老天,聽著都覺得想吃……”董白癡癡地說道。
“砰!砰!砰!”鋪子外麵傳來敲門聲,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有人沒有?老板在不在?”
方濤奇怪地看了金步搖一眼:“鋪子的門板被你上了?”
金步搖一臉的理所當然:“這個時辰從來不曾有人買過糕點,散客的生意都交給走街串巷的小販去了,大客的生意一早就送出去了,沒活兒幹,與其站在櫃上打瞌睡,還不如在外麵貼個條子,有事敲門唄!”
方濤點點頭,洗了手道:“我去看看,你們在這兒捏著玩兒。”走到前院,鋪子門口打開門,探出腦袋來問道:“請問找哪位……啊,原來是繆兄!”
來者正是在菜市上大鬧一場的繆鼎台,後麵還有兩個短衣的中年漢子,一個衣著與繆鼎台相似,粗布敞襟;一個略好一些,精細的鬆江布料,雖然是天青色,但也能看出是新染就的。方濤連忙打開門,拱手道:“繆……”
“哈!大家都是同鄉,方兄弟不必客氣嘛!”說罷,繆鼎台抬起一隻手道,“找兄弟喝酒來了!”赫然就是一隻大酒壇。
方濤笑道:“繆兄差了,要喝酒,這這鋪子還不多的是,何苦自己帶來?請進!請進!”說罷,側身讓三人進來,複將門關上,前麵帶路,將三人引進後院。看到方濤帶著人進來,金步搖連忙洗了手解開圍裙走出廚房打招呼。三個人看到金步搖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喲!金老板!沒想到在南京城還能遇見你哪!”說話的是繆鼎台身後衣著較好的漢子,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
金步搖也是一愣,仔細看了兩眼旋即笑道:“原來是陳老大!怎麽,陳老大的地盤都到南京來了?”
“哪裏,哪裏!不過是帶兄弟來辦點事兒!”陳老大客氣地說道,“倒是金老板怎麽好端端地盤出了碧水樓,到南京開起了糕點鋪?”
金步搖把三人讓進了正屋,請三人坐下,微笑道:“說來話長,這是我認的阿弟,方濤,想來陳老大應當是知道的,不知這兩位是……”
繆鼎台已經按捺不住,將酒壇放到桌上,嗬嗬地對方濤大咧咧地說道:“我叫繆鼎台,也就是一個殺豬的,年節的時候往碧水樓送過肉,遠遠地也見過金老板,金老板想必是不會記得咱的;這是我兄長,繆景先,兄弟倆一塊幹那殺豬的營生,現在正跟著陳老大跑跑江湖。陳老大是天罡社在如皋的大當頭……”
“繆老二太客氣了,在下陳君悅,見過方兄弟!”陳老大向方濤抱拳道。
方濤連忙抱拳還禮道:“見過陳老大!”
陳君悅含笑道:“方兄弟客氣了,直呼姓名便是。”
眾人謙讓一番紛紛落座,金步搖開口問道:“陳老大不是一直在如皋發財麽?怎麽得空來了南京?”
陳君悅回答道:“哪裏是發財!不過是總壇招呼各縣的當頭到南京議事罷了,誰高興背井離鄉地跑這麽遠!這麽熱的天兒,還不如留在自家啃兩口井水湃出來的西瓜痛快呢!”
方濤在旁邊問道:“阿姐跟陳大哥認識?”
金步搖笑了起來:“何止是認識!陳當頭可是碧水樓的常客,每個月碧水樓還要孝敬陳當頭常例銀子呢!”
陳君悅有些窘,撓了撓腦門道:“這個……嘿嘿,金老板還記著哪?我也是沒辦法不是……”
“沒辦法?”金步搖笑得更歡了,“陳當頭誤會了,我可沒怪你的意思。要說每個月這常例我也是給得心甘情願的。如今世道太亂,衙門裏的差役除了抓良民之外其他什麽本事都沒有,每個月還得被他們敲去不少銀子,睡我那碧水樓的姑娘也沒見他們給半個大子兒!你們天罡黨不錯,收了錢就真能保平安,就衝這個,給你們的錢,總比喂了公門的狼要好!”
這一下陳君悅就是感同身受了,拍了拍桌子道:“誰說不是!去年八裏村季寡婦家被人摸走了一隻豬仔,官差來了之後連吃帶拿,恨不得折騰了季寡婦一頭肥豬的錢,臨走還調戲了人家,結果呢?連根豬仔毛都沒找到!上回那幾個押送火炮的紅毛夷一來,不過丟了隻靴子,好麽,人家火銃剛剛一拔,連槍藥還沒上呢,那群差役就屁顛屁顛地把十鄉八店都跑遍了,但凡有過偷雞摸狗的統統抓起來揍了一頓,才不到一天功夫就把靴子找回來了,這算什麽事兒!”
金步搖亦是冷笑道:“所以說,咱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寧敬**,不惹公門,穿官靴那幫子人,從來沒見過替百姓排憂解難的!”
陳君悅苦笑一聲道:“說起來也慚愧,當初咱們就是因為被公門中人欺壓得緊了才投了天罡社,結果入了社才知道根本沒那麽簡單!每年也是要向總壇交常例銀子的。如皋算是好的,看上去我每家鋪子都收了不少,其實公門的幾位大官兒要打點,那些差役小鬼兒也不能漏了,再除去送到總壇的錢,落在我頭上的一年也不到千兩,這些錢還得養活社內的這幫兄弟,日子也不好過啊!大家是同鄉,金老板如今又不是在如皋做生意,我不妨直接透了底,總壇當初說收錢,那可是連普通百姓都要每人二十文的,隻不過我把這些都攤到商家頭上罷了……”
金步搖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麽回事,怪不得我總聽說海安黃橋興化那邊的人說天罡黨人如何如何窮凶極惡,沒想到是如皋的當頭不向百姓伸手。”
陳君悅點頭道:“那是,我在如皋收錢,也都是跟著各個鋪子的生意來看的,收的錢也就是你們碧水樓和四海樓最多,畢竟你們都是一本萬利的活兒,每個月進項都有千兩左右,替百姓們分擔一些也是好的……本來還準備每個月敲金老板四百兩呢……嘿嘿,後來才知道金老板每個月都給定慧寺送上兩百兩的粥米錢委托定慧寺施粥,我們才給金老板減免了不少……”
金步搖笑了起來:“如此,那些錢我更是交得無話可說了!”臉色也旋即沉了下來,歎息一聲道:“誰讓咱們開青樓的錢不幹淨呢!我記得第一次施粥放米的時候不但沒人來要,反而還被士子恥笑,本來還想接濟一些貧寒士子,卻被他們趕出門……還是智遠大師懂得咱們的苦楚,不但幫忙布施,而且還一筆不落地記下了咱們的功德……”
陳君悅也是歎了口氣道:“這世道!官不如……妓……”
氣氛有些沉悶,金步搖見狀連忙展顏道:“不說這個了!如今大家都是漂泊在外,今日難得聚首,理當高興才是!不知道陳當頭是如何與我這兄弟認識的?”
陳君悅嗬嗬笑道:“倒不是我認識的方兄弟,是我這個把兄弟先認識的。說方兄弟既是同鄉,又有一副好身手,這不,今日便來拜會拜會!”
(陳君悅、繆景先、繆鼎台,包括下一章提到的許元博,都是響當當鐵錚錚的漢子。可惜了,如今的如皋人都沒幾個知道他們的事跡了,隻記得才子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