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前夜
6日，淩晨，練習生們呆在訓練營裏最後一個夜晚，窗外下起了大雨。
“哇，冬天也下這麽大雨？”
這個點，所有人都在收拾行李，剛好也就目睹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雨。
因為明天不管晉級或淘汰，都會離開。
而生活了三個月的宿舍，哪怕沒有途徑從外界買東西，卻總會意外地多出來一堆裝不下的物品，讓他們對著行李箱發愁：
節目組發的洗發水還有一瓶沒開封呢，不帶走可惜了。
朋友把他的小熊公仔送了一個過來，這個肯定也不能丟。
還有還有，最主要的是這幾次公演排練現場，粉絲帶了一些禮物過來，節目組之前沒發給他們，現在也統統檢查後送過來了：
雖然按照選秀的規定，送的禮物價值不能過高，這也是為了以防比如粉絲集資去給藝人買幾萬塊錢的包包這種不好的導向。
但哪怕是粉絲送的一本書呢？
那也都是寶貝，絕對不能丟下的，都裝起來——奈何，有些選手人氣實在太高，送的東西實在有點多。而且總有粉絲腦回路異於常人，比如：
現場就有人看著一人高的玩具熊玩偶發呆。
惹得眾人發笑：
“賀哥，你的粉絲咋送這個，這想裝進行李箱也裝不下了啊？”
“搬過來都已經困難重重，現在還要搬走...”
“哈哈，這個東西節目組一般都不收的，不知道怎麽到了你這，就有了？”
大家的禮物都是對方在一個空房間的，所以許賀這邊一邊整理，一邊就時不時有人過來調侃：
他們已經預測到許賀的悲劇了。
明天怎麽帶走？
剛才說練習生把禮物當寶貝不可能不拿走，而即使是不方便拿走，也沒有不帶走的選項的？練習生，或者說他們出道之後馬上就是偶像愛豆。
是絕對不能丟粉絲送到手裏的東西的。
因為他們靠的就是粉絲，所以經常還會有經典環節：采訪的時候，展示自己收到的粉絲禮物，表示自己一直在使用。
許賀既然參加這個比賽，也就自然不能例外。
他出道之後也就是偶像團體成員。
於是這些怎麽解決...
“算了，明天我自己的手機就發下來了，到時候叫個快遞小哥過來。”
許賀把東西歸置好之後，屋子裏已經基本上隻剩下他的東西了。他也就慢悠悠晃**出來，左右看兩眼，來到了三樓的衛生間。
...
三樓現在是空的，因為這裏原來住的是F班，所以很多練習生喜歡來這邊聊天，聊些節目組裏不能播的內容，做點節目裏不能做的事：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
這個時空的練習生還是能保持表麵的規矩，不會像比如原時空裏的某些練習生，在宿舍抽電子煙——這種事情，哪怕是其他年輕藝人都不敢在鏡頭麵前做。
某些知名藝人被拍到，更是成為醜聞一樣。
這個時空裏大家還是能守規矩的，無非就是抱怨其他選手，罵幾句之類。
尤其是衛生間，算是發泄情緒寶地。
不過今天沒人來，節目都結束了，也就給大家自由，關閉了攝像鏡頭。
想咋聊咋聊，也就沒必要專門過來。
加上又是大半夜，許賀自己上來的時候，隻看見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窗上，然後沿著玻璃流下一道道水痕，甚至匯聚成片地流下。
從窗戶望出去，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隻剩下遠處尚未拆完的《明日之星》大招牌，還在雨夜裏倔強地亮著燈。
許賀站在窗前，有些發呆——樓下是熱鬧的一片，樓上卻清靜得像隻剩下他一個人了。連拿出來手機的光，都照的他有幾分蒼白落寞的意思。
但其實，他還蠻享受這安靜地空間的。
許賀需要思考。
思考他今天出去之後，應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最終比賽，更別說比賽之後的事情：以前許賀沒有公司的時候，想的很天真。
覺得正常出道，然後參加活動，跟組合多爭取點時間看看有沒有戲什麽的。
但實際上江南文化這邊，也就是韓通告訴他：
早著呢。
你先把最後這一關過了。
現在三公結束，練習生都放出來了，肯定會和公司那邊各種通氣。
然後就到了關鍵的環節：從現在開始，到決賽夜，就是衝擊出道位最關鍵的時間，也是衝擊更好的排名的關鍵時期。公司們會拿出最大的力度，給自家的練習生營銷，以及...
給其他練習生抹黑。
沒錯，怎麽可能大家都那麽善良嘛，談錢的事情資本可不善良。
各種各樣的東西肯定要舊事重提。
起碼要試一試…
所以沒有背景，或者壓不住的，這時候都很慘：這還是這個時空選秀比較規範，沒有那種幾個大公司私下聯合打擊的情況。
但說回來不管哪個時空，這時候都很難。
經常會突然爆出選手黑料。
何況許賀和羅藝軒這種，有過黑料或者疑似黑料，又一次會被炒作起來。加上比賽時期的各種紛紛擾擾，一定就會讓情勢再一次變得渾濁。
也不要覺得超一線的公司就不會被搞，這種事情，隻要做幹淨了，無所謂。
就算被發現問題也不大：
公司又不會為了一個練習生出頭，所以隻能是團隊部門之間的battle。
那許賀這邊就更不用說了，二線公司：
但他其實已經算好的。
二線公司背後鏈接超一線，他又是二線公司的重點新人，比那些一線公司的練習生都是要更受重視得多的。
而且因為有這個原創的能力在，出道肯定是沒問題，節目組一定會讓他出道的——但問題就在於，他是第幾出道對於節目組來說無所謂。
對於許賀和公司來說，很重要。
關鍵時刻，他要不僅是要現場第一，今天排名爭第一，更要守住。
公司已經重點盯防他所謂抄襲的消息了。
各種準備已經就緒，隨時可以對這些消息進行還擊。但...許賀也並不是那種隻能由公司保護的人，他甚至，已經做了保障手段。
和另一個人一起。
“哎喲，宿舍的人還要出來找你，我應付了好一陣才上來的。”
門口傳來聲音，不正是羅藝軒麽？
此刻，兩人相視一笑。
完全沒有昨天，前天，大前天...那種針鋒相對的架勢了。
...
時間還要回到那天的公演結束，也是這裏。
“今天的事情挺難處理的，希望公司那邊能好好解決吧。”
窗邊，羅藝軒很頭疼。
他有情緒，但兩人都是出道過，理性在這時候占了上風：
許賀排名上來了就上來了，還能怎麽樣，他耍情緒能解決麽？不能，甚至兩人的公司還都是一個利益集團的，場外都不太能互相下手。
大公司經常高層內鬥，但內鬥的雙方也都是很討厭下麵的人還內鬥的。
都去鬥了，公司也就亂了。
所以今天許賀叫他過來，他也就正常過來，並且打算把事情聊開：“算了，不說那個了。怎麽辦許賀，我現在好慌。”
“慌啥？排名？”
許賀也是來講這件事情的，便道：“正常競爭唄，咱倆，你難道還要跟我玩什麽，你對我有威脅，我就和你不相往來這一套？”
“我倒是想，奈何有些遲了。”
羅藝軒就笑：“早知道不要給你介紹公司了，真是失策。”
“晚了，後悔去吧你。”
許賀說起來也是直樂。
“我怎麽就給競爭對手介紹了個公司呢？”
羅藝軒撐著下巴，歎息道：“我本來覺得這個節目裏，最大的競爭對手應該是張昕或者王思哲來著，所以我前期還挺防著他倆的，沒想到...”
“沒想到被我偷塔了？”
許賀翻了個白眼：“我這是自然而然的好吧，這些作品放在別的節目裏發表，也能有熱度的。”
“甚至，公司這邊還希望我熱度狂掉，好讓我自己solo出道呢。反正，我也沒那麽需要團體加成，反倒是現在團體那邊不放我。”
公司的態度，他也一直很清楚。
“當然了，大才子，所以我當然還是想和你正常競爭，免得你一期節目要是給我突然來四五首原創，我就死翹翹了——別說話，我還知道你藏著掖著的，現在給的都不是你最好的歌曲。
出道夜的時候，你還有大招是吧？”
羅藝軒歎了口氣，忽然道：“但是下一期，我有小道消息，可能是表演節目組的原創。”
他說完這句，就沒有多講。
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如果是節目組的原創，基本上許賀最大的優勢就沒了。
“確定麽？”許賀很是皺眉。
“不確定，但反正有這麽個消息，我跟你說了。“羅藝軒麵無表情。
許賀抿了抿嘴，不知道說什麽：
如果是這樣的話，下一期對於羅藝軒還好，對於自己倒是個挑戰。
“是不是在想對我還好，對你不利？”
羅藝軒就笑了：“哪可能，你也不是不知道，張昕有多強，他其實積累最穩，最後麵爆發的可能性不小。
而且，這些歌曲未必都好聽，到時候指不定咱倆都選到難聽的了。”
許賀聳聳肩：“哪能咋辦，賭運氣咯？”
“賭運氣，那是最後做的事情。”
羅藝軒轉頭，他的眼神在黑夜裏分外明亮：“我們要做的，是做好一切我們能做的工作——許賀，我有個想法，對你我都有利。
也就是無論最後我們選的歌好不好，表現得如何，關注點都是在我們身上。”
許賀動作頓時一停。
他很聰明，這一點不用說，還有閱曆，所以很快他也開口：
“你的意思是，我倆...”
“我倆對抗。”
羅藝軒轉頭：“不意外是麽？但其實這是節目開播以來，我們第一第二名首次正麵對抗吧？如果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我倆再表現得關係冷淡...你覺得，觀眾會更關心舞台，還是這種情節？”
“...你可真會啊。”
許賀看著他，咋舌：“我現在算是相信你，有一定經驗了。”
“你也不差好麽，一直在給自己創造話題。”
羅藝軒回了他一個白眼：“上一期公演，你是故意拖到最後吧？這樣觀眾就有話題了，怎麽，你都玩膩了的手段，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來一個。
就問現在和你合作個話題，你不願意？”
“願意，怎麽不願意。”
許賀也就挑眉，忍不住也是繼續調侃：“我隻是覺得，你出手比我高明多了。”
決賽最後，兩位正主直接點燃粉絲之間的戰鬥，那結果就隻有一個：
公演兩人表現怎麽樣，都備受關注。
因為他們要爭第一。
在粉絲和路人的概念裏，第一第二名，也就幾乎被兩人鎖定。之後錄製結束到決賽開啟的間隙裏，這股默認的力量，會幫助他們穩住陣腳。
畢竟，基本高位練習生都會被黑的。
這倆還都有黑料，說不定還真有被狙擊下來的可能。
所以現在麽...當然不能錯過這個保底。
羅藝軒伸手：
“我隻和聰明人合作，也隻和有實力的人合作。所以...合作愉快？”
“這麽正式？”
許賀一邊歎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當然，合作愉快。”
...
時間拉回到現在，雨還是在一直下。
“一會就下去唄，不多聊。”
許賀看了看時間，確實也不早了，便笑道：“怎麽樣，總結一下？”
羅藝軒對他這副開會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你還問我？今天可是你贏了，整整一百票呢，基本上就是我和你的票數差距，不得你先開口？”
“我不是怕你又糾結了嗎？”
許賀攤攤手：“不過也沒事，咱倆得票數，50萬加票應該不會影響太多。”
“但願吧，你三次第一，場內影響不大，場外可不行。”羅藝軒歎氣：“可以啊許賀，真的唱跳了，我本來今天還挺好的，結果你這麽一搞顯得大家都有點江郎才盡的意思。
反正我聽說，節目最後那些還沒投票的，票都基本上頭給你了。”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那幾天累得快死了。”
許賀也不謙虛，但也不誇大：“而且後麵有的地方不是改難度了麽。”
“行吧行吧，總之，咱倆這次算是奏效了。”
擺擺手，羅藝軒看著窗外：兩人肯定都受益了，隻是最後他輸了，許賀又進一步。
但如果是他贏了，許賀就被打斷勢頭。
隻能說就是這樣了吧。
他看著雨水已經在樓下匯聚成小河一樣，隻道：“觀眾到決賽前期投票都會鎖定在我們之間，挺好的。所以我現在，隻關心明天的投票。”
“哦。”許賀點頭，滿臉期待：“希望我今天排名拿第一。”
“切。”羅藝軒撇嘴：“我覺得不能。”
“我第二公《緣分一道橋》好出彩的吧！”
“我舞台也不差，而且粉絲上次被刺激了，打投比以前也努力好嗎？”
“不是說你粉絲人力也有極限麽？”
“不還說你一堆路人粉，現在起每天兩票onepick都不給你投了呢！”
“你這話說的！”
“怎麽了？你看看你說的...”
三樓的聲音逐漸淹沒在越來越大的雨聲中。
這個離開的前夜裏的爭論或許不會有個結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倆共同謀劃的家夥，明天估計眼圈周圍都得一起多撲一層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