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輝石③驍鹿的選擇
粉發的小小姐是奧爾蘭多家族的第三順次繼承人，在真的將那顆“神奇的石頭”留下後，她閃身躲回了門後。
“驍鹿先生……我希望您能救救姐姐……”
刻意壓低聲音的舉動對於任意一個魔法師而言似乎都意義不大，不過奧羅隻當沒有聽見女孩的碎語，伸手直接將房門關緊，門後隨即傳來了些許埋怨般的自言自語聲。
奧羅不去理會那些聲響，此刻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正躺在自己掌心上的“任務目標”。
魔瓶先前的提示已經宣告了這塊輝石的真實性，可緊接而來的警告聲卻使得奧羅不得不陷入兩難的境地。
【迷失指數上升至95%，請酌情考慮後續行動。】
如果他就揣著這塊石頭返回時與空的夾縫，縱使三十年後時間線上的莫妮卡念叨那個名字到喉嚨出血，他也不可能回到那裏了。
或者說，他接受莫妮卡的委托的這件事成為了“未發生過的事情”，這件事從一整條時間線被獨立出來，成為單獨的世界。
隨即又會因為時空旅行者的“多元唯一”性質，這個新生的世界分崩離析，就像之前奧羅意外錯失的33個世界一樣。
他作為時空旅行者，不會受到曆史改變的影響，哪怕回到過去殺死自己，也隻是摧毀了一個“存在自己在更久以前死去”這種可能性的世界罷了。
“所以我才會問的……‘線索’還是‘本身’。”奧羅背倚著門板，語氣平淡而缺乏感情，隻是眼神有些許恍惚，“這樣的話，就算帶回去了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就在這時，臥室內部的空氣變得粘稠起來，床鋪的位置出現了一人高的扭曲漩渦，代表“轉移”魔法的五芒星法陣從漩渦處析出，緊隨其後出現的則是先前那位驍鹿的“熟人”。
對於奧羅而言的陌生人一站穩，目光就落在奧羅的掌心不肯移動了，他有些急切和蠻橫感地問道：
“婚約者，你考慮好了嗎？”
他為什麽要稱驍鹿為“婚約者”？如果他是與奧爾蘭多家族有關聯的人物，理應早就清楚驍鹿已經把輝石交給了他們。
奧羅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但眼前的陌生人依舊沒有將目光從輝石上移開的打算——他的目的似乎有些明顯，亦或是他不太懂得如何隱藏自身的欲.望。
“看來你已經拿回了輝石。”陌生人說，“你的行動能夠告訴我們你的決定，帶上他與我一同前往南大陸吧。”
正當奧羅心中編好了理由準備忽悠眼前的陌生人時，料想不到短短幾秒時間對方已經把底透了個光——畢竟對方和驍鹿存在一段時間的交情。
“這是奧爾蘭多家族送回來的。”
黑魔法師忽地注意到，麵前溫文爾雅的學者的眼神變得幽邃起來，他聽見麵前這位應當是驍鹿的男人開口說了些什麽……說了，某種咒語。
“黑魔法等級9，真言領域。”
自曝要把驍鹿帶去南大陸，想必就是寄出“邀請函”、襲擊驍鹿未婚妻的黑魔法師了。
可他們既然想同時得到驍鹿和輝石，又為什麽要去打擾星之學院和長老學院的交換學習，特地詛咒目標人物的愛人呢？
（某些黑魔法師的想法真是難以捉摸啊）奧羅隨手在隱匿了形象的筆記本上記了一筆，快步上前在黑魔法師意識回歸前摁住了對方的額頭。
“你們的行為讓我感到困擾，但盡量不去改變曆史既定的事情是我的原則。
“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來了，就把已知的信息全部告訴我吧。”
……
粉色頭發的小奧爾蘭多倚靠著緊閉的房門，她依稀聽見身後傳來某些古怪的聲響，像是發生了一場迅速結束的戰鬥。
不過她可沒有心情在意臥室中的人，對方現在仍不是奧爾蘭多家族的一員，況且先前他表現出的冷漠稍許傷害了女孩的心靈——至少她是這麽感覺的。
“哢鏘”，身後感受到了某種推力，門板被人從裏推動，然後毫不客氣地將女孩頂開。
“不要堵著門。”驍鹿出現在門後麵，神情冷漠地看著她。
“我怎麽記得這扇門是往裏打開的。”粉色頭發的小女孩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又突然意識到自己態度存在問題，有些害怕地往後稍稍退了一步。
“而且，你不是魔法師麽……魔法師都能穿牆出來啊，家裏的大人很多時候都這麽做的。”
“小傻瓜。”麵前的學者眯了眯眼睛，語氣中浮現出了一種溫和感，“如果所有人都這樣做的話，人們建造這些建築、這些門和窗戶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稍微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奧爾蘭多的頭發——就像平日裏驍鹿和他的未婚妻相處時那樣，對一切人和事物表達關懷以及一顆溫柔的心才是這個男人的風格。
“魔法不是用在這些所有人都能輕鬆做到的事情上的。”
“您就不能用魔法救救姐姐嗎？”
“連大魔法師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家族才需要用到‘輝石’啊。”
“但若是您將輝石的能力用來治愈姐姐，您便會因此失去自己的生命。”小女孩有些時候雖然會表現得任性，但她也已經懂事，知道世界上某些選擇不能顧及所有方麵和所有人。
“我不知道某些人會如何看待自己祖父母的關係，但在我的理解中，給她加個‘祖父早逝’的定義也可以吧？”溫和的學者露出從未有過的燦爛笑臉，就好像是完成了某種艱難選擇後，把一切都放鬆下來了的樣子。
“啊？”女孩踮了踮腳，似乎瞅見臥室中還有其他的人，她沒有就著自己聽不懂的話繼續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道：
“那是誰？”
“無關緊要的人物。”奧羅收起笑臉，同時捧起女孩的右手，“現在，帶我去你的姐姐那裏。”
“您是要通過轉移過去嗎？她正在南大陸的長老學院，是那裏的老師送我過來傳遞信息的。”
“就當成是這樣吧。”奧羅輕輕地回答說道。
……
【迷失指數：16%】
令人訝異的數值，奧羅心想。
魔瓶提供的信息證明了他的某一個猜想：莫妮卡的祖父，這位植物王國的學者先生，怕不是剛成婚沒多久就離開了人世。
曆史正在遵循著正常發展軌跡向前行進著，盡管其中某些小人物的死活便能決定某種“可能性”的獨立與否，但至少現在沒有發生大幅度的變化。
多出來的數值，大概是由於自己的介入、以及對待黑魔法師的行為上的不同吧。
“長老學院的老師正在照顧姐姐。”耳畔突然傳來小奧爾蘭多的聲響，“黑魔法師們用承載了詛咒的魔法道具襲擊了來自星之學院的學生們，尋常的解咒魔法不起作用。”
在見識了披著驍鹿皮的奧羅“另類的轉移魔法”後，小奧爾蘭多幾乎是一路無言，可能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對待這位姐姐的婚約者。
“我不是為了展示自己會解咒類的黑魔法才這樣做的。”奧羅語氣毫無起伏地說著，仿佛完全沒認識到自己古怪的魔法讓小女孩受到了驚嚇。
“唉……我知道，您從來不是那樣的人。”小奧爾蘭多推開長老學院醫務室的門——雖說是“醫務室”，但實際上更接近於大陸醫院的聯合病房，其中放置了數十張床位，大部分都是空的。
奧爾蘭多躺在靠窗的位置上，雙目緊閉，呼吸急促，雙手十指呈現出烏黑的顏色，兩條腿上也布滿了大麵積燒傷般的痕跡。
“姐姐清醒過一段時間，但在決定還回輝石後，她的狀況便越發惡劣了。
“接下來，您打算……”
在看到自己姐姐的一瞬間，粉發小女孩的眼神中湧出了強烈的悲愴，淚水仿佛已經開始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但在她回頭望向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時，卻看到奧羅展開手掌，露出躺在掌心中的小小石頭。那塊石頭散發著潔白色的光暈，那些光芒起初時強時弱，但很快這種節奏就穩定了下來。
“你！”事出突然，這次她沒有反應過來去使用敬稱，“你在使用它！”
“正如你所見。”奧羅的笑容輕鬆而燦爛。
自輝石中迸發出的耀眼光芒轉瞬即逝，粉發女孩下意識地看向病**的親人：奧爾蘭多的四肢已經恢複正常，呼吸也平緩下來，一抹笑意浮現在少女略顯蒼白的臉龐上——她睡得很沉，但顯然在做一場好夢。
奧爾蘭多的一小撮額發在輝石治愈力量的“副作用”影響下變成了乳白色，奧羅凝視著這一變化，良久，才出聲打破了病房中神聖的寧靜：
“在三百年前，這樣的現象很常見……我還以為，是那時候的一種流行。”
“這樣啊，您一直在研究輝石的再生性——它們就是在那個時間點上突然消失的。”小奧爾蘭多的語氣有些沉悶。
她欣喜於姐姐的康複以及不用再操心順位繼承的麻煩事，可又因為姐姐婚約的問題而感到煩惱：
“接下來，您想怎麽做呢。”
“輝石被消耗後產生的聖潔力量，能維持一段時間這具身體的活力。”
奧羅張開雙臂，最大限度地讓自己的偽裝沐浴更多空氣中的聖潔魔力——這具身體仍舊屬於驍鹿，那麽他就要盡最大可能地幫助驍鹿活到成婚的那天。
正史中他們也一定完成了婚約吧，奧羅心想，奧爾蘭多家族就這麽存續下去，到三十年後的莫妮卡，再到更久更久以後。
“那您能——”小奧爾蘭多轉向她未來的親人。
“接下來的選擇是屬於驍鹿的。”奧羅自語道，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讓我們單獨相處……等到奧爾蘭多醒來，讓我們一起來給家族一個答複。”
“好！”
粉發的小女孩一下子就答應了奧羅的要求，她像是也感覺到了姐姐未婚夫身體的好轉，於是帶著那一絲絲縹緲的希望跑出了醫務室，為這對“相愛的人”爭取更多獨處的時間。
……
“魔瓶啊魔瓶，實現我的願望。
“這是第三個願望：為我清除隱患吧。”
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奧羅隱約聽見有人在感謝他，但受到夾縫引力影響的他已經無心再分辨說話者的身份，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避免被時與空的夾縫撕碎上。
模模糊糊地，看見臉龐瘦長的男人半跪在雪白的病床邊上，與坐在那上麵的愛人相擁而泣：
“謝謝……我由衷地感謝著這一切。”
奧羅的思緒旋即陷入了黑暗之中——再一次醒轉時，他已經重歸夾縫，飄浮在長長短短的時間線與互相獨立的世界線之外，身旁懸停著他的魔瓶。
【倒計時：至火月39日，已停止計時。】
【當前定位已解除目標鎖定，目標失去蹤跡，目標重新搜索中。
進度：1%】
“暫停進度。”奧羅揉了揉眉心，“開啟‘後花園’。”
所謂的“後花園”中存放的是先前所有委托者“贈送”給他的時間點，奧羅伸手選取了其中一段，操縱魔瓶再一次啟動時與空的縫隙。
【定位：紫星曆2500年，元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