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何麥香
供銷社裏大蔥早就沒有了，隻能去農貿市場看看。
楊洪昌騎著車，一連跑了好幾個市場，也都沒貨了，他抱著最後的希望，朝著最偏的西井市場去找了找。
結果，隻剩下胳膊那麽粗的一把了。
看著那蔫吧的蔥葉子，他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怎麽辦？
少了一樣蔬菜，難道要臨時改菜單子？
“要這麽多大蔥幹嘛？”
賣蔥的大嬸兒看他愁眉苦臉，眉毛就差耷拉到地上了，就忍不住隨便問了句，又道：“要是真要，你明兒早點過來，我這兒早上五點就能有貨。”
“真的？”
聽到這兒，他眼睛一亮。
宴席明天中午才開始，如果早上趕點緊，說不定還能補救一下，隻是中間不能有任何耽誤。
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明天早上，你往這個地址給我送兩百斤的大蔥。”
他趕緊說著，一邊掏出一張紙把食堂的地址給寫下來。
這時，外麵一道女人驚訝的叫喊夾雜著自行車急刹車的聲音傳進來。
“洪昌？”
楊洪昌循聲回頭，就看到一個穿著淺色碎花棉衣，脖子上係著紅圍巾，紮著兩個辮子的女孩兒站在門口。
女孩子一手扶著自行車龍頭，一邊側身盯著他，眼睛笑的彎彎的，看著便讓人心生喜歡。
“真的是你啊。”
她隨手將自行車停好，迫不及待朝著他走過來。
“咱們緣分還真是不淺，這麽遠的地兒都能碰上。”
楊洪昌愣了下，終於認出來這女孩子是誰。
這不就是那個一直喜歡原主的何麥香嗎？
沒想到看起來，比電視裏瞧著更漂亮。
也不知道原主是瞎了什麽狗眼，看上了個吸血蟲，偏生就沒看上這何麥香。
“你來這兒做啥的？買菜？”
何麥香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指了指菜攤兒上最後一捆大蔥，一臉無奈，“來買大蔥的，不過還沒買著。”
“那這一捆怎麽不買了？”
“不是，我要的可不止這點兒。”
他把自己的事兒解釋了下。
聽完何麥香一把抓住他手腕，拽著他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那大嬸兒忙喊：“唉，你這地址沒寫完呢。”
“何麥香你幹什麽？”
楊洪昌不明所以，邊回頭招呼了下那大嬸兒，又忙問了句。
“我知道哪裏有大蔥。”
何麥香背對著買菜那大嬸兒，彎著腰，小聲對他說：“我帶你去，今天就能買到，你那席麵兒大，要是明早五點從這兒開始送，怕是來不及。”
“真的能？”楊洪昌眼睛一亮。
“真的！”
“那大嬸兒，我就先走了。”
知道能買到大蔥，楊洪昌心情立馬由陰轉晴，興衝衝地回頭跟賣菜大嬸兒打了個招呼，半點不耽擱的跟著何麥香走了。
大嬸兒叫了幾聲都沒回應。
見他真不回來了，一臉晦氣的把紙條子扔地上，啐了一口。
“還以為來大生意了，原來擱這兒消遣老娘。”
這邊兒，二人在街道上騎著車子飛快地穿過街道，走了一半兒，楊洪昌才想起她家沒在這邊兒，就好奇地問了句。
“你家不是離這兒挺遠的？這都快到晚上了，怎麽還在這兒溜達。”
“哦，我找了個老師，她家住這邊兒。”
“說起來，要不是趙老師的緣故，我還不知道這附近有家人專門從山東那邊倒騰大蔥來賣，你到她家去買，買的多還能給你便宜點。”
“那可真是不錯。”
聽著，楊洪昌便是暢快一笑，心裏擔子一下鬆了大半。
“不過，你在學啥？紡織還是別的。”
“都不是，我想考大學。”
說起大學兩個字的時候，何麥香還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笑了笑。
“我沒多少文化，比不上你家那口子，但這會兒高考剛恢複，不都流行考大學嗎？要是考上了，那就是拿了國家的金飯碗。”
“所以我也想試試。”
她轉過頭看了眼楊洪昌。
“你應該不會笑話我吧。”
“那怎麽可能？”
剛聽見她想考大學，楊洪昌確實是有些驚訝，但旋即便對何麥香的印象更好了。
不懼世俗眼光，主動去考大學，主動追求更好的人生，這樣的人可不多見。
“那你可得加油。”
一邊說著，他自己心裏也有了參加高考的想法。
現在的大學可比二三十年後的大學的含金量高上百倍，若能考上，人生就會被完全改變。
現在剛恢複高考，含金量正是最高的時候，他也得去試試。
“放心吧，我會加油的。”
何麥香點點頭。
“我找的老師，原本就是大學教師，可惜文革被批鬥下鄉，又遭到意外，兩條腿都沒了，之前就靠做點小手工過活。”
“現在被平反了，又遇上就恢複高考，倒是有幾個人找他補課，還能賺點。”
說著，她又看了眼楊洪昌。
“洪昌，你要是有認識的人想補課的，可以來找這位老師，她收費也不高。”
“好。”
楊洪昌連忙點頭。
這事兒，倒是正好說到他的心坎兒上！
一路說說笑笑，沒多久就到了倒騰大蔥的那戶人家裏。
這一問，地窖裏果然還存著上千斤的山東大蔥呢。
看著堆成小山的大蔥，楊洪昌喜出望外，說定了價錢，讓老板給搬了兩百斤的大蔥出來。
隻不過，這蔥是有了，但又有了一個新的大問題。
那就是，兩百斤大蔥該怎麽拿回去。
他這破自行車，一下子怕是運不了兩百斤的蔥。
一旁幫著捆蔥的何麥香看出了他的顧慮，直接道：“我幫你裝一百斤，咱倆一起運回去，反正我家離你那食堂也不遠。”
聞言，楊洪昌遲疑了下便點了點頭。
“也隻好這樣了，那就麻煩你了。”
“下次請你吃飯怎麽樣。”
“這點忙算什麽？”
何麥香擺擺手，回頭一笑，“到時候我去你們食堂吃飯，楊大廚你能多給我打兩塊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