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山水複
滿腔的怨恨一旦凝聚,那種力量是可怕的。
幸虧,夏紫凝還有一套淩誌淵新房的鑰匙。
於是,這也就成了她的情緒宣泄口。
這日,她帶上孕檢結果,拎上包,懷著複雜的心情,打車直接去了那套房子裏。
然而此刻的她,怎麽可能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幾股勢力的焦點。
在她上出租車之後,一個戴黑墨鏡的青年上了另一輛出租車。一路尾隨,直至她下了車。
她很忐忑,擔心淩誌淵不在家,擔心他有了新的女人而換了門鎖,直到打開屋門的那一刻,她的心才放到了肚子裏。
此刻,尾隨而至的那個墨鏡青年則步於戶外。
算算時間,夏紫凝已經有一個月沒來過了,她在屋裏挨個轉了一圈,看看有無什麽變化。
陽台上新添了兩盆綠寶石,碩大的葉片在透窗而進的日光下泛著墨綠色的光澤,讓這間少有人氣的屋子充斥著一線生機。
她來到那張睡了多次的大床,細細審視。幸好,沒有發現什麽。
她的心裏又多了一絲安慰。
但也隻是片刻。
她來到客廳坐在那套布藝沙發上,拿出手機給淩誌淵打了個電話,說她就在他的新房裏,要他即刻過來,有事說。
打完電話,夏紫凝起身站在陽台上向外眺望,深秋的淡墨豔妝撲麵而來,紅的豔麗,綠的妖嬈,黃的燦金,粉的醒目,層層疊疊,色彩斑斕。
遠空,幾塊鉛色的雲漸漸遮沒了斜陽,使得壯麗的絢爛蒙上了一層陰影。
夏紫凝想起手機屏上的那個帶雨滴的小紅傘,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雪。
果然,雲遮住太陽後不多久,突如其來的雲憑空而生,漸漸就遮蔽了天空,她的心情也變得灰暗了起來。
她歎了口氣,複又回身坐到沙發上,百無聊賴,隻得拿起手機上網瀏覽,可是因為心緒煩躁,又哪裏靜得下心來。
想想這個淩誌淵,真真是一個十足的可惡之徒。答應了一起出席同學的喬遷喜宴,到了跟前就變了卦。
後來又答應國慶節去家裏見她的母親,竟又以工作忙為借口遲遲沒有兌現,他的毫無信用,使得夏紫凝在母親的麵前幾乎抬不起頭來。
一個沒有絲毫信用的男人,還能指望他什麽呢?
更何況,那是個有過兩次婚姻史的人,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一再離婚,恐怕也不是他說的那麽簡單吧?
還是多留個心眼,避免重蹈覆轍,其他的日後再說。
果不其然,烏雲布滿天空不久,晶瑩的雨絲便落了下來,纖弱寥落,****悠悠。
夏紫凝站在窗前癡癡地看著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坎坷的人生,恰如那冷雨蛛絲般的,飄零半空無根無依。
一念及此,傷心的淚水頃刻蓄滿了眼眶,先是一顆顆的滴落,至後來,天假人怨,人天共惱,成串的淚水直至將胸前的衣服打濕。
她一邊落淚,一邊抽泣,一邊哀歎,一邊在心中發狠。
再說淩誌淵,從夏紫凝拒絕住他家開始,就滋生了另一層想法。
這種想法本來不甚清晰,原本隻是埋在心間的一顆細微的種子。
可是日子一久,那個淡弱的種子卻像是一蓬雨季裏的野草,蓬勃滋長開來。
夏紫凝曾邀他和女兒及母親妹妹看過一場演出,本來他幾乎已經認定了她,但卻因為對方的忽冷忽熱,讓他以為她可能另有想法。
而他在事後也分別征詢過三個家人的意見,持反對態度的占了兩席,他們分別是女兒和母親。
至於妹妹,雖然未曾明確反對,但也沒有讚同,隻說你憑感覺吧。
女兒的反對自然在意料之中,大多數女孩不會接受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做後媽。
母親的意見直接明了,也恰恰說中了他的心事,老人本著為後代子孫的考量,直說你應該找一個身材高一點的女人,為你生一個高一些的兒子。
他就是因為身高的緣故,遭受了無數惡意或善意的譏笑,可是無論哪種,給他心理上都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陰影。
他不想讓兒子步自己的後塵,遭遇自己曾經的創傷。
當初他看見夏紫凝的第一眼,心動的感覺撲麵而來,可是看到她的身高時,一種莫名的哀歎差點衝口而出。
但夏紫凝的活潑和婉轉,嬌柔與美麗令他如沐春風,讓他體會到了男人的尊嚴,使他欲罷不能。
他處於兩種不同心情的矛盾夾縫中,始終猶豫不決。
夏紫凝的母親看到女兒幾次徹夜不歸,數次提醒規勸,直到忍不住對她大發雷霆。
加之淩誌淵的空口許諾,使得她漸生猶豫,而對方一個多月的時間不和她聯係,導致她的情緒開始惡化,並逐步走向極端。
淩誌淵本就是個性情多疑乖戾之人,這種人有著鮮明善變的性格傾向,在夏紫凝拒絕他的一刹那,他的內心便狂起波瀾。
他認為,夏紫凝若非另有內情,就是已經改變了初衷。但絕不是因為了身子不舒服的緣故。
他在心情灰暗的時候,也容易把事情往壞的方麵想。
這一點到和夏紫凝如出一轍。
然而,每當他回味起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婉約嬌容時,又忍不住心生憐惜。
淩誌淵怕她另有相好,怕她柔情似水不止他一人。盡管她已經開始拒絕他,他卻依然下不了決心與她一刀兩斷,這也是他沒有把門鎖換掉的原因。
在他的潛意識中,幻想著某一次踏進家門,夏紫凝會從後麵抱住他,並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柔情似水的喚聲老公。
他已經有過兩次的婚姻史,相比較而言,他認為夏紫凝最應該成為與他相伴一生的女人。
而他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拿不定主意,才給夏紫凝留下了機會,讓她找上門來,與他真刀實劍的攤了牌。
無聲的雨絲,在深綠的樹葉上積成水珠,晶瑩剔透。
原本該是落葉知秋的槐樹和垂柳,因著雨水豐沛的緣故,泛黃的葉片依然挺立在枝頭。
錯過了雨季的楊樹和棗樹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它們像是拔光了毛的鴨子,僅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
淩誌淵接到夏紫凝的電話後,心裏亦喜亦憂。喜的是終於等來佳人的電話,憂的是拿不定主意娶她。
他是個部門經理,隻要沒什麽大事,安排好了工作後,便可以享受特權早走一步。
一個月沒見了,他有一種急於相會的衝動,於是在花店裏買了一束玫瑰,並請售花小姐在上麵撒上幾滴香水。
駕車上路後,才想起夏紫凝告訴他是有事要說,他的心裏才咯噔一下,覺得事情並非自己想象的那樣,對方或許是真的有事找他。
四十分鍾後,淩誌淵懷著一份忐忑心情回到家門口,習慣性的在腰間摘下鑰匙。
在他準備把鑰匙伸進鎖眼的時候,他改變了注意,把鑰匙又掛回皮帶上,整理一下儀容,把那束玫瑰舉在胸前,摁響了門鈴。
夏紫凝把門把手一轉,像個當家女人一樣,嫻熟的打開了防盜門。
卻沒有像個當家女人那樣接過淩誌淵的包替他掛到衣架上。
更無視那束香味撲鼻的玫瑰花。
淩誌淵麵帶喜悅的笑容,問聲你好,就要將玫瑰送給她。
夏紫凝白了他一眼,寒著臉沒有吭聲,而是轉身回到沙發前坐下,冷冷的說道:“蒼天都在傷心落淚,我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淩誌淵見自己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立刻覺出事情發生了變化。
興奮之情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頃刻涼到了心裏。
他一改往日的習慣,沒有將包掛到衣架上,而是跟了過來,把包放到沙發上坐了下來,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把手裏的玫瑰放到茶幾上。
這時候,他就看見了夏紫凝放在茶幾上的孕檢報告。
他的心裏一震,卻並不急於翻看,而是像在單位裏對待屬下那樣直截了當:“有什麽事就說吧?”
“我懷孕了。”夏紫凝很淡、很輕的幾個字,卻如同炸響在淩誌淵心間的爆雷。
“什麽,你懷孕了,怎麽可能?”淩誌淵神色驟變,但他想急於調整過來,極力保持一份平靜。
“呶,那是孕檢報告,自己看吧。”還是淡淡的聲音,淡淡的沒有絲毫韻味的語氣。像是語音廣播。
甚至,連眼稍也不往對方臉上掃一下。
淡的讓淩誌淵的心直往下沉。
可他畢竟是沙場老手見多識廣,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在一起三晚,你說過都是安全期的。”
“聽你的口氣,也是熟門熟路了,有那麽準確的安全期嗎?”夏紫凝犀利的目光射到了淩誌淵的臉上。
“這麽說,你在騙我?”淩誌淵感到了壓力,開始反擊。
“我在騙你嗎?”夏紫凝臉若寒霜。
“那你怎麽會懷孕?”淩誌淵感覺到自己的底氣有些不足。
“頭兩次,你說安全期不假,可是後一次,正好處在兩可之間。”語氣依然是平靜而淡然的。
可越是這樣,越能讓淩誌淵感受到壓力。
但他還是想到一個反擊的辦法:“可是,你應該提醒我呀!”
“我沒提醒你嗎?”夏紫凝直視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內心。
淩誌淵扶了一下眼鏡,避開了那道令他心寒的眸光。
路上的**至此徹底的湮滅了:“說吧,你想怎麽辦?”
“要嘛娶了我,要嘛拿錢了事。”夏紫凝直截了當,眸光緊緊逼視著對方,臉上則是一副嘲諷藐視的神態。
淩誌淵在她嚴厲的逼視下,始終沒有勇氣對接。
他經曆了兩次婚姻,對婦科檢查報告尤其敏感,所以,當他看見那份孕檢報告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有了預期,所以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吃驚來。
然而他卻並不想立刻給她答複,滿足任何一個條件。
“你這像是訛詐?”他的眼光閃了閃,終於鼓足勇氣盯住了對方的眼睛。
“隨你怎麽想好了。”夏紫凝已經打定了主意。
她因為在歐亦然那裏碰了耍橫的壁,吃一塹長一智嘛,知道軟刀子的厲害。因此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住他。
見對方毫不氣餒,淩誌淵隻得借著扶眼鏡的機會移開了交鋒:“或者是報複?”他氣餒的說道。
他的眼神在夏紫凝的眸光上一碰,卻像是一片隨風飄逝的黃葉,頃刻掉落。
“那你說,我為什麽要報複你,是你做的不夠好嗎?”夏紫凝神情未變,語氣雖輕柔,然而在淩誌淵聽來,卻如同利箭一樣穿心。
他感到一陣燥熱,於是起身來到陽台上。
窗外,稠密的雨絲斜飛直落。如同他的心情那樣無法平靜。
“今天必須做個了斷,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毫無前景的拖延上。”夏紫凝冰冷的話語自後麵射來,震的淩誌淵身子一陣搖晃。
他平複了一下波濤**漾的心,轉過身來,把自己的眼睛藏到背光處,說道:“這麽說,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了?”
“你其實不用太多的時間,”夏紫凝說,“我們都很忙,既然覺得不合適,又何必牽扯不清呢?”
“可不可以認為,你這是和我攤牌?”淩誌淵找了拖延的話題。
“是你不想跟我有結果。”夏紫凝糾正了他的無理。
淩誌淵清楚自己的劣勢地位,他心知無論從哪方麵說起,他都經不起對方的嚴厲質問。
而對方不把他一再失信於人的醜陋行徑說出來,那並不是給他留麵子,而是不屑於說。
看來,她並不像其她的女人那麽好對付,是我輕視了她,小瞧了她的能量,才被她卡住了死穴。
就這樣認吧,他心有不甘,不認吧,又難以收場。不如先透透她的底再說。
“我若是不娶你,該怎麽了結呢?”
“你清楚的,到了我這個年齡,墮胎很傷身體的,極有可能再也無法懷孕。因此,盡管你不想娶了我,但我依然請你考慮清楚我的實際情況。”這等於把球踢回給了淩誌淵,讓他自己斟酌。
淩誌淵怕的就是這一招,這明顯等於告訴他,你若不想娶了她,那就勢必要付出一筆不菲的費用來了解此事了。
“那你說個數。”他這樣一說,也是明白無誤的告訴對方,我不會娶你的。
“三十萬元。”
“這不可能。”淩誌淵嚴詞拒絕。
“這樣吧,反正我也沒有孩子,墮胎後,再次受孕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不如我把他生下來,你隻需每月拿生活費撫養,直至上完大學找到工作為止。”
淩誌淵身軀一震,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會有這種想法,這次可真是玩大了。
他清楚,真若那樣的話,此後將和這個女人牽扯不清一輩子,除了撫養那個非婚生的孩子,搞不好將來還要拿出一半的家產分給她。
“交往兩個月,拿出三十萬來,這個價格也高的太離譜了。”
“那是因為有了孩子,撫養孩子到十八歲,加上上學的費用,三十萬很多嗎?告訴你,今天我過來,就沒打算出去。養育孩子長大,也得有個安身之所。”夏紫凝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
冰冷的聲音直透淩誌淵的肺腑。
淩誌淵一個趔趄,差點沒有坐到地上。
夏紫凝連續兩記殺手鐧,從根本上摧毀了他的防線,讓他無從招架。
他暗想,看來,這個女人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才過來與他攤牌的。其目的不言自明,那就是迫他就範。
打獵的被鷹啄瞎了眼,這回可真是栽大了。他歎息一聲,怎麽就遇到了這麽厲害的角色,真是報應不爽啊!
此刻,他後悔怎麽一高興,就把一套鑰匙給了她,才讓她有機會有本錢要挾於他。這個妖精,我怎麽就中了她的道。
唉,看來不答應是不成了,她賴著不走,也還真不好辦,不如且答應了她,順便附加個條件,看她怎麽說?
“好吧,我給你三十萬,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淩誌淵的心理活動被夏紫凝看在眼裏,雖不是一覽無餘,但也大致有了預估,聞言冷冷的回道:“你想的到美。”
淩誌淵呼吸就是一窒,心道,你這個女人,總得給我個台階下吧,連這個條件也不肯答應,就想讓我乖乖的俯首就範,哪那麽容易?他雖是心裏賭氣,口中卻不敢說出來。
他過去在飲水機裏接了兩杯水,一杯端給夏紫凝,一杯自己喝了。順便思考著如何進行下一步的交涉。
“最近花錢的地方比較多,緩一緩行嗎?”他試著說。
“不可能。”夏紫凝立刻拒絕。
“你真的想要生下這個孩子嗎?”淩誌淵麵容一沉,心道原來她竟不識說著玩的。看來這次真是栽倒家了!,“可是,我一次也拿不出三十萬塊錢啊?”他得想個拖延的法子。
“沒關係,我可以等,這就打電話給我媽,讓她過來住在這裏也好照顧我。”
“什麽,你是說你們母女想要住到這裏?”淩誌淵打了個冷戰,差點跳了起來。
“早前跟你說過,她老人家知道我們的情況,現在也知道我懷了孕,怕我被欺負,本是想要一起過來的,被我勸住了。”
“天啊,你太狠毒了。”淩誌淵像是霜打的茄子,頃刻間蔫了。
“彼此彼此。我也是沒辦法。”夏紫凝語氣依然淡寞,卻透著無盡的殺氣。
“我要是娶你呢?”淩誌淵想退而求其次。
“這話此刻說太晚了。你早就把你的信用毀的一幹二淨了。”
淩誌淵被逼上了絕路,已經毫無回圜的餘地了。他明白,若是她的母親真的過來,隻怕事情會更加難以控製,到那時,絕不會有自己的話語權。
他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起身掛在肩上,麵無表情的說道:“天也晚了,一起吃個飯吧,完後先給你十萬。眼前隻有這麽多,後麵再分期給你。”
“我這裏有方便麵,你去吃吧。”夏紫凝說著從手提袋中拿出一盒康師傅。
淩誌淵無語,像個鬥敗的公雞,雖是無法掩飾憤憤不平的情緒,卻也隻能自己下去。
此刻,天色昏暗,正是雨雪交加的時刻,雖不甚大,卻也讓路況變得更加糟糕。
淩誌淵懷著一腔忿忿,用包遮了頭出了小區,飯也沒心思吃了,越過馬路斜對麵有家農業銀行。
他先在那裏取了二萬,而後又在不同銀行的ATM機上取了八萬元,便返身往回走。
也是合該出事,因著心情煩惡,再加雨雪的幹擾,他沒去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瞅著馬路上車輛不是太多,就橫穿過去。
不成想一輛別克轎車忽然從右邊的巷子竄了出來,一閃眼就到了跟前。
司機看見他時立刻采取了緊急措施,急踩刹車猛打方向盤,可是距離實在太近了,路麵上迷離的雨雪嚴重影響了視覺和刹車的效果,隻聽砰的一聲,淩誌淵被撞飛了出去。
司機膽戰心驚的下了車,車門都不及關,就趨前看視淩誌淵。
淩誌淵就在別克車前方兩米處躺著,手裏的包飛出老遠。
所幸的是,司機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子動了一下,似乎想起來,
司機見他那樣,立刻鬆了口氣,就想上前把淩誌淵扶起來。
可是淩誌淵卻哎呀一聲再次倒了下去。
司機還想扶他起來,淩誌淵說:“我這條腿毫無知覺,可能斷了,你先把我的包我拿過來,然後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身材敦實,麵色黝黑,看來也有這方麵的常識和經驗。
他撿來了包交給淩誌淵,立刻就撥通了急救120,報了位置。
隨後打通了110。
急救車先到了,大夫見交警未到,就問淩誌淵:“你是先去醫院還是先等交警過來?”
此刻,麻木漸漸過去,接踵而來的是一陣陣的劇痛,淩誌淵額頭上的汗水就下來了,他的五官已是疼的移了位,口中不停地呻吟著:“我疼的厲害,你用我的手機把這個場景從不同的角度拍下來,就趕快上醫院。”
大夫見說,接過手機,富有經驗的在不同的角度拍了照片,然後遞給淩誌淵。後者看過,說聲:“好了,趕快送我去醫院吧。”
兩位醫護人員拿來擔架,把他抬上去。淩誌淵要了司機的手機號,讓他在此等候交警。
在急救車上,淩誌淵想起了在家中等他的夏紫凝,但是怯於腿疼十分厲害,就沒告訴她。
未幾,就到了醫院急診部,大夫抬他下來送到病**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繳費拍片子。
淩誌淵忍著疼痛從包中掏出三萬塊錢來請護士代繳。護士幫她辦理的同時,這邊開始了一係列的檢查。
十幾分鍾後,結果出來了,大腿骨折,另有幾處肌肉挫傷。
跟著就是掛吊瓶消炎止疼準備下一步的治療。
這時候,交警找了過來,別克車的司機就跟在後邊。交警問了一些問題,看了他手機裏的照片,並做了筆錄。讓他和肇事司機分別簽了字,就走了。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鍾了。
正在淩誌淵考慮是否給夏紫凝打電話的時候,手機響了,拿起來看時,正是夏紫凝打過來的,質問他怎麽這半天了還不回去?
淩誌淵把情況說了,夏紫凝似有不信,淩誌淵用手機拍了病房的情況,把自己打著繃帶的斷腿也拍了,在微信裏發給了她。
夏紫凝就問他醫院名稱和病房號。
淩誌淵告訴了她。跟著就給母親和妹妹打了電話,最後給單位的領導打了聲招呼。
最先過來的是夏紫凝,她坐在床前看著淩誌淵打著繃帶的腿,心裏不禁一陣感歎:“命運總在最關鍵的時刻開玩笑,蒼天呀,你對我是何其不公啊!”
傷心的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起了轉轉。
淩誌淵見了,心裏莫名的湧起了一陣感動,說道:“我的命中當有這一劫,有道是福禍相依,可我這一次卻不知是福還是禍?”
夏紫凝掏出紙巾擦了擦行將滴下的淚水,言不由衷說道:“都是因為我,你才遭了這個罪。”
淩誌淵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不能怪你。”
夏紫凝歎口氣:“或許,也算是一種因果循環吧。”
“我覺得有點。”淩誌淵沒有否認。
“算了,不說這個了。”夏紫凝換了話題,“你還沒有吃飯吧?”
“沒顧上啊。”
“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買?”夏紫凝說著話站起了身。
“那就麻煩你了,出了醫院大門左拐不遠處,有一家燴肉還不錯。”淩誌淵沒客氣,他把包拿過來,從裏麵取出一遝綁帶未開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夏紫凝想了一想,沒客氣,伸手接了,說道:”也好,反正近來我正要複習準備迎接考試,時間也算寬裕,就替你跑跑腿吧!”
“哦,你在單位請了假?”淩誌淵問。
“為了應付考試,半月前就請過假了。”
“不妥吧,會否影響你複習?”
“沒什麽妥不妥的。”
夏紫凝拎了包出去,在超市裏買了一個便攜式保溫桶,就去了那家燴肉店點了一份精燴羊肉,又要了開水把保溫桶燙洗了一遍。就盛了燴肉,買了倆白餅子回到病房裏。
這一去一來的功夫,淩誌淵的母親帶著孫女和妹妹妹夫就過來了。
此前看演出那天都見過麵,因此並不生疏,互相的問候了一番。
看來已經了解過了情況,淩誌淵坐在**開始吃晚飯。
夏紫凝在一旁甚覺別扭無趣,於是起身告辭。
淩誌淵也不挽留,讓妹妹送送她。到了樓梯口,雙方又客氣一番,才各自回了。
外麵依然是雨雪交加,街上的行人稀少。夏紫凝撐開傘,在昏黃的路燈下趕了一趟末班車,中途倒了一次車,才回到家裏。
病房裏,淩誌淵的母親就問:“看來,你是想娶了她吧?”
淩誌淵說道:“除了個子矮點,其她方麵都不錯啊。難道您不想有這個兒媳婦嗎?”
“人樣子是不錯,看起來心地也蠻好的,可我就是怕影響了我孫子的身高啊。”
淩敏說:“若能負負得正的話,就好了。”
淩誌淵的女兒淩夢瑤小嘴一嘟:“姑姑,根本沒那個可能嘛,你以為是做數學題呢!哼,我可不想有一個比我還矮的弟弟。”
淩誌淵的妹夫張誌強也是個醫生,說道:“從醫學的角度看,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孩子的身高主因雖在父母,可是後期的膳食營養也至關重要,如今許多的孩子身高為什麽高過父母親,就是因為充足的膳食營養賦予的結果。”
“聽姑父的意思,是同意我爸爸娶哪位阿姨了?”淩夢遙道。
“我覺得那位阿姨蠻好的嘛!”
“姑姑,你也是姑父那個想法嗎?”
“當然了。”淩敏衝侄女眨眨眼。
“奶奶,你呢?”淩夢遙搖著老人家的手問。
“唉,你姑父說的在理,現在的孩子個頭長得就是高,尤其是城裏的孩子們,一個個跟個電線杆子似的,蹭蹭的往上竄。”
“奶奶,你可得為你的孫子好好想想,萬一長不高,人家肯定會怪您的。”
“你這孩子,你爸爸要娶,怎麽能怪到我的頭上了?”
“爸爸,反正我無所謂,你可得想好了。”淩夢瑤搖著淩誌淵的手臂說。
淩誌淵笑著女兒在頭上摸了一把:“瑤瑤放心,爸爸會好好考慮的。絕不會讓你有個比你還矮的弟弟。再說了,那位阿姨願不願意嫁給我還兩說呢?”
張誌強反應較快,領會了妻兄的意思,說道:“是啊,如今形勢易轉,人家肯定不想找一個身有殘疾的男人。”
老太太一聽急了:“誌強,你是說你哥會落下殘疾嗎?”
淩敏和侄女淩夢瑤也緊張的看著張誌強。
“要是小腿的話,關係倒是不大,可這是大腿骨折,到了你這個年齡,想恢複的跟正常人一樣,很難的。”
淩夢瑤嘴快,急問:“姑父,我爸爸是不是會成為瘸子呀?”
“這個也不一定。”張誌強緩緩說,“一得看自身的身體素質,再者就是取決於醫療條件了。”
“我哥的身體狀況挺好的呀,不行的話,就轉到大醫院去。”淩敏說。
“我支持姑姑的意見,我爸的身體恢複是第一位的。”淩夢遙趕緊表態道。
“誌強呀,你可得費費心了,要是你哥真的留下殘疾,那以後可怎麽辦呀?”老太太憂慮的說。
張誌強拿出手機,說道:“我打個電話,讓五醫院的同學幫忙找個骨科專家吧!”
病房裏也不再交談,一個個伸長了耳朵,極力想聽到來自走廊上的對話。
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再加上距離較遠,卻並不如意。
幸好,張誌強很快就回來了。
眾人都將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張誌強說:“那邊我聯係好了,明天就轉到五醫院去。”
老太太不太懂,就問:“那邊的條件怎麽樣啊?”
“論骨科,那在全省可是最好的。”張誌強說。
“可是,得有一個人跟了去護理,我倆都上著班,媽媽還得給夢瑤做飯,都走不開呀?”淩敏說。
“可以請醫護嘛,現在做什麽服務的都有。”張誌強說。
“哪得多少錢啊?”老太太不樂意了。
“媽,你就現實一點吧,醫護的費用我們出。”
“那也得先去安頓好了再說呀!”
“您別急,媽,明天我跟著過去,把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再去上班。周末我開上車,帶上您和夢瑤一起過去。”
“哦,也隻好這麽辦了。”老太太沉重的歎了口氣。
此刻,已經過了十點鍾。醫院通知探視人員離開。
張誌強就說:“媽,你們都回吧,晚上我守著。”
老太太惦記著孫女明天還要上學,心疼的安慰兒子一番,歎了口氣,嘮叨了幾句,拉著孫女和淩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