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的魂，我收了
“且慢動手，關真人。”美人淒慘一笑。
“說，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子龍的心中是震驚的，他總覺得自己藏得很好。
過去九年，有神使先後三次從天庭來，化裝成猥瑣的香客，到玄武山四處打探，甚至連一條狗都不放過，都沒發現蛛絲馬跡。
而九尾狐第一次見麵，就看破他的真麵目。
她不得不死。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突然跪在子龍的腳下，俯下身體，親吻他的草鞋。
不是吧？
子龍忙去拉她，她握住他伸來的左手，又在手背上深情一吻。
暈，子龍縱然是鐵石心腸，麵對這一個柔情萬丈的美人，頓時就軟了下來。
他收劍入鞘，把美人拉起來。
她淚落如雨，黯然銷魂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我見不得女子哭。”子龍歎道，“你叫什麽，我何時救過你？”
“我叫兮兒。”她說，“恩人，你可記得，五百多年前，你在玄武山救過一隻小狐狸？”
“啊……是你呀！”子龍驚喜道。
想起來了，那年他剛到玄武山，遇到一頭豹子精追殺一隻四尾赤狐，便拔劍斬殺豹子精。
赤狐傷重，眼看活不成了。
它掙紮著起身，給他磕一個頭，親吻他草鞋一下，就消失在密林裏。
“沒想到是你，兮兒，你活下來了，哈哈哈！”
子龍拍手大笑，沒想到這隻小狐狸生命如此頑強。
兮兒拿出一條絲巾擦拭淚水，抬頭一笑，嫵媚動人。
“恩人，隨我來。”
她拉住子龍的手，朝玉藻祠走去。
“你不能說出我的身份……”子龍邊走邊叮囑。
“恩人盡管放心。”兮兒說。
與金碧輝煌的禦龍宗殿堂相比，玉藻祠隻是一座寒酸的小廟，簡樸，卻一塵不染，別有一番雅致的情調。
狐狸們都幻化成人形，一幫身穿各色服飾的姑娘往來穿梭。見兩人攜手而來，紛紛屈膝行禮。隻是麵容哀傷，不知何故？
百聞不如一見，這裏，真的很好。這幫狐狸精為保護赤水鎮的百姓，不惜和蜚展開決鬥。明知必死，卻義無反顧。
原來是禦龍宗的人錯怪了她們。
子龍心生敬佩。
穿過三重庭院，兮兒帶他直接來到內室。
素雅！
紗幔輕垂，蘭花綻放，空氣中漂浮著千年沉香的氣味。
正牆之上，供著一幅畫像——關真人騎著一條金龍，在雲際遨遊！
天呐，這？
“恩人，這幅畫是我一筆一筆繪製而成，費時百年。我畫的不好……”兮兒含笑說。
“不，你畫的很好！”
比禦龍宗大殿裏供奉的金像，何止好百倍！
用心了，她真是用心了，把五百年前英姿颯爽的關真人描繪的活靈活現。
“你，一直在關注我麽？”子龍詫異道。
“是的，恩人，我一直躲在暗處，遠遠的看你。”
好感動。
“兮兒，你為何不去找我？”子龍奇怪。
兮兒幽幽歎息：“恩人一飛衝天，名揚天下，往來俱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兮兒隻是一隻卑微的野狐，哪裏敢造次……”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
“是，你不是。”兮兒歎著，轉了一下草桌之上的一顆水晶球，“兮兒不才，勤苦修煉，學會占卜之術，早知恩人必將登天為神，兮兒可不敢耽誤你的前程！”
是的，想成神，身世必須清白，不得與精怪之間有瓜葛。天庭有大圓鏡，一照之下，前生往事曆曆在目。關真人是一個行俠仗義、坦**無私的修真者，才能通過最苛刻的測試。
世上比他修為深的人，也為數不少，卻做不成神。就是因為他們私心雜念太多，一步走錯貽誤終生，最終逃不出三丈紅塵。
“難為你了，兮兒，往事你不必掛在心上。殺一頭豹子精，對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你一生殺魔千千萬，對你來說，確實無足掛齒。”兮兒感慨道，“但對兮兒來說，卻是一條性命、萬般希望。”
好一個重情重義的美人狐，子龍剛才差點兒一劍殺了她。
慚愧！
“兮兒，過去五百年，我又變了模樣，你如何認出我的？”
“我在水晶中看到，你下凡來了。”兮兒解釋道，“再說，就算你托身少年，但你眼中的光和往日一樣，至剛至強純粹精深，世上有你這樣修為的人，寥寥無幾！”
子龍明白了。
“你提前就知道蜚的到來？”
兮兒點點頭。
“那，你能看到今後的事麽？”
“我看到，三界大亂，戰火紛飛。”兮兒情緒劇烈波動起來，喘著氣說，“我看到，恩人……”
“你說，兮兒，照實說就好。”子龍略微有些緊張。
兮兒抽泣道：“我看到恩人，變成世上最大的魔王！”
天！
子龍本來是盤腿坐在草席上，一聽跳了起來，怎麽可能！
就算他私自下凡被通緝，也是一尊神，抓回去頂多坐牢贖罪。
他自認為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貪名利不近女色，千年來沒做過一件虧心事，往後也不會。
怎麽可能變成魔王？
不可能！
噗——兮兒噴出一口血來！
壞了，子龍不該問她的。
子龍一時好奇問未來之事，竟忘記，泄漏天機的人會遭懲罰。古往今來占卜者，無一善終。
子龍愧疚，把搖晃欲倒的兮兒抱在懷中。
“兮兒，我錯了，我不該問你。”
“不，恩人，這不是天譴……”
“叫我子龍就好，兮兒。不是天譴，那就是蜚……”
“正是，蜚打破我中脈，我命不久矣。”
“兮兒。”子龍痛心疾首。
“子龍。”兮兒竭盡全力叫道，“我已美夢成真！”
“什麽夢，你說什麽？”
“我一直渴望修成正果，一直盼望走到你的身邊，一直想生生世世陪伴你，做你的丫鬟，為你洗衣做飯，為你歌唱舞蹈……”
子龍感動的一塌糊塗。
一隻善良美麗的小狐狸兮兒，暗戀他五百年，他竟一無所知。
“你帶著山海卷軸麽？”兮兒問。
“帶著。”子龍說。
“把我的魂收入卷軸，子龍。”她懇求道。
“不，我會治好你的傷，我認識神醫。”子龍搖頭說。
“來不及。”兮兒伸手撫摸他的臉，“這樣最好，你把我變成靈獸，我為你戰鬥，一生一世隻忠實你。”
“不，這對你來說，太殘忍了。”子龍不肯這麽做。
“求你，答應我。”
“你說過，兮兒，我可能會變成魔王的！”
“我不在乎你是神還是魔，我隻想為你而戰，至死不渝。”兮兒眼神堅定的說，但她眼中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
“我答應你。”子龍忍痛說。
“後事，我已安排妥當。”兮兒溫柔一笑，“回頭見，子龍。”
“回頭見，兮兒。”
子龍低下頭，吻她的芳唇。
帶著幸福的笑容，兮兒漸漸閉上眼睛。
子龍從懷中取出上古山海卷軸，輕輕打開，頓時滿屋生輝——一點靈光自兮兒頭頂射出，落入卷軸之中。
“你的魂，我收了，兮兒。”
子龍說一句。
緊緊抱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久久不願放手。
屋外，傳來群狐的啼哭聲，原來兮兒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把後事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