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請客
蕭直路過幾個村莊，問清楚華興鎮的位置，然後繼續趕路。
他心裏不平靜，有時擔心鏢隊和連嫣不能會合，害怕大家出事。
他時而健步如飛，時而緩慢平穩地走著。他有時想起在那座小山上遇見那女郎，想到她那看起來無所謂的姿態，想到她那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臉，想到她孤獨低等待，想到她悲傷的表情，想到她突然碎裂，然後煙消雲散，他就忍不住溢出眼淚。他覺得那是一場夢，可是他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隻是夢。他不悲傷，也感動，可是他扁扁會無故掉眼淚。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我的眼睛有問題？”他忍不住想，猛然又想起那個叫幽靈的女郎，然後想到她說過的一句話：“我讓兩滴眼淚落入他的眼睛裏，所以，他每次落淚，就會見到我的模樣了。”
“難道這一切是真的？那麽，她呢，她去了哪兒？”他用力搖頭，想讓自己更加清醒。
“不對，假如她真的是人，那麽，她怎麽突然就碎裂了，然後就消失了呢？”
“嗯，她消失之前，流淚了……”
蕭直越不想再想起那個場景，可他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思維。
他有時又想起跟蹤的人，當然，他不知道是陸水天。
“難道他們是一夥的，或者，這兩個人根本不存在，都是我的幻覺？”
他努力狂奔，想把那個夢境忘掉。
一個時辰過後，他感覺有點累了，於是放慢腳步。他發覺自己突然很餓，然後才知道身上沒有吃的。
他發現更槽糕的事情，他居然沒有帶錢。他記得把一點碎銀子放在馬鞍上。他想起被偷襲的場景，忍不住喃喃道：“大家現在怎麽樣呢，我的馬應該跟鏢車一起走吧，希望它沒受傷。嗯，說不定大家都在華興鎮上等我了！”他想到大家平安無事，心情就開朗了很多。
“這裏是野外，距離華興鎮不遠了，何必設法打一兩隻野獸，到鎮上換錢吃飯也好！”他想到這個好主意，心情更加開朗了。
他見到一個小山丘，山丘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林。山丘上有個草屋若隱若現，他希望有人住在那裏，那麽他可以去討一頓飯，於是向小山丘走去。
在路上，他聽到很多鳥叫聲，心裏忽然有打獵的想法。
有一條小路通往山丘。他在岔路口有點彷徨，因為擔心去小木屋卻找不到吃的，那就白走一趟了。他一向不喜歡做一些沒有實際意義的事情。
樹林住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是野獸奔跑發出的聲音。他突然好奇，立即穿入樹林裏。
一頭黑色的野豬在地上行走，一邊走一邊用鼻子聞地麵，有時還用力挖開土地，似在尋找吃的。野豬不算大，體重大約有四五十斤。
蕭直暗中驚喜，尋思道：“今天的運氣好，假如拿這頭豬去鎮上賣，至少有錢能吃幾餐飯了。”
“你……箭法不錯！佩服！”他驚愕望著那個男子，忍不住道。
那男子有四十來歲，一張國字臉，留著二字胡須。他將大弓掛到背後，淡淡一笑，道：“小夥子，你的身手不錯，你這扔匕首的法門，真的很好！”
“不過，還是沒你的箭快！”
“你也不必謙讓。”那男子看著倒地的野豬，隻見它的腳還在拚命掙紮，嘴巴發出哀叫聲。他皺眉，看著蕭直，道：“我們一起殺死這野豬的，那麽，我們是不是要平分豬肉？”
蕭直打量那漢子，心想這荒野外，這男子一定是獵戶，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又不是獵人，試探性地道：“我跟了這頭野豬很久了，等它沒防備了才出手的，按道理，整隻豬都是我的。”
那漢子微微皺眉，哈哈一笑，道：“我在這樹林裏多年，按道理，你沒有資格來打獵。”
蕭直冷冷地道：“假如我不給你麵子，硬不分給你呢？”
“你一定會分給我的！”那大漢的目光很淡然，似乎並沒見到蕭直陰沉的臉。
“你憑什麽這般認為？”
“假如你真的那麽貪婪，剛才就去提起獵物，然後跑掉了，用不著等我走過來。”
“這個理由不好。”蕭直忽然發覺眼前這個人有一股高尚的氣質，那種氣質不是一般獵人所擁有的，更不是一般普通人所擁有的。
“我就住在山上！”
“哦，那好極了！你能否請我去你家？”蕭直淡淡一笑，忍不住向山丘上望去，繼續道：“那麽，我不跟你平分，你請客，讓我吃一頓飽飯就好。”
“這野豬破壞厲害，我的菜地被它翻了一片，青菜全沒了，我才出來解決它的！”那男子笑了笑，去提起已死的野豬，又道：“這豬還不小啊，挺沉的，兩個人吃幾天也吃不完。”
“你家裏有飯嗎？”蕭直不想跟他囉嗦，隻想去填飽肚子。
“沒有飯，不過有四個饅頭，加上一隻野雞和三斤竹葉青。”
“嗯，你還挺還享受的。”
“我每天都享受！”那男子笑了笑，大步而去，“你跟我來就對了。”
“那麽，恕晚輩打擾了！”
“不打擾，我剛才正想在有個人陪我喝酒吃烤野雞呢，然後說說話解悶呢，誰知真的遇上你這好小夥子。”他仰天哈哈一笑，很開心的樣子。
草屋很小，四麵沒有擋風的牆。
蕭直還沒進到草屋裏，就聞到讓他垂涎欲滴的烤肉香味。
一隻烤熟的野雞懸空在一堆火上，沒有火焰，隻有燒紅的炭。
長弓突然止步，看著懸空在火堆上的烤雞，皺了皺眉。
“奇怪，就這一會兒工夫，怎麽就不見了呢？”
“原來，你早就準備好吃的了！”蕭直卻沒在意他說的什麽不見了。
“真是奇怪，這小賊……”
“有人偷了你的東西？”
“我剛才烤兩隻的，現在隻有一隻……”
“嗯，不會被野貓叼走了吧？”
“不可能！”
長弓走到屋子後麵的一塊大石頭上，四周觀望，似乎在尋找那個小偷。他苦笑，微微搖頭，走進屋子。
“我本來就想開吃，突然聽到野豬的叫聲，所以才出去的。”
“哦。”
“我家就這樣，隻能喝酒吃肉，不能住人。”他一邊說一邊將野豬的屍體放在一個大框裏，框子是用青竹編成的，形狀有點醜。他將框子提到一邊，才將身上的弓箭取下，放在框子旁邊。他的動作很穩，顯然是經常做這樣的動作。
“我好奇，你為什麽不問我是誰，做什麽的？”蕭直道。
“我問你做什麽？”長弓淡淡一笑，忽然看著柱子上的一個包袱又怔住了。
“不好，這小賊是餓鬼！”
“是的，我很餓！”
陸水天在山丘下的一棵樹底，背對著他們，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個野雞腿。
長弓冷冷地道：“你這小賊，還真大膽！”
“我在這裏等你，就是為了告訴你是我拿了你的烤雞。”
“為何不在屋子裏等？”
“因為我怕！”
“怕什麽？你擔心我不願意請客？”
“不是，我怕跟你一起的小子對我不利。”
“你們有仇？”
“沒有，但是他以為我會對他不利。”
長弓看著蕭直，等蕭直說話。
蕭直道：“我討厭鬼鬼祟祟的人。”
陸水天又蒙住臉，將剩下的一半雞肉拋給長弓，笑道：“我吃飽了，剩下的留給你們。”
長弓接住了，苦笑道：“諒你也不敢下毒！”
“我不認識你們，為何要下毒？如果我要對付你們，也用不著毒藥！”
蕭直冷笑，道：“閣下倒是很自負！”
陸水天道：“對於你這小子，自負一點，又有何妨？”
蕭直道：“我討厭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長弓笑道：“我也不喜歡那種人。”
陸水天道：“我在這裏等你們，就是讓你們知道我不是鬼鬼祟祟的賊。何況，我跟你們無冤無仇，自然也不會對你們不利。”
長弓笑道：“好，那你上來，我請客！”
“不必了，我還有事情要做，趕路！以後有機會，我會還給你！”
“這個倒不用。”
“那好，我去了！”
蕭直突然道：“且慢。你是什麽人？為何鬼鬼祟祟地跟蹤我？”
陸水天心中有氣，冷冷地道：“我說過，要對付你，用不著鬼鬼祟祟。”
“好，我領教你的手段！”
蕭直突然騰空躍起，撲向陸水天。
陸水天剛轉過身來，蕭直的拳頭已經距離他的臉龐不到一尺。強勁的拳風逼在臉上，讓他幾乎不能呼吸。他的身子一扭，立即向後退開。
蕭直出拳不得手，在空中變招，來個連環套。
陸水天無心纏鬥，繼續後退。他至少有三種方法破解蕭直的招式，但是他不出手，隻閃避。他不想讓蕭直看出他的來曆。
陸水天自小在雄安鏢局長大，他沒離開雄安鏢局前，蕭直已經在那裏打雜兩年。他知道蕭直對他的招式有一定的認識，所以他不想跟蕭直過招。
蕭直的連環腿又落空，自知不是對手，立即停止發招，冷冷地看著陸水天，隱約感覺眼前這個人有點似曾相似，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你老是躲避，算什麽男子漢？”
陸水天冷然道：“男子漢也不一定要欺負你這小子！”
“有種接我幾招！”
陸水天苦笑，道：“你還太年輕，還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也不見得比我大很多歲。”
“是的，但是在武學上，我比你走的路遠。”
“我問你，為什麽跟蹤我們？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並沒有很強大的能力！”
“別惹我！”
“這個世界，真正的武林絕頂高手不多，而那些真正強大的人，也犯不著去做一些下三爛的勾當，所以，你永遠不會遇上那樣的人。”
“你在說什麽？”
“我要告訴你，以你的能力，還不足以單獨行動，否則，你將後悔莫及。”
“我現在就一個人！”
“假如我是你的對頭，你現在就不是活人了。”
“你不妨試試！”
“不用。”
“但我要讓你知道！”
蕭直說完，立即出手。他的劍揮出，湧起的一團劍氣頓時將陸水天罩住。
陸水天沒有動，隻是輕輕一揮手，立即將劍氣化解。
“董家的武功不是修習一兩年就能融會貫通的，你這種速求進境的做法，對你將來會不利的！”
“你倒知道得不少！”
“所以我知道你的劍氣傷不了我！”
“可我的劍能傷人！”
“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可惜你沒有悟出武學最神奇的妙用，所以你永遠不會步入絕頂高手的境界！”
蕭直冷笑，道：“如此說來，你已經算是絕頂高手了？”
“我就算不是，也比你強很多！”
蕭直冷冷地道：“你不敢通報姓名，不敢說自己來自何處，不敢跟我對招，理論倒有一堆。”
“是的，我說這些，隻希望下次見到你，能看出不一樣的你！”
蕭直冷笑。
陸水天不再說話，真的走了。
長弓道：“不送。”
蕭直道：“看來，他可能算不上是小賊！”
“一個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人，一定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對。”
長弓忽然想到什麽，皺眉道：“奇怪！”
“什麽奇怪？”
長弓坐坐在一塊大木頭上，朝蕭直瞟一眼，有道：“何況，你也沒有問我是幹什麽的。”
“我不喜歡問陌生人。”蕭直也不客氣，伸手去取一個饅頭。他早就餓了，此時見到饅頭，也懶得說客氣話。
“我叫你好小子，你嘛，可以叫我長弓。”男子緩緩地道。他遞一壺酒給蕭直，又道：“奇怪，我今天好像有先見之明，居然買了兩壺酒，結果就遇到你。”
蕭直不客氣，先去撕下一隻雞腿，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一口饅頭，一口雞肉，一口酒。
兩個人都不說話，隻顧著吃。
蕭直很快就將兩個饅頭吃完了，一隻雞腿和一個雞翅膀也吃完了，半壺酒也下肚了。他伸了伸懶腰，緩緩地道：“好吃，真好吃！”
長弓笑了，道：“好小子，我以為你是啞巴了，隻顧著吃。”
“我餓了半天，沒心情說話。”
“你倒也直爽，痛快，男子漢就應該這樣子，用不著婆婆媽媽，餓了就吃，不用客氣！”
“我吃飽了。”
“酒還沒喝完，肌肉也沒吃完。”
“我趕路。”
“你要去哪兒？”
“華興鎮。”
“嗯，那你去，我不送。不過，鎮上距離這裏不遠，你再慢慢喝點酒，吃點肉，天黑之前一定還能趕到哪裏。”
“我不吃了，也不喝了。多謝！”
“不客氣。”
蕭直起身，正轉身要離開，突然聽到有人喊：“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能不能留給我吃，我好餓！”
長弓“咦”了一聲，站起來，朝小路望去，才道：“又有客人，好極了！”
蕭直怔住，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停下腳步。
“請上來，還有酒，也還有肉！”長弓朗聲道。
“好！”聲音剛傳出，小路上就閃出一個人影，可瞬間人影就站在蕭直的跟前。
“啊，好快的腳步！裏麵請！”長弓驚叫道。
走進來的是一個白發老人，他麵色通紅，微胖，看不出年紀。
蕭直讓過一邊，給老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