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煉劍

江臣放下手裏的《莊子》,拿起手邊的賬本,翻到其中一頁,問王蘇州:“你這次又想拿什麽來買?”

“你看我這身俠肝義膽怎麽樣?”王蘇州撓了撓頭,“我覺得應該值點錢。”

江臣合上賬本:“你要不買就別來煩我。”

王蘇州趕忙按住江臣的手,將賬本重新打開到自己那頁,嘿嘿笑道:“老板,都是自家人,何必那麽見外。”

江臣推開他的手:“自家人才要明算賬。而且你來了這段時間,沒給我帶來一點利潤也就算了,盡預支工資了。”

“那要不再給我的賣身契上再添兩年?”

小白笑了:“王蘇州呀王蘇州,我活了這麽久,什麽人沒見過,但做人賤到你這種程度的還真是頭一遭。真是天不生你王蘇州,賤道萬古如長夜啊。佩服佩服。”

王蘇州嘿嘿一笑:“彼此彼此。”

江臣手指點了點那份購物合同:“看清楚了,上次你簽了一萬年,現在才履約不到2年。本來這一萬年就是你死皮賴臉賒來的,你哪來的時間再往上添?”

王蘇州一拍桌子,大聲道:“老板,你不提這事也就算了。你這一提倒是提醒我了,上次那一萬年的賣身契擺明了就是你誆騙我的,不然我一個小小凡人,哪來的什麽一萬年時間?”

江臣揪起那一頁,作勢要撕:“你要反悔了也行,我現在就撕了它。放心,我不要你任何代價。”

王蘇州猛地撲了過去,半個身子都壓在了賬本上,雙手抱著江臣的胳膊不放:“別啊老板。不就開個玩笑至於嗎?”

還沒等王蘇州繼續說些什麽,如意忽然從他身邊出現,一腳踹出,王蘇州應聲飛出門外。

“我早就警告過你,離老板遠點,現在還敢動手動腳了。我就上去喝個茶的功夫,你能耐長了不少啊。”

王蘇州爬起來揉著腰:“如意姐,不是說了別老踹腰,要踹踹屁股。你說要是把我腰踹壞了,那秀秀不就得守活寡了,那你怎麽忍心是不是?而且你是上去喝了個茶,可是人間已經過去快半年了。我這不是忘了嘛。日後還要您老人家多多提點我,這樣我才記得牢。”

如意看了他一眼,轉身又消失了。

王蘇州打了個寒戰,對著江臣說道:“老板,你真不管管如意姐?你也不怕她以後嫁不出去?”

江臣重新打開《莊子》,邊看邊說道:“你要擔心秀秀守活寡,我可以讓月伯幫她安排個好姻緣。保證各項都比你強一點。”

王蘇州諂笑道:“老板,這麽點小事,何必還要勞煩董事長呢。有什麽事我們好好商量著來,別牽扯到秀秀嘛。”

“話說當初你那賣身契到底怎麽簽的?”小白突然從角落裏走出來,跳上收銀台,翻開賬本,“當初我不在。所以也沒看到,我倒是挺好奇。今天正好來看看。”

王蘇州想靠近阻止。小白衝他搖了搖尾巴。他便頓時發現手腳不聽使喚似的,動不了了,張了張嘴,發現話也說不出了。

小白搖著尾巴,笑道:“想罵我?罵不了。氣不氣?就問你氣不氣?來,我看看,寫的到底是個啥?找到了。”

小白找到那頁,掃了一眼,頓時笑的話都快說不完整了:“就這?王蘇州,你小子……可以啊,夠羅曼蒂克的。”清了清嗓子,小白憋著笑念道:“今有小子王蘇州在書店購買與秀秀姻緣一樁。每相愛一天,就願意為書店打一天工。”

“括弧,給秀秀的一段話。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感情擺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幸有老板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五個字,秀秀我愛你。如果一定要為這份感情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我說秀秀那麽好一個女孩子,怎麽看是你這麽個窮屌絲,還死心塌地的不得了,你就抄了這樣的東西去騙人家,良心過意的去?得虧秀秀那個年代沒有什麽《大話西遊》,不然能上了你小子的賊船?”

王蘇州聽著小白念的羞恥台詞,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拿拖鞋堵住他的狗嘴,渾身用力想掙脫小白的定身術,誰知道小白這個缺德貨不知啥時候悄悄把咒給解了,他這一用力就跳了起來,一頭就撞向了天花板,得虧店裏早就被法術加固過。不然王蘇州估摸著自己這一頭能把天花板都頂穿了。到時候準得又挨如意姐一腳踢。

王蘇州落地後就往小白衝了過去。他知道自己打不贏這隻黑狗。但是劍客,從來不會因為畏懼而不敢拔刀。

可惜小白搖搖尾巴,輕輕一躍,又跳回了那個專屬的陰影角落,重新趴下,把頭埋在了尾巴下。王蘇州走近了才發現,那個平時隻有小白一隻狗能涉足的陰影處,居然還睡著一隻帶有兩黑眼圈的小花豬。他以為這個陰影地方的禁製被解除了,一頓拳打腳踹,卻沒有碰到小白分毫。

他停下動作,看著那隻小花豬,又看看小白,陰陽怪氣道:“小白,這是你的崽啊。可以啊。藏得夠深啊。這是跨越種族的愛戀呀。夠浪漫呀。你老婆是不是是頭小白豬,名字叫小黑。虧我之前還擔心憑你的性格和這破嘴,估計要絕後了。”

小白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是那小花豬似乎感受到他的回來,雖然閉著眼睛,但小身子還是不自覺往小白身邊靠,靠了一會兒,也挨著小白的頭,躲進了小白的尾巴底下。小白尾巴輕微晃了晃,還是沒有把小花豬掃開,也不理王蘇州,蒙頭繼續睡了過去。

王蘇州覺得無趣,繼續轉身跟江臣討價還價。

王蘇州嘮叨半天。江臣絲毫不為所動。直到如意端了一杯咖啡過來給他,他才放下手裏的《莊子》,喝了口咖啡,問王蘇州:“所以你這次是認真的?”

王蘇州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煉劍很苦的。”

“我知道,又不是沒練過。”

“我說的是煉劍,而不是練劍。”

“無所謂了。”

“劍是凶器,要殺人的。你確定還下得去手嗎?”

“我那時候殺的人還少嗎?。”

“那不一樣,那時候你明知道都是假的。你殺人隻當是玩遊戲。”

“是啊。你剛開始是那麽跟我說的。可是你直到我殺累了,才告訴我,我殺的是真的人,隻不過是過去的人。”

“是你自己厭倦了那些無聊的網絡遊戲,想嚐試一下更真實的殺人遊戲。”

“是啊,是我想玩遊戲。可不是你想玩我。”

“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的很清楚。每一顆如果都有自己的滋味。你來到這裏,就有資格購買一顆。但我從來沒有說過包甜。”

“老板,我敢說你肯定沒看過征服。”

“其實我早就希望能有個人拿著西瓜刀,把我砍死。”

“如意姐,你看老板又說自己想死了。你也不管管他。”王蘇州腆著臉從如意那蹭了一杯咖啡,眯著眼喝起來。

江臣懶得再阻止他。

每個人都有做選擇的權利。這也意味著每個人都有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的責任。

除了像張勇那樣的小孩,還沒見過世界真正的顏色,不明白純淨的陽光裏是怎樣的五光十色,他會偶爾發發善心去稍稍引導一下。其餘的人,他全當看戲。事實證明,現實裏的戲遠比戲裏的現實要耐看的多。

戲裏的現實再苦再累再甜再爽,始終不過是隔靴搔癢,作用時間短暫藥力也淺。不比現實裏的戲,一點一滴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蝕骨斷腸,留下的傷即使愈合的再好,也不過是金玉其外,看著光鮮,實則經不起任何體檢。

如果不是覺得完全是自己將王蘇州推離了他一直喜歡的平凡日子,略有些歉疚,他才不會和王蘇州扯這麽多。說到底,他不過是王蘇州的老板,又不是王蘇州他爹。

想想江臣又有點遺憾。

他要是王蘇州他爹其實反倒簡單了。

當初就直接把他射牆上。現在不就什麽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