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桐美人
偏廳與密室之間,是一個小隔間。
待會不論田籍成功與否,龐長老都需要在這裏確認他的狀況,再決定是否放他出去。
田籍將之理解為一道“安全閥”。
推開隔間靠裏側的門,田籍終於來到一處一丈見方的房間。
房間四周是抹了石灰的磚牆,嚴絲合縫,除了天花板中央,開了一扇巴掌大的通氣窗外,沒有任何裝飾物。
就連房中僅有的光線,也是從通氣窗的鐵網外,透下來的。
田籍甚至有種困守井底,望天等死的錯覺。
“嚴防死守到這地步,跟監牢也差不到哪裏去了。”
他略作感歎,將目光投向房中唯二的事物。
當先入目的,是一座與人等高的黃銅立櫃。
銅櫃正麵門板,鑲有銘牌,其上刻著“黃乙一七三”的字樣,似乎是某種編號。
他現在已經知道,這種銅櫃,裝的都是泠然閣裏珍稀之物。
譬如眼前這座,裏麵裝的是“喜欲”儀式的刺激源——桐美人。
儀式尚未開始,他不敢久視銅櫃,連忙下移視線,看到櫃前的大木桶。
桶內隻有七成滿,裝的卻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寡欲法”的主材,北溟之水。
這種主材,來源苛刻,媯魚所在的北門醫館沒有,泠然閣裏,也隻剩下這一桶的量。
換言之,田籍隻有一次嚐試的機會。
想到這裏,他不再耽擱,按照龐長老的交待,開始解除身上束縛。
待全身清清爽爽後,他將衣物疊好放在桶邊,又將裝有九枚泥人的袋子打開,摞在衣物上,方便隨時拿取。
昨夜“驚懼”儀式消耗了三個泥人,但他不確定今天是否同樣如此。
皆因“寡欲法”對應的季節,是冬季,與當前長夏時節不符。
這就意味著將多出難以估量的風險。他必須作好萬全準備。
好在泥人小巧輕便,他一直帶在身上,也不礙事。
北溟之水冰冷徹骨,水麵隻到腰間,田籍已經凍得直打哆嗦。
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咬牙下蹲,直到隻露出腦袋。
稍稍定了定神,他從水中探出手,握住銅櫃握把,緩緩打開櫃門。
初看桐美人,田籍感覺有些名不副實。
外型粗糙的木雕,如同小孩隨意捏玩的泥人,隻能勉強看出一絲“人”的輪廓。
五官隻有幾筆淺淺的刻痕,簡陋至極,全靠腦補。
甚至其頭上,還戴著一頂粗麻織成的“頭發”,半長不短,且無任何發式。這下,連性別都不好確認。
田籍實在想不明白,就這種玩意,怎麽可能勾起人的“喜欲”之情。
不過經曆了昨夜的驚險後,他現在對這種看不懂的東西,都格外敬畏。
於是他伸手到桐美人頭上,著手儀式開始前的最後一步。
粗麻頭發真的隻是“戴”在桐美人的頭上,他輕輕一握,就抓起來了。
然後,他拔下一根自己的頭發,與一根粗麻綁成結。
這一步,名為“結發”。
按龐長老的說法,結發是為了心意相通,民間婚俗所謂“結發夫妻”,就是取此寓意。
最後,田籍將粗麻頭發往頭上一戴,就算完成了全部準備步驟。
呃……這算不算是女裝……
田籍望著因為“變禿”而更顯醜陋的桐美人,一時有些發愣。
……
“籍兒……”
“博聞……”
“兄長……”
“田籍同學!這道題……”
“哼!臭田雞……”
“籍籍,我睡不著……”
“小田田,嚶嚶嚶!”
“小田啊……”
“我是支持田先生的……”
……
在某一個時刻,桐美人臉上的簡陋線條消失,漸漸幻化出或古典,或現代,或清純,或成熟的女性形象。
這些女子的容貌,稱不上完美無暇,但正因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真實感強烈,反而更顯誘人。
關鍵是,這些都是田籍或原主記憶中,真實存在過的女性。
青澀的薑瀅,英氣的媯魚,自不必說。甚至連雍容華貴的飛鴻夫人,濃妝豔抹的薑萱,亦未能幸免。
至於來自田籍地球見聞的女性,那就更多了:學生時代,職場打拚,熒屏上那些二字、三字或四字的女星……
有些是無法靠近的,有些靠近卻無法得到的,有些得到過又失去的……
田籍原本設想,這桐美人,要麽巧奪天工,能以假亂真;要麽就是幻象,化作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這哪裏是一位美人?
分明就給整了一後宮……還能隨心所欲,千百倍地快樂……
一上來就火力全開,這誰頂得住啊!
田籍頂住了。
察覺身體出現奇妙反應的時候,他果斷抓起一個泥人,轉移意識雲。
“泥人替身法”有時間限製,必須用在關鍵時刻,顯然現在就是。
熟悉的“渣畫質”再次出現。
於是,各式美麗女子,全都像“關掉美顏濾鏡”一樣,魅力瞬間大打折扣。
心中躁動減弱,田籍開始主動回想一些諸如哲學思辨、數學猜想、年終總結……之類的問題。
在北溟之水的配合之下,“冷靜”效果出奇地好,身體的反應也漸漸平息下去。
桐美人似乎“意識”到幻象對田籍無效,在某個瞬間,那些女子的身影全都煙消雲散,露出原本簡陋的木雕。
同一時間,田籍的意識雲回歸自身。
因為泥人,碎了。
“泥人替身法果然行得通!”
“效果好像跟昨晚差不多……咦,不對!”
田籍留意一下理智值,77.5%S。
少了0.5%!
昨晚消耗三個泥人即成功,平均每次才掉0.1%的理智值;這次明明精神更強韌了,理智值下降的速度,反而翻了五倍!
還不知道儀式進度到哪,將會消耗多少泥人……
“看來跟龐長老說的一樣,季節不對,輔助之法的效果差太多了!”
未等他細想,眼前的景象再次發生變化,他不敢耽誤,立即抓起一枚新泥人。
……
這次的幻象裏,沒有了環肥燕瘦,前後簇擁的溫柔鄉,隻有一位容貌隻能算“清秀”的女子。
他不再能隨心所欲地“享受”,女子也不會刻意逢迎。
兩人如同一對過了熱戀期的小夫妻,平靜而瑣碎地生活著。
而田籍,正是代入了“丈夫”這一視角。
“這是知道聲色之樂走不通,開始走心了?”
就在田籍思索之際,他與“妻子”開始了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