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望龍城

望龍城。

“嘎吱、嘎吱……”

馬車搖搖晃晃,不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散架。

車廂內,嶽崢倏地睜開眼睛,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旁側,一個十一二歲的漂亮小女孩正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腦後小辮子也跟著一晃一晃,極為可愛。

這是他的侍女,柳兒。

“我,到底是嶽崢,還是‘太皇神石’?”

嶽崢眼神有些恍惚。

他剛才隻是打了個盹,做了個夢,卻似在夢中經曆了億萬年之久的漫長歲月。

在夢裏,他變成了帝仙山中一顆小小的石頭。

那帝仙山,並非尋常之地,而是仙界聖境,生長著無盡的天材地寶,也聚集著無數的仙道強者。

他,也不是普通石頭……

而是從“太皇神界”墜落在帝仙山中的一顆神石,狀若人形,為仙界五大至強者之一的勾離仙尊所獲,精心淬煉多年之後,放置於帝仙山腰的萬仙台上。

在那萬仙台,時常有至尊講法,有仙祖論道,有無數仙道強者演練神通,更有數之不盡的功法秘訣縈繞其間。

無數年後,他這尊太皇神石漸漸衍生出了靈性,甚至擁有了靈魂。

然而,有一日,帝仙山的平靜卻突然被打破……

一部“太皇戰典”降臨在了山中。

那戰典也是源自“太皇神界”,據說蘊含神道奧秘,消息傳出,仙界轟動,眾多屹立於仙界之巔的頂級強者蜂擁而至。

一時間,帝仙山中,血流漂櫓,強者隕落如雨。

那一場大戰,整整持續了數百年。

不僅勾離仙尊等眾多仙道強者相繼魂飛魄散,甚至連帝仙山也支撐不住,轟然崩塌。

仙山內外,無數生靈灰飛煙滅,海量奇珍異寶化作齏粉。

萬仙台上的他也被殃及,未能幸免。

他夢境中的最後一幕,便是帝仙山崩碎之後呈現出來的那無邊無際、綿延億萬裏的黑暗虛無。

“帝仙山……”

“太皇神界……”

“太皇神石……”

“太皇戰典……”

“……”

一個個原本陌生的名字,變得越來越熟悉。

“我既是嶽崢,也是‘太皇神石’!”

“嶽崢是今生,而‘太皇神石’則是前世。”

“帝仙山崩碎之時,我並沒有徹底消亡,而是在這裏重新活了過來,那夢境也非虛幻,而是我靈魂中的前世記憶。”

“……”

嶽崢念頭越轉越快。

不知不覺間,他迷蒙的眼神,漸漸清澈。

“現在,我是真正的人了!”

前世在帝仙山時,他最羨慕的便是那些生而為人的仙道修士,羨慕他們能夠修煉,能夠遨遊天地。

甚至花草樹木、蟲魚鳥獸,都是他豔羨的對象。

因為,它們都能修成人身。

擁有靈性之後,他曾一次次嚐試。

然而,無數年下來,他依然隻能一動不動地佇立在萬仙台上,哪怕是曆經悠久時光、靈魂變得無比強大,也仍舊如此。

沒想到帝仙山崩碎後,夙願竟以這樣的方式達成!

無數年石雕生涯的磨礪,早讓他心中古井不波,即便是帝仙山遭遇大變,他也隻是靜靜地看著,心神不起絲毫波瀾。可是,此刻他卻喜不自禁。

嶽崢並未刻意控製,而是任由這樣的情緒在心間流淌。

“既已為人,豈能不修仙道?”

“不管如今身在何地,也不管花費多長時間,終有一日,我也要如勾離仙尊那般登臨仙界之巔!”

“到時候,說不定能一窺神道奧妙,得證永生,重歸太皇神界!”

嶽崢興奮起來,眼眸深處,閃耀著兩團璀璨炯亮的光彩。

做人,是他的夙願,而重回太皇神界,也是他的心願。

他雖來自“太皇神界”,可對那裏,其實一點都不了解。然而,包括勾離仙尊在內的無數仙道強者,卻都對其心馳神往。

漫長時日的熏陶,讓他也有了同樣的念想。

然而,在帝仙山時,他看不到半點實現的希望。

可如今既已為人,若不能回返故地,看看那裏到底是一處怎樣的所在,豈非白白重活了這一世?

“公子,你……你怎麽了?”

稚嫩的聲音倏地響起。

柳兒從瞌睡中醒轉過來,眨巴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子,頗為疑惑地看著嶽崢,剛才,公子的臉色十分古怪。

“沒事。”

嶽崢回過神來,哈哈一笑,抬手捏了捏小丫頭圓嘟嘟的臉蛋,蒼白的麵龐上滿是暢快之意。

現在的他,是這望龍城嶽家的少家主。

望龍城,乃蒼虹星靈武國西部的一座城池,在靈武國,其規模僅次於國都。

蒼虹星武道昌盛,靈武國自然也是以武立國,國內有著不少的武道宗派和世家。

望龍城嶽家,便是其一。

隻不過,嶽崢身為嶽家少家主,卻自幼病弱,不能習武,如今的身體狀況,甚至比不得普通人。

“公子,要不……要不我們還是別去天香苑了吧?”

“憐星小姐今天估計又不會來。”

柳兒小心翼翼地看著嶽崢,囁嚅道。

公子和憐星小姐……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憐星……墨憐星……”

聽到這個名字,嶽崢腦中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一張俏麗的麵龐。

望龍城的武道世家,除了嶽家之外,還有薛、呂、陳、墨四家,而墨憐星,便是墨家大小姐。

她年方十八,卻已是望龍城年輕一輩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

哪怕是算上城內五大家族當中那些老輩武者,實力在她之上的,也沒多少個。

三年前,墨憐星遍邀城內年輕武者於天香苑切磋武道,力壓群雄,一鳴驚人。此後,每逢雙月初五,城中年輕武者齊聚天香苑切磋交流,便成慣例。

每次聚會,嶽崢都會參加,風雨無阻。

一個不能習武之人,參加武者聚會,本就免不了會被人冷嘲熱諷。更何況,在城內眾人眼中,嶽崢之所以參加這樣的武者聚會,是因為愛慕墨憐星……

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於是,三年下來,嶽崢幾乎成了望龍城的笑話。

“說得對,那天香苑不去也罷,我們這便回去。”

嶽崢眼神微動,展顏笑道。

那些人隻以為他是衝著墨憐星才去的天香苑,卻不知他這些年風雨無阻地去天香苑觀摩同齡人的切磋,隻不過是想嚐試能否尋覓到修煉武道的契機罷了。

如今已有一條通天大道就在眼前,天香苑自然無需再去。

“好吧,好吧,去就去吧,我就知道……啊?”

小丫頭悶悶地咕噥著。

可片刻過後,卻是驚呼一聲,整個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瞅著嶽崢,小嘴張得足以塞進去兩顆雞蛋。

她本以為自己勸了也是白勸。

這幾年,不管她怎麽勸,嶽崢雙月初五的天香苑之行,從來沒有中斷過。

沒想到這次公子竟突然改變了主意,讓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看到小丫頭傻愣愣的樣子,嶽崢心底泛起一抹暖意,屈指在她額頭輕輕一彈:“愣著幹嘛?回家!”

如今這望龍城嶽家,若說有誰還真正關心著他這位少家主,估計也就眼前這個小丫頭了。

“哦,哦!”

柳兒如夢初醒,捂著額頭驚喜衝著車簾外大喊,“林哥,我們回去!”

雖然每次去天香苑,公子都是笑嗬嗬的,看似並不在意他人的譏嘲,可她能夠感覺得到,公子心底必定極不舒服,隻不過從來不曾在人前表露出來罷了。

不去天香苑,也省得那些人再給公子添堵。

“好嘞……”

車夫的話音剛落下,一個笑聲便在外麵響起,“崢哥,都已經到了天香苑門口,何必急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