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鄉為異客

用過皇帝臨別舉辦的踐行宴,林硯回到客棧時,已是午後時分。

雖說明日便要開始遊**異國,亡命天涯,但林硯依舊放寬了心態,畢意這種渾水,怎麽蹚也蹚不出個所以然來。

步入客間,林硯坐在床頭調養氣機,雖說早已緩過了那下昆侖的一氣,但氣機地繚亂,依舊是避免不了地,畢竟那是用盡所有的氣機地一劍,中途也並沒有卸去劍身地反震力,這些都得憑借自己緩過來。

一劍便掏空了自己渾身氣力,以自己這二品地實力,動用一次,可能得歇上一兩個月了。

林硯看著從袖口掏出了一塊清心玉,這種玉髓極為珍貴,基本算得上是有價無市,珍產於武當天柱峰頂的百萬碎石之中,佩戴在身,有著驅魔辟邪,轉運清心的功效,而對於道家門庭的人來說,自然也是記生錄死的本命玉石。

林硯喚來店小二,讓其送來半壇燒春,倒了近半裝入酒蘆,剩下的半壇,將清心玉沉入其中,遇酒立刻結出一層石枷,包住表麵,似一塊平凡的石頭。但若一拿出,石枷立刻散去,還原為清心玉髓。

“客官,喚俺來有何吩咐?”一個滿身幹勁,二十出頭的憨實小二向道。

林硯微微一笑,將酒壇遞向其麵前,問道:“請問老哥,這壇酒裏麵是什麽東西?”

小二不解,感到這人很奇怪,但卻依舊如實地回答:“這是燒春酒,裏麵浸了塊黑石子,這絕不是俺們店的,俺們店裏的燒春都是一等一的美酒,釀製工藝不說這京城獨門,可也是排得上名號的,這石子絕對和俺們店沒有半毛錢關係。”

“嗯,老哥哪裏人啊?”林硯笑著問道。

小二老實答著:“俺是涼州文許人,姓黃名文厚。”

“黃文厚?很不錯的名字,涼州人氏?那老哥也算是我的老鄉了。”

“是嗎?那倒是有緣啊。”黃文厚撓了撓頭,憨笑道。

“黃老哥,我托你件事,將這壇酒,連同之內的石子,埋於涼州青鬆涯之下,就當為你我今日的見麵,留一壺陳年的美酒如何?”林硯認真地說道。

“呃,京城距涼州,就算是搭乘馬車,起碼也得十數曰路程,而且俺跟俺爹娘發過誓,不做了大生意,就不回鄉去。”黃文厚為難道。

林硯哈哈一笑,道:“老哥的誌向真是大呢,不過……”

林硯從懷著掏出一張銀票,遞予黃文厚,酒壇也一並交由他。

左手拔劍向門外斬出,一道淩厲的劍勁將檀木門轟碎,門外一個胖子釀蹌摔倒在地。

胖子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回頭望向門外喝道:“愣著幹嘛!”

周圍便聞聲而來四個便裝的士卒,一齊衝入屋內,可屋內卻早已空無一人,林硯連同黃文厚,一齊消失得無影無蹤。

胖了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大喝道:“一群廢物,人跑了還不追,就那麽想人頭落地嗎?嗯?”

四五個士卒皆是眉間輕皺,但仍是輕聲應諾,各自分頭追去……

…………………………

都城之外,西南郊外的山涯之上,林硯施展武當的輕功法門,極速飛躍著,數步歸一步,步子極為順通,可這並不奇怪。

令人更為驚訝的是,店小二黃文厚手握酒壇,不緊不慢地跟在林硯身後,速度並不遜色前者。

步至山頭,林硯停下腳步,黃文厚遂停下腳步,拱手道:“小師叔!”

黃文厚,乃是武當七俠之一,為俞丙青坐下的四弟子,年僅二十,便達到了凡人境界,境界比林硯強上一大截,雖說以此並不足以強壓林硯一頭,但習武修道的天賦,依舊是可見一斑。

“嗯,文厚,此乃我的生死玉,如今你將其送回武當,交付掌門師兄手中,介時,我此行是死是活,你們心裏至少有個底,那所謂銀票,則是記錄我的氣境脈絡,方才那些人可能是碟子,至於是哪一方的耳目,便無法深究了,盡量甩掉他們,與前來接應的另外幾人匯合。”林硯囑咐道。

“放心吧小師叔,清心玉我知道輕重,雖說我還是不理解師伯是怎麽想的,不過事已至此,你也要多加保重!”

“嗯,都小心!”

話音一落,黃文厚繼續起身,往西北方向掠去,眨眼之間便消失於視野之外。

清心玉記錄生死,黃道符紙則刻畫五行方位,可以根據氣機判斷林硯的位置,而他們必須利用蓬勃的氣數才可以激活,而氣數最鼎盛的,除了龍椅前,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媲美?故而有此一役,至於那追尾盯哨的碟子,究竟是何人派遣,倒真不為所知。

林硯轉頭,麵向山頭的一塊巨石,右手揉了揉左手,冷聲道:“出來吧!躲躲藏藏真的很沒意思。”

巨石之後,走出一位麵容肅殺的男子,正是薑少卿,於南唐競選的五大行客之一。

林硯左手握住尚在劍鞘內的聽雨落,放聲道:“薑兄,跟過來所為何事啊?難不成也想分一口陳年老酒?”

薑少卿冷漠道:“那倒不至於,跟過來隻是想看看那山上真人的風采,順便……”

薑少卿一個閃身,來到林硯身前,一斬而過。

林硯本就防著他,自然不會讓其得手,左手猛力向上,將腰間的聽雨落拔出一半,擋住了一劍。

林硯右腿抬起,踹向其腹部,沒想到其左掌逐襲而來,與林硯右腿的攻勢相撞在一起,內力噴湧,地上的沙石皆是抖動個不停。

砰!一股強勁的內力將薑少卿彈出,其後退數步才穩住身形,連其自己都無比錯諤。

林硯將聽雨落完全拔出,一股無形的氣機籠罩在林硯身旁,蠢蠢欲動。

一劍拔出,劍氣襲向林硯左側一片青盛的白樺林之中,幾棵綠樹應聲而倒,一個女子從林中躍出,達至丈外,窈窕的身段令人頗為驚歎,絲毫不遜色於那道姑東方月明。

薑少卿一驚,竟也有別人跟來,卻連自己也未曾發現,在感歎這女子不凡的同時,也暗歎這個林氏山上人的可怕之處。

但對於林硯來說,自己本身便具有造化境的實力,雖身體各項皆未達到第三境的實力,但是造化之境的感知還是有的,一個二品實力的,想在其麵前隱藏氣機,簡直是無稽之談。

林硯淡淡道:“麵紗揭下來吧,沒必要帶著,又不是沒見過麵。”

女子嗤笑,左手將麵紗扯下,精致可人的臉蛋稱得上是巧奪天工,一襲粉宣長袍襯著三千煩惱絲,猶如仙女下凡,薑少卿也看的征征出神,但隨即又猛得搖了搖頭,恢複了常態。

林硯輕聲詢問:“你們二位的長輩,都和武當頗有淵源,見到我為何一個個的,都躲躲藏藏?何必呢?”

誰知薑少卿打斷其言語,嗤笑道:“同齡之人自有不服,連心底的那點傲氣都沒有的話,如何上戰場廝殺?還望不吝林兄賜教了!”

林硯點了點頭輕聲問道:“你二人皆是半隻腳的二品,而我則身居於小宗師,打算聯手嗎?”

沒等二人回答,林硯身形一晃,躍出丈餘開外,並沒有給二人過多的思考空間,來到上官儀上方,右腿下劈,上官儀立刻反應過來,向右一傾,繼而右手抽劍而出。

轟然一聲,山地被林硯一腳砸出一個巨大深坑,此招頗有些東方月明昆侖“踏鶴”的韻味,說到底就是現學現賣,可好在威力卻是不俗,連林硯自己都不由一驚。

上官儀一劍刺向林硯,後者卻利用震起的沙石,彈向上官儀的劍鋒,使得自己不得不拔劍回守。

薑少卿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一股殺戮之氣暴漲,連處於二品的林硯都感到了絲絲的心寒。

薑少卿於腰間抽劍,玄星劍如同隕星一般飛向林硯,其上夾雜的威勢,不論誰見了,都不太覺得能和三品扯上關係。

身形尚未穩住的林硯,眼瞳裏映著直逼而來的名劍“玄星”,喃喃道:“出世轉入世所磨礪的飛劍術麽?倒也是厲害。”

林硯默然運轉武當外家氣功,一股精純的內力,自林硯的丹田處溢出,籠罩四肢百骸,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白光,無形無影之中,氣機開始如浪潮一般洶湧澎湃。

上官儀以散沙飛石為掩,繼而上前,劍芒如彎月般灼人,以側身之勢刺向林硯右肩,莫觀劍招風雅,實則殺人有道,以蓄勢殺人,劍走偏鋒,寂如常鋒漫漫寒,與薑少卿那剛猛浩**的入世飛劍,有著截然不同的姿態,危聳程度上卻絲亳不遜色於前者。

麵對這殺來的霸道劍及蓄劍,林硯感歎,此二人聯手,比起那東方月明,還要棘手得多。

轟!兩劍殺至,在林硯周圍發出刺耳的轟鳴聲,內力與劍氣的觸撞下,駁雜的氣機連連炸出。

可薑少卿與上官儀二人,卻感覺湧出的內力,變得沉重不堪,絲毫無法控製,更別說是威脅林硯分亳。

武當傳承百年的內家心法,乃是武當一代奇人觀洛河弱水所創,具有將對手內力化為沉鉛的奇效,而當此融入氣機之中,卻是出其不意地效果撥群。

林硯一觀武庫便十數載,哪怕無法達到大成,但單拿兩三成功力出來,對現在這種局勢來說,也應對自如。

林硯雙手閃出,隨著護體罡勁的消失,四肢百骸的內力向左右手蔓延,半眨眼間,左右男女二人皆被這快掌擊中的腹部,在二人剛發現內力運轉不對勁時,下一秒則已倒下,甚至連兵器都未能握住,此掌法之快,令人砸舌不已。

林硯將兩柄劍插入地麵,左手靠在之上大口喘著粗氣,在不到數息間,就輪番動用了三大法門,雖有著二品的內力,也會吃不消。

林硯見那被自己點了手足十四穴的二人,淡淡道:“這身造化內力,憑你二人還無法解開,別說你二人聯手,即便如今洗濁境,也不敢說安然無恙殺我,畢竟造化終究是造化,就如同人參與蘿卜,人參再少,也不是蘿卜比得上的。”

二人點了點頭示意認輸,林硯蹲下身子,以點穴法為二人解穴。

點穴容易解穴難,一盞茶的功夫,林硯才緩緩站起,解穴之術學不到家,便似這般,打死結易,解死結難。

二人動了動手足,輕聲說道:“弟子拜見師叔。”

林硯卻是苦笑著擺了擺手,無奈地說道:“你們父輩的舊賬了,沒必要在你們身上依舊搭著,喊我本名就行,再說了,忙活了半天,就得了這麽個老掉牙的稱號,就算是擱天人心態,也高興不起來啊。”

薑少卿笑了笑,將地上的佩劍收回腰間,嗤笑道:“稱呼這種事,我也不想的,要不是我老爹囑咐,再加上技不如人……哎算了算了,師叔您技高一籌,要我喊師傅都沒問題。”

上官儀望了望天空,並沒有理會身旁那兩個男人。

林硯白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一眼,歎了口氣道:“得了吧,不過也好,有人做伴……不至於淪落到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