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湯玉軒,想重新做人
“不去見見那位湯總?”
小土坡上,江清月開口提醒著霍千裏。
“清月姐,你不知道,這人啊.......”
一說起這個,顧海濤就來勁兒了,嘚吧嘚就跟江清月描述了一番湯玉軒吃拿卡要然後被夏晚晴當場收拾的痛快場麵。
顧海濤興致勃勃地說完,朝著江清月一揚下巴,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怎麽樣清月姐,刺激吧?我那天晚上回想起來都好久沒睡著覺,太有意思了!”
“原來是這樣。”江清月微微一笑,起身道:“那我就不多嘴了,你們繼續歇會兒,我先回去忙了。”
顧海濤麵露疑惑,小聲道:“千裏哥,我怎麽感覺清月姐有點不高興啊?”
霍千裏歪著腦袋想了想,恍然道:“我知道了,你啊,覺得這位湯主任的下場大快人心,但聽在你清月姐的心頭,卻是能想象出來我們當初被他刁難的窘迫,替我們感同身受呢。”
他看著江清月的背影,感慨道:“真是個善良的姑娘!”
江清月走在路上,心頭反複回響的都是顧海濤說起來兩眼放光的神仙姐姐,輕輕歎了口氣。
......
霍千裏沒在外麵逗留太久,坐了一小會兒就回了村委會。
因為他的確要跟湯玉軒好好聊聊。
先前隻是在電話得知夏晚晴派了湯玉軒來的消息,但是對這位曾經犯過錯誤,而且是跟他有過直接衝突的湯主任,霍千裏覺得需要當麵聊聊才能放心。
進了屋子,一切如常,江清月和顧大強都是一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稍稍忙了一會兒,顧大強才伸了個懶腰,“兄弟,今天大家忙活了一天,晚上一起喝兩杯慶祝啊?”
霍千裏笑著點了點頭,“好啊!”
這就是男人間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你媽從不跟你道歉,隻是叫你過來吃飯了,而你同意她的歉意就是張開嘴往裏塞,然後說一聲好吃。
氣氛重新輕鬆起來,湯玉軒和鐵牛也走了進來。
鐵牛黝黑的臉上淌著未幹的汗,“大強,霍幹部,東西都卸下來裝好了,我換了把鎖,把門也鎖好了!”
顧海濤識趣地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鐵牛,然後看了一眼湯玉軒,冷著臉朝一旁的桌子上重重一放。
霍千裏隻當沒瞧見,笑著跟鐵牛聊了幾句,然後便將鐵牛送了出去。
湯玉軒抹了把汗,伸手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腆著臉跟顧海濤道了聲謝。
顧海濤哼了一聲,沒說話。
等霍千裏回到座位,湯玉軒笑著道:“霍先生,事情都辦妥了,您要不要檢查一下?”
霍千裏擺了擺手,“用不著,湯主任的能力我還是放心的。”
至於別的,那就另說。
湯玉軒也是聽明白了這沒說盡的話,收起笑容鄭重道:“霍先生,前麵的事你也知道,夏總沒把我掃地出門,讓我負責虎山村基地的項目,為期兩年。這兩年裏,我隻能領到基本工資,如果做得好,成功把這個基地運作起來,並且摸索出一個可以推廣的完善路子,兩年後,官複原職,工資一並結算,還有豐厚的獎勵。但如果做不好,直接領完正常工資就走人。”
“過去的事我的確是想岔了,做錯了,但這次來這兒,我是必須要做出成績來的。你大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應該可以相信利益。”
霍千裏淡淡道:“我相信我的眼睛。”
湯玉軒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也好,那我先去找村長安頓一下司機。”
“老哥,你怎麽看?”霍千裏看著顧大強。
在得知是湯玉軒過來之後,霍千裏就已經將湯玉軒先前的事情跟顧大強說了,所以此刻顧大強聞言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慎重道:“我感覺還是比較真。”
霍千裏又看向江清月,“江姑娘,你覺得呢?”
江清月開口道:“我剛看他穿的衣服和鞋子這些,都是很方便勞作的行頭,不太像是來享樂的。”
她微笑著挽了挽耳發,“就像你說的用眼睛看,如果他真的想要在這兒認真做下去,就一定會做好長留在虎山村的準備,提前尋個住處,方便下次正式過來暫住之類的。如果他這次就已經帶了行李過來,他說實話的可能就更大了。”
霍千裏心頭微震,他還真沒想到江清月能有這樣的見識。
如果說先前猜到他故意把副鎮長王安全的事鬧大是巧合,想到虎山村今年藥材銷路隱患的事是細致,那這句看似簡單的話,就多少有些直擊本質的通透了。
有些東西,真的是看天賦的啊!
正想著,一個身影挪到了門口。
湯玉軒背著個大包拎著個大箱子,滿臉是汗,諂笑道:“霍先生,村長,勞煩安排個住處,我給食宿費,接下來我就常駐虎山村了。”
眾人對視一眼,顧大強主動道:“要不就住我那兒吧,還有空房。”
霍千裏也點頭道:“我每個月食宿費五百,湯主任來者是客,不能虧待了,給個六百就行。”
湯玉軒並不生氣,反而笑著道:“六百沒問題,但是換個人家吧,找個不那麽寬裕的,這幾百塊錢也就當我為虎山村的扶貧事業再盡點力。”
“真的?”霍千裏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湯玉軒一拍胸脯,“比真金白銀還真!”
“那也行。老哥,麻煩你安排一下,盡量找個離村委會近點的。”
顧大強點頭應下,帶著湯玉軒走了。
一直熱鬧的辦公室恢複了安靜,顧海濤坐在桌子前,左看看右看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哎呀,我想起來家裏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一溜煙離去,留下霍千裏和江清月兩人相對而坐,臨走前,還朝霍千裏擠眉弄眼一下。
原本很正常的工作氛圍,被這麽一搞,莫名變得有些不對勁。
好在江清月並非那種矯揉造作的小姑娘,大方地抬頭一笑,“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給我媽做飯了。沒做完的事情,我晚上在家做。”
霍千裏點點頭,起身和她一起走出去,“我送送你,這兩日辛苦了。”
他倒沒說客套話,現在虎山村合作社確定下來,諸多事情都提上了日程。
顧大強處理人際關係這些是把好手,但畢竟受限於文化和經驗,在政務方麵基本作用為零;
村上原本那些村委的情況也跟顧大強差不多,而霍千裏又得通盤思考諸多事項,聯係醫藥公司,協調政府關係等等,一些瑣碎的日常文字、統計類的工作都壓給了新來的江清月。
這些雜事,江清月不僅都完成了,還完成得十分出色。
站在房門口,江清月扭頭笑著道:“我沒什麽辛苦的,所有虎山村的村民都應該感謝你,而我也是虎山村的人。”
殘陽最後一點餘暉落在二人肩頭,霍千裏看著這個明媚大氣的姑娘,一身素雅老舊的碎花連衣裙,雙腿修長筆直,腳上一雙有些舊但很幹淨的女式布鞋。
不高貴,不美豔,不妖冶,不清冷。
她的美,是一種大方質樸的美,沒有任何的攻擊和張揚,就像一泓清泉,又如一汪幽潭,和此刻的山色與夕陽相得益彰。
他忽然一笑,“我忽然很好奇我那位學妹有多優秀。”
江清月眨了眨眼。
“有這麽優秀又漂亮的姐姐,妹妹一定差不到哪裏去。”
江清月終於微微紅臉,“我回去了!”
夕陽中,一隻素美的蝴蝶翩翩起飛,沒入屋舍林木之中。
村道上,江清月扭頭回望了一眼,確定瞧不見小土坡那邊之後,長長吐了口氣,然後低頭看了看腳上的布鞋,想起了顧海濤口中推崇備至的那位神仙姐姐,自嘲地笑了笑,將心頭那些不該**漾的漣漪撫平,走回了家。
做人,要守本分,要懂分寸。
“清月丫頭,回家了啊?”
路上一個扛著鋤頭出門幹活的大嬸親切地跟她打著招呼。
江清月笑著道:“嗯,要回去給我媽做飯了。”
“哎,清月真是賢惠能幹喲!”大嬸滿眼都是讚賞,快走幾步到江清月身旁,低聲道:“丫頭,我有個鄰村的表侄,現在在外麵打工一個月能掙兩三千呢,二十五六,人也老實,能供你妹妹讀書,給你媽治病,嬸嬸給你們撮合一下?”
江清月微笑著搖了搖頭,“謝謝嬸嬸,我暫時不會考慮那些。”
“哎呀,你也滿了二十了,女人年紀越大越不值錢,你莫要......”
“嬸嬸,我得回去做飯了,謝謝了,後麵再說哈!”江清月難得沒有聽完對方的話便快步離去。
大嬸的臉上笑意瞬間消失,看著那個修長的背影,鄙夷地癟了癟嘴,“瘦得跟麻杆兒一樣,還拖家帶口的,我侄兒看得起你是你的福分,傲氣個錘子!”
......
臨到晚上,顧大強自掏腰包,請湯玉軒和兩位貨車司機一起喝了頓酒,表示感謝,霍千裏跟鐵牛也到場作陪,顧海濤也蹭了一頓酒。
席間顧大強自然也少不了跟霍千裏碰上一杯默契的酒。
散場之後,鐵牛卷著被褥去了村委會臨時建立的倉庫,說是要守著那麽多的東西,霍千裏跟顧大強攔不住,也就隨他去了。
二人在屋裏喝著茶複盤這兩日的事情,說起今天成立大會上,其餘幾個組的組長和村民臉上不自在的神情,都有幾分憂慮。
好在時間還夠,霍千裏也有了些初步的設想,二人交流一陣便各自回房。
霍千裏的失眠依舊嚴重,坐在書桌前工作到了淩晨,將給藥販子們準備的坑前後梳理清楚了,才緩緩睡去。
沒睡幾個小時,六點剛到,一陣敲門聲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將他吵醒。
顧大強拉開門,瞧見湯玉軒換了身衣服,拖著箱子背著包,頂著兩個熊貓眼,可憐兮兮地站在門口,一旁是一對有些尷尬局促的村民老兩口。
“村長,我錯了,我還是住你們這兒吧!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