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默默的守護者
田籍昨夜就對此有預料,原本準備了一套對龐長老的說辭,隻是沒想到此刻牽扯到那麽多人,不得不重新斟酌。
片刻後,計較妥當,他才開口道:“昨夜偶遇邪祟擾夢,感覺機會難得,加之白天才熟記‘定驚法’的步驟,材料也隨身攜帶,便順勢而為……”
那位“飄飄”朋友,是媯魚與田恕的軟肋,田籍絕不透露分毫,隻能將一切推給虛無縹緲的運氣。
但此時許閣主顯然有意針對,僅提運氣,怕是難以搪塞過去。
於是他深吸幾口氣,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喃喃道:“先是禱詭,再是昨夜的擾夢邪祟,真不知那藏在暗處之人,還會如何針對我……”
禱詭告死之事,他早已告知龐長老,此時往這個方向一靠,暗示“運氣”背後,可能還有別的陰謀,讓“巧合”得到了相對合理的解釋。
龐長老聽罷,頓時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並向眾人簡要說明。
田籍趁機留意薑瀅,發現後者居然有些驚訝,心中不由產生一絲猜測。
自己奪舍前發生的刺殺,崔氏母女多少是知道些內情的,否則不會在賊曹裏那樣表態。
但從隨後再次遭遇禱詭來看,恐怕幕後主使,另有其人,這兩母女充其量,隻是被利用的角色。
當然,也不排除薑瀅演技出色,或者飛鴻夫人顧忌其年少經驗不足,沒有告知全部情況……
這些都是以後考慮的事。
田籍等龐長老說完後,又補充道:“之前紫龍衛曾幫忙除掉禱詭。不知這次的未知邪祟,他們能不能拿住……”
故意提及“紫龍衛”,是為了斷絕某些人尋根問底的念頭。畢竟相比起泠然閣這種野路子出身,那邊才是正兒八經隸屬官府的有秩者。
果然,一聽到“紫龍衛”三個字,就連許閣主的笑容,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俯視堂下田籍,意味深長地問道:“你昨夜家中,可有桃木或桑木?”
桃木和桑木?
田籍聽得一頭霧水,隻覺對方話裏有話,一時不敢開口。
“許閣主,莫要欺人太甚!”
龐長老一聲大喝,場間氣氛為之一肅。
田籍卻因此鬆了一口氣。
還好有龐長老頂著。
“看來,龐長老也意識到問題所在。”許閣主臉上笑意轉冷,直視著龐長老,“既然如此,何不查清楚事實真相,好早作打算,以免誤人子弟!”
許閣主說得大義凜然,龐長老一時語塞,臉色陰晴輪轉幾番,終於輕歎一聲,對田籍道:“桑、桃二木,皆有辟邪之效。而邪祟中,令人作惡夢者,不外乎圖夫與魘祟。其中圖夫懼桑木而不懼桃木,魘祟則反之。你仔細想想,家中可有此二木?”
既然龐長老也這樣發問,田籍隻好搜尋一下記憶。
最後發現,隻有家中抵門的木棒,是桑木。
所以,田恕那位“飄飄”朋友,是魘祟?
當他說出“桑木”這個答案後,堂間不少年長的長老,接連發出嗟歎之聲,仿佛發生了什麽令人惋惜之事,就連龐長老也不住搖頭歎氣。
隻有許閣主神色依舊從容,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果然是魘祟。那田博聞進展如此神速,就不難解釋了。”
田籍不明所以,望向龐長老。
“以魘祟入惡夢,確實比圖夫更易成功”龐長老沉聲解釋道,“然而魘祟乃大凶之物,選此作‘刺激源’,看似進展神速,其實後患無窮……”
田籍心中一驚,脫口而出:“有何後患?”
“輕則德性有損,境界再難寸進,重則神明失守,意識混亂,生不如死!”
田籍下意識地聯想到“理智值”耗盡的可怕後果,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難道昨夜冒險一搏,竟是飲鴆止渴,斷了自身後路?
還有,如此大凶之物常年跟在田恕身邊,豈不是定時炸彈……
“不行,在這種關鍵時刻,不能自己先亂了方寸!
田籍心中對自己大喝一聲,強迫自己從紛繁的焦慮中掙脫開,慢慢鎮靜下來。
很快,他在意識雲中,有了新的發現。
首先,家裏抵門的,確實是桑木。
前夜禱詭再現時,媯魚還拿這根桑木驅邪祟。
問題是,為何自己如此確定,這是桑木?
要知道前世的自己,雖不至於五穀不分,但對於木材外觀的辨別,是真沒什麽研究……
唯一的解釋,便是原主的記憶中,本來就知道這是桑木。
那麽,原主是怎麽知道的呢?
循著這個思路走下去,他驀然驚覺,一些潛藏在原主記憶中,從未曾注意到的細節:
這根抵門桑木,是前些年,媯魚送給原主的……
前夜媯魚情急之下,用此物驅邪祟,說明她知道桑木有辟邪的作用……
媯魚很忌諱“飄飄”的事,且從不讓田恕告訴田籍……
田恕來他家時,總喜歡翻窗而入……
昨夜那位“飄飄”朋友,一直藏在離大門最遠的角落……
這些細節一經勾連,一個出乎意料,又理所當然的真相,漸漸在田籍腦海中浮現。
甚至還有一絲感動。
真相便是,原主之所以能在這個詭異又危險的世界安穩生活多年,並非因為人傻心寬,或者無知者的福氣,而是因為在他背後,一直有位默默付出的守護者……
“原主這種大豬蹄子的身邊,居然有這麽暖心的小姐姐!我找誰說理去?”
心中感慨的同時,田籍又確認了另一個事實。
那位“飄飄”朋友,肯定是懼怕桑木的!
按照排除法,即便它不是圖夫,至少不會是魘祟!
確認了這點,田籍立即心中大定,原本緊繃的前額,也漸漸舒展開來。
這落在龐長老眼中,馬上成了心性上佳的表現,不由得更為田籍的遭遇感到遺憾。
見田籍這邊沉寂,許子嬰隻當他是心虛,臉色越發倨傲,看了身後二薑一眼,輕笑道:“剛才姨母還說我眼光不好,當這田博聞有什麽驚人的資質。看來是她看走眼了!”
“資質再驚人,也不可能第一次儀式就成功。隻能是‘刺激源’的問題!”
“嗬嗬,沾惹了魘祟,再談資質,又有何用?”
“唉,才踏上有秩之路,就遇到大凶之物,何其不幸!”
幾位長老,或附和,或惋惜,許子嬰見狀,目光一轉,陰笑道:“究竟是真的不幸,還是有人急功近利,故意尋求歪門邪道,還不好說呢!”
他語氣輕慢,引得親近龐長老的一係人紛紛側目。
許閣主輕斥一聲“不得無禮”,臉色卻無甚責怪之意,反而指著田籍,對龐長老道:“此子德性有損,當好生修養,不宜再冒進。龐長老以為如何?”
龐長老眉頭一皺,冷哼道:“田博聞資質如何,是否適合再舉行儀式,老夫會親自確認,就不勞閣主費心了!”
“我當然信得過龐長老的眼光。”許閣主輕捋胡子道,眼睛微眯,“隻是長老所推薦的後進弟子中,近三年無人登臨秩一。再如此下去,按照閣中規矩,到明年,這上長老之位,可要另擇他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