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世恩，今世報
這個年代，電腦可以通過電話線接Modem拔號上網，也就是可憐的56K接入速度。
也有2M的ISDN寬帶，以及已經開始商用的，8M的ADSL。
筆記本電腦上集成有Modem，高陽如果有一根電話線，自然也可以拔號上網，當然電話費也會很酸爽。
隻是，這個年代裝一部座機電話，初裝費都要兩千多。
現在的仁水鄉，哪怕是像高月這樣住在街上的人家，家裏裝一部電話也是極度奢侈的，難以想象。
沒有網絡，更沒有智能手機可玩的日子，高陽其實挺無聊的。
正月初一，高應學和李秀珍，跟著院子裏鄰居，上街看熱鬧去了。
高陽沒興趣上街，一個人留在家裏，閑著無聊，幹脆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上班後幾期[渠道學院]的采訪提綱。
中午，父母回家了，吃過午飯，高陽想起忘了短信拜年。
昨天，手機裏可收到了不少拜年短信。
隨後，又編條短信，照著通訊錄群發出去。
報社的一些領導，和一些關係不錯的同事，還有公關公司的，IT公司的，高陽都是單獨發短信拜年。
沒想到，突然接到了澳美公司古雅雯的電話：“高陽，發條短信拜年，你也太沒誠意了吧。”
高陽笑道：“怕打擾到你過年嘛，等上班後，我請你吃飯。”
古雅雯嗬嗬一笑：“你在哪兒過年呢？”
高陽道：“鄉下老家啊，你呢？”
古雅雯道：“我在渝州呀，祝你新年快樂，龍年大吉。”
高陽笑道：“我也祝你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古雅雯又道：“你春節一直都待在錦陽嗎？”
高陽道：“對啊，過年就是走親訪友嘛。”
古雅雯笑道：“我要是有三周長假，早出門旅遊了。”
高陽道：“我窮嘛，旅遊太高級了，玩不起。”
古雅雯咯咯一樂：“你也太逗了，出門旅遊幾天，也花不了幾個錢吧。”
高陽笑道：“你這樣的白富美，理解不了我們窮人的生活方式。”
古雅雯道：“什麽叫白富美？”
高陽又笑：“你品，你細品。”
古雅雯道：“不說了，我也要走親戚了……”
渝州，一棟別墅裏，古雅雯掛了電話，走進客廳：“爸，媽，走吧。”
一個穿著貂皮大衣，麵相漂亮的女人問道：“雅雯，剛才是誰的電話？”
“一個朋友”，古雅雯忍不住吐槽，“媽，你怎麽啥事都要問啊。”
古媽道：“媽關心你，難道還關心錯了不成，剛才這人是男的女的？”
“女的，公司的同事，這下你滿意了吧，該出門啦。”
古雅雯抬腿出門，鑽進門前一輛蘭德酷路澤，等父母上車後，腳下一轟油門，越野車一衝而去。
後排座上，古爸喝道：“雅雯，你慢點。”
古雅雯嘻嘻一笑：“爸，還是越野車開著舒服，要不我那輛花冠賣了算了，換一輛越野，好不好？”
古爸道：“你想得美，想換車，自己掏錢買。”
古雅雯撒嬌：“爸，你都沒以前對我那麽好了。”
古爸隻是鼻孔哼哼兩聲，不接話。
古媽道：“雅雯，你非要留在京城上班，買房又買車，花了一百多萬，還想折騰。你要是願意回渝州上班，媽做主，讓你換一輛越野車，買最好的。”
古雅雯道：“我才不上當呢……”
仁水鄉石門村，高陽看著隻有兩格信號的手機，有些懵。
沒想到，過年過節的，古雅雯會莫明其妙打個電話。
院壩裏，高陽又擺張桌子，打開電腦，繼續寫[渠道學院]的采訪提綱。
高應學過來瞧了一眼：“高陽，這是啥東西？”
高陽道：“爸，這是電腦，我們上班寫稿子，就用電腦打字。”
高應學又問：“電腦很貴吧？”
高陽笑道：“幾千塊錢，單位給配的。”
高應學笑了：“嗯，你現在這個單位，確實不錯。”
高陽隨口撒個小謊，不想透露這台筆記本電腦價值一萬八，還是抽獎中的。
怕嚇著老頭子。
前兩年，院子裏有人刮彩票，中了一台大彩電，還擺酒請客，村裏七嘴八舌的，傳了好幾個月。
高應學樂嗬嗬進了堂屋，打開電視，DVD裏放入一張碟。
“唱山歌嘞
這邊唱來那邊合那邊合
山歌好比春江水嘞
不怕灘險灣又多灣又多
……”
高應學手裏捧著茶缸，隨著音樂節奏，身體微微晃動。
李秀珍見了，撇撇嘴，泡了一杯茶，給高陽端來。
“你不上街看看熱鬧，也不出門，過年過節的也窩在家裏。”
高陽道：“街上也就是耍個笑和尚，沒啥看頭。”
李秀珍又道：“還是街上熱鬧些，明天你姐姐家裏請春桌，你姐夫叫你上街去耍。”
高陽道：“媽，明天我跟你們一起上街，我這也不是閑著沒事，剛去京城上班，有很多工作都要學。”
晚飯後，兩家鄰居上門看熱鬧，高應學選了一部老電影《喜盈門》，很快，一屋子人都樂嗬起來。
高陽弄到晚上十點過，寫了五期[渠道學院]的采訪提綱，伸個懶腰，泡個熱水腳，鑽進被窩睡覺。
高陽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半頭白發，坐在一間單間出租房裏碼字寫網文。
手機響了，一個聲音道：
“老同學，加油！”
又有聲音道：
“高陽，你放心，我們不可能真看著你一家人餓肚子。”
“實在不行，就放棄吧，找份工作，跑外賣也可以的。”
“兄弟，我們對你有信心，你要振作起來，想想孩子，孩子還這麽小……”
夜半夢醒，高陽拉開電燈，披上外套，靠在床頭點了一根煙。
重生以來，這個夢，做過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會驚醒。
其實這不是夢，是前一世最後落魄到負債累累，妻離子散，幻想背水一戰，靠寫網文生活，真實經曆過的場景。
夢中的聲音，就是高中同學肖進，還有楊勇、陳森、晉揚等人。
重生之前，最後的幾個月，高陽真的扛不住了，還得了抑鬱症。
肖進和楊勇這幾個老同學，每月輪著給高陽打款2.5萬，借錢給他還貸和生活，支持他闖出一條路。
現在，一想起前世這些事，高陽總是很慚愧。
前一世的現在，高陽從沒想到過，人到中年時，竟會潦倒至此。
肖進和楊勇等人的大方資助，不僅僅是多年老同學情誼，而是雪中送碳之恩了。
前一世，人到中年寫網文，高陽撲街了好幾年，臨死也未能靠這個解決自己和孩子的溫飽。
前世恩，今世報。
重生以來，高陽還沒見過肖進和楊勇。
正月初四，就會去楊勇家裏聚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