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中南初見 第十章 分道

灰袍人頭目看看傲立如槍的顧洪熙,再看看其他聞聲都停止打鬥的同伴,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都愣著幹什麽?還要我教你們嗎?”

其他灰袍人麵麵相覷,繼而與許君青和餘文北動手的五人再次撲上,分開兩個戰團,乒乒乓乓打了起來。剩下的三名敵人麵對李玄,終究沒有再動。

那頭目皺眉罵道:“三個廢物,礙手礙腳的。”說著身形閃爍,忽然欺近李玄,“你們給我擋住這邊的小子,拿弓的交給我!”

三名灰袍人不敢不從,轉身向顧洪熙衝來。

顧洪熙袍袖一抖,迎麵向幾人大步走去。那三人明知道絕不是顧洪熙的對手,這時卻不容退卻,隻能聲嘶力竭地怒吼著,各自使出自己最狠辣的招式。可顧洪熙一步邁出,便到了三人身後,虛空微微有漣漪波**,三人的招式剛遞出一半,顧洪熙的衣角剛被風帶的揚起,下一刻顧洪熙閃電般踹出三腳,各自踢在三人臀部,三人便哇哇怪叫著跌成了狗啃泥,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

灰袍人頭目這裏,他動作奇快,身形一顫就到了李玄的側麵,不過李玄此時繃著一根弦,反應也極快,弓弦一緊,身下的灰袍人被勒的嗬嗬發聲,不由得轉過身來麵對著那頭目。

“狗東西,給我下來!”頭目見李玄以弓馭人,當即向同伴的膝蓋猛踹一腳,隻要削斷了馬腿,再高明的騎士也得栽跟頭,同樣的,隻要擊倒李玄身下的灰袍人,李玄就沒有了屏障。

李玄趕忙勒弦,身下灰袍人不由得連連後退,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頭目的踢腿。

僅僅這麽一耽擱,顧洪熙已然到了頭目麵前,伸出單掌,彎了一彎,道:“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可敢再戰?”

頭目被他截住,麵色難看之極,顧洪熙之強,對付他已經是閑庭信步的程度,本想虛晃一下擒住李玄作為籌碼,誰知道這個看起來明明不怎麽樣的小子,竟也如此滑溜,算盤打翻,而今他已經沒有了必殺這一行人的信心,恐懼和退卻之意漸漸滋生。

這邊猶豫不決,另一邊隨著幾聲慘叫,也分出了勝負。許君青手中酒壇隻剩下一片壇子口,壇身破碎,酒水都漏光了,而他的三個對手則頭破血流倒伏在地,一條命去了一半;餘文北狼牙棒上沾滿了鮮血,兩個對手都是頭腦破裂當場身亡。

頭目眼中掠過一道不甘,然而大勢已去,他沒有掩護也逃不出顧洪熙的手心,整個人緩緩鬆弛下來,低頭道:“沒想到會在這裏失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袍袖一抖,拂過頭目胸口,他身上的靈息忽然急速衰弱下去,修者的氣焰消失殆盡,顧洪熙道:“要殺要剮不至於,我隻問你,確實是為財?”

見形勢已經明了,李玄滑下灰袍人肩膀,放開弓弦不再絞著,但卻使重手卸了這人的四肢關節,使他無法行動。那人癱軟在地,顧不上四肢劇痛,隻是貪婪的吸著氣。

戰場留給許君青和餘文北打掃就夠了,審問交給顧洪熙也正好,沒有了麵前強敵,李玄終於感覺到一股虛脫,眼前微微發黑,他身子晃了晃,卻被人一把扶住了。

回過頭,身邊是赤著腳的葉芸兒,神色有些高興又有些關懷,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你……”李玄抬手指了指營地上那張已經無人跪坐的毯子,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李小玄!你怎麽樣,傷到了麽?”

李玄搖搖頭,剛要說什麽卻再次被打斷。

“啊,你逞什麽能,都流血了!”

卻是一滴鮮血順著李玄的手掌滑落,滴在了葉芸兒赤著的腳上,潔白柔嫩的皮膚上,鮮血點點,就像雪中的梅。

李玄忙抽回了手,說道:“沒什麽事,隻是手給弓弦割破了。”俯身拿袖子去擦葉芸兒赤腳上的血汙。

葉芸兒伸了伸手,沒攔住,隻得也蹲了下來,扯下半片裙角,纏在李玄手掌傷口處:“讓三師兄給你處理一下吧。”

點點頭,李玄心中有一絲絲異樣升起,葉芸兒卻小腳輕點,躍回了毯子上,背對著李玄,撥動著篝火,少女綠衫似荷,青絲如瀑。

狄遜淡淡看著一切,目光微微閃爍,對李玄道:“不論你日後能不能成為我六師弟,今日我都承認你的實力,我生平閱人無數,第一次見到尚未開鏡的人能做到這一步,說起來,我真想知道你的極限到底在哪裏?”

從潼城外到大河之畔,李玄三次出手,次次都是在鋼絲上跳舞,卻似乎遇強愈強。

拱了拱手,李玄苦笑道:“事發突然,來不及多想,如果知道他們都是修者,我又何必班門弄斧,能做到這樣,純屬湊了巧,算不得數的。”

“年輕人,完全可以銳氣再盛一點,過分謙虛,不是什麽好事。”狄遜不再追問,拉過李玄受傷的手,解開布料看了一下,“強拉硬弓次數太多太急,割破了皮膚,皮外傷而已,無礙。”

“是。”李玄賠笑一下,自去一旁清洗包紮。

葉芸兒拿著一根木枝,不斷戳著火堆,火星四濺。

狄遜道:“你不看著二師兄的茶,亂戳什麽,壺都給你燒幹了。”

葉芸兒撅了一下小嘴,揭開茶壺發現果然快燒幹了,趕忙添水。

看了李玄一眼,狄遜搖了搖頭,拿出一個小藥瓶,丟給他道:“用這藥,止血生肌治療皮肉傷最是見效。”李玄忙接住藥瓶,再三謝了,敷在傷口處。

葉芸兒瞥了一眼藥瓶,對狄遜笑道:“三師兄,師父賜你的金剛散你怎麽舍得拿出來的?”狄遜冷著個臉,道:“我願意。”手指卻淩空點了點這個小師妹。

顧洪熙那邊進展很快,問過之後得知這幫人都是些無門無戶的野路子修者,頭目僥幸晉入虛界境,卻不知曉其中關竅,隻會運用最淺顯的技巧穿梭五步之內的距離,並不曉得如何打開界門進行更遠距離的穿梭,更不能像顧洪熙這樣舉重若輕做到來去如風、難覓其影;至於謀財害命的說法,他知道顧洪熙不信,隻得交待,是有一夥人在兩天之前開了大價錢,要他們做的,至於對方什麽身份、姓甚名誰,一概不知。

大河對岸就是燕國地界,此時月至中天,照的四野通亮,顧洪熙微微側頭,看到河對岸極遠之處,似有影影綽綽的人影晃動,應該是離開了。他心中明白了大概,交待灰袍人一夥先處理了同伴屍體,再等候發落。

活下來的灰袍人共有八人,餘文北出手不留情當場斃了兩人,還有一個是被他們自己人劈死的,幾個灰袍人,但凡還有行動能力的,抬了三具屍體,來到河邊,丟入大河之中,似乎並不想著讓死者入土為安,看來相互之間也沒有多麽深厚的情誼,倒是怎麽省事怎麽來了。

屍體沉入大河,沒有浮起順水漂流,反而沉屍之處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漩渦,將屍體拖入水下,深不知幾許。顧洪熙遠遠看著,歎道:“大河表麵平靜,暗裏卻湍流洶湧,而今六國與我大唐,也是這樣吧。”

“噗通”入水聲響起,河邊灰袍人喊道:“老大跳河逃了!”

“噗通”“噗通”“噗通”又有三聲入水聲響起。

“他們也跳河逃了!”剩下的灰袍人驚叫道。

遠遠看著,顧洪熙並沒有什麽反應,大河靜靜,幾個漩渦一下就沒了,水麵再次恢複了平靜。

“快找,快找。”剩下不敢逃的灰袍人大呼小叫的沿河搜尋著。過了半晌,四個沒敢逃的灰袍人垂頭喪氣的回來向顧洪熙複命,說是逃走的四人再沒見到蹤影,顧洪熙沉默了半晌,揮了揮手:“你們去吧。”

“啊?”四人不敢相信,他們夜襲而來,本欲殺人,結果即便這樣,對方還是放過了他們。幾人跪倒在地千恩萬謝,再三確認放過他們之後,向來路離去。

顧洪熙回過頭來,看到李玄目光炯炯地望著這邊,想了想對眾人道:“明日我們做些調整,四師弟、五師弟隨我渡河北上,三師弟你帶著小師妹和李小哥先回去。”

幾人誰都沒有多問,更沒有異議,葉芸兒深覺北上不妥,雖然也擔心幾個師兄安危,但知道二師兄從來說一不二,也沒有多勸,反而能折返回去,讓她十分開心。

一夜無話,除了葉芸兒睡了個安穩覺,其他人分開值夜捱到了天亮,再也沒發生什麽事。

清晨,一葉扁舟順水而下泊在渡口,卻是擺渡人來了。顧洪熙三人與李玄、葉芸兒他們道別,徑自上了船。大河寬闊,東流無盡,一葉小舟離開渡口,緩緩向斜對岸駛去。

朝陽初升,河水波光**漾,金光點點,目送著幾人離開,葉芸兒跳上馬車,看著狄遜將那三人的馬匹也在車前拴好,白皙的手臂一揮,豪氣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