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記憶⑨神靈的容器
“竺柯，你準備好了嗎？”
巨型魔法陣的中央畫著心髒與器官。
它們的周圍環繞了一圈又一圈扭曲而相互交錯的線條，線與線之間則由規則的幾何圖形填充，幾種圖案交匯在一起，形成了複雜卻具備對稱感的“喚神法陣”。
奧羅聽見了祁洛的聲音，很快，新的聲音響起，這次是來自那位陌生的魔法師，也即祁洛口中的“竺柯”：
“並沒有。”
簡短、利落，還有點令人無語的回答由竺柯表達出來，奧羅聽見了祁洛的吸氣聲，他就竺柯給出的答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仿佛在思考該如何把對話進行下去。
“我在黑暗中度過了40個日夜。”名為竺柯的魔法師說道，“我的神智不再清醒，我的心變得狂躁，我更容易感受到憤怒，也會更輕易地相信他人。”
噠。噠。噠。
魔法師邁步走進了喚神法陣中，隨著他召喚出一團微弱的光源懸在幽深走廊上空，奧羅這才看清裏廳外除了祁洛與竺柯外，還有兩個被繩索捆綁住的陌生人。
（他們是誰？）
奧羅的思緒卡殼了片刻，很快得出了結論：
（曾經在書上讀到過，想讓一個召喚類的魔法陣百分百成功，祭品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他們是為神靈輕風的蘇醒而準備的祭品。）
“作為神殿中的神職人員，發誓將畢生獻給神靈輕風的愚蠢之人啊。”祁洛站在魔法陣外，伸手在空氣中一抓，束縛著兩個神職人員的繩索頓時解開。
重獲自由的兩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逃跑，不惜犯下輕風山的禁忌，也要從這荒唐的事件中逃出生天！
可祁洛又怎麽會放他們走呢？隨著竺柯一步一步走向陣眼，兩個神職人員腳步越來越沉重，最後，他們倒在了魔法陣中。
“你們不應該感到喜悅嗎？很快就能為神靈輕風的降臨……不，蘇醒作出貢獻，也不枉費了你們徒勞度過的數十年青春。”
“祁洛。”平淡的、不含情感的聲音從法陣陣眼處傳來。
“嗯，我聽著呢。”
壞心眼的見證者在魔法陣外手舞足蹈，盡管先前得到竺柯“並沒有準備好”的回答，卻一點也沒影響到他雀躍的心情。
“讓他們離開吧，祁洛。”站在陣眼上的魔法師說道，“祭品隻我一人便足夠了。”
“什麽？”
“祁洛。”陣眼中的魔法師身上爆發出了強大的魔力，四溢的力量一下將困在魔法陣中的兩個無辜神職人員撞了出去，“你說過，這是一個充滿奇跡的世界，那麽，不想傷害到自己子民們的神靈，又是否會回應子民的呼喚？”
“不想傷害，哈？”
魔法陣外，祁洛的臉上雖然還保持著笑容，但他的語氣不再像之前一樣歡悅，一舉一動間也沒了先前的雀躍感。
“你給了我思考的時間。”竺柯說，“40個日夜過去了，你的出現讓我重獲生的希望，我的神智逐漸清醒，我的心靈也趨於平靜。”
“我去調查了你所陳述的內容，感謝大陸上無比健全的水晶球係統，我能在其中查閱到一切我想了解的內容。”
處於“與世隔絕”狀態的奧羅伸手指向魔法陣中的竺柯，魔瓶的聲音即刻在他耳畔響起：
【數據更新：竺柯，“天才魔法師”，人心之魔帶來的災難摧毀了他的信念，使他家毀人亡。
目前正處在人生的轉折期。】
【迷失指數上升至21%】
“你做了什麽？竺柯？你在做什麽？”喚神法陣外，不敢向前踏出一步的祁洛麵帶怒氣地詰問竺柯。
“浪費了你的心血，辜負了你的期待，真是對不起。”
竺柯慢慢從陣眼上離開，露出腳下已被損毀的心髒。
“沉睡的神靈就讓祂繼續睡下去吧，我是神靈的子民，是輕風山這座樂園、這座聖地的子民，它值得一次新生的機會。”
【25%】
“在黑暗中‘涅槃重生’的機會嗎？別介意，這是我家鄉那邊的形容詞。”祁洛變臉比翻書都要快，前一刻的怒容又一次被笑臉代替，“你說你沒有準備好，原來是沒有做好直麵她怒火的準備啊。”
“她？”
魔法師朝喚神法陣的另一邊退去，突然間，一道光束從他的頭頂襲來，竺柯的反應很快，神殿的地麵上迅速隆起一堵石牆，替他擋下了突如其來的襲擊。
在裏廳中目睹這一幕的奧羅循著攻擊出現的方向望去，幽暗的走廊深處有一人正徐徐走來。
棕紅色的頭發……
（勞爾女士？）
（“原來她被見證者救下，送到了輕風山最高執權者麵前，獲得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也許他默許了……”）
“竺柯，也許你不知道。”祁洛的聲音響起，“你的妹妹還活著，而且正向這裏趕來。”
魔法師一愣，沒能躲開勞爾夫人的新一輪攻勢，左手臂和左腿都受了傷。
“她會再次死在你麵前。”奧羅看見祁洛轉向了自己這邊，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冰冷。
“作為你背叛最高執權者的意誌應受的懲罰。”
“你怎麽敢！”
金色的光芒自竺柯腳下的魔法陣中煥發而出，緊接著紫黑色的鎖鏈從祁洛身旁竄出，取代了喚神法陣的神聖光輝，同時將竺柯束縛在其中。
“我對她使用了魔法石。”祁洛手上把玩著一顆黃色、透明的寶石，“黃色的魔法石，身為魔法師的你應該知道它的效果。”
（無條件複活已死的人……但，重生之人的靈魂會失去踏入轉生之門的資格，在下一次死去時直接灰飛煙滅。）
【28%】
（迷失指數還在上漲？究竟有哪裏不對？原本的曆史中，風暴碧神他們應該已經來到這個場景了麽？還是……奧特裏克應該在這裏？不、他身上固然有令祁洛和勞爾忌憚的特殊性，但風暴碧神卻說……）
（“遺忘吧。”）
（神靈輕風沒有反應，他對這些事情也沒有印象，因為……這時候的他還未醒來。）
勞爾抬手之間修複了被竺柯破壞的喚神法陣，並依竺柯的想法，讓他成為喚醒神靈的祭品。愈來愈多的黑光自魔法陣、自竺柯身上發出，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什麽事物飛馳而來的聲音。
是風暴碧神！
此時祂的身後展開了黑白雙色的翅膀，身下光環所及之處全部覆蓋上了一層冰霜。
奧羅趁著祁洛和勞爾的注意力被趕來的神靈吸引，保持著浮空的狀態來到竺柯身邊。
“魔瓶，給我‘真實視野’。”他輕聲說道，伸手接觸了被紫黑鎖鏈牢牢固定在魔法陣中心的竺柯。
…………
竺柯喚醒了神靈輕風，蘇醒的神靈附身進了為祂準備的容器，也即是那具人偶之中，彼時的祂還能自由選擇離開還是留下。
魔法師向輕風山的神靈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以及請求，可是沉睡多年的神靈又怎麽可能知曉當時大陸的事況？竺柯對神靈感到失望了，這時埃利佩.勞爾登場，希望神靈能淨化他們的樂園。
可可奈亞、小金小黑、林蝶麗、風暴碧神還有奧特裏克隨後趕到，神靈附身的人偶被輕風山的最高執權者操縱，準備趕走（殺死）輕風山中所有的外來者。於是可可奈亞衝入魔法陣刺穿了神靈容器的核心——人偶體內的木質心髒——她殺死了輕風山的神靈。
被魔法石複活的可可奈亞遭到神靈力量的侵蝕，死在了自己哥哥的懷中。踩入祁洛陷阱的竺柯顯然沒有預料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的心靈陷入瘋狂，想要讓勞爾夫人去給竺可陪葬，卻遭到最高執權者的懲罰，被放逐出了輕風山。
在強製轉移的魔法生效前，竺柯看見那隻擁有異色雙眸的精靈——可可奈亞的同伴，伸出雙手遮住了它人類同伴的眼睛，輕輕地說道：
“遺忘吧。”
奧特裏克額前浮現出了他的靈魂印記，這段“真實曆史”中竺柯最後聽見的，便是這枚靈記的名字：
“曆史筆記，《曆史之卷》。”
…………
奧羅從真實視野中掙脫出來，離開了竺柯。
風暴碧神他們已經趕來，竺柯也已經成為喚醒神靈的祭品，除了本該在這裏的奧特裏克由於他介入的緣故未能進來外，這件事正在正常的曆史軌跡上發展。
（這能叫正常嗎！）
時與空的夾縫並未突然在他身後打開，證明這件事的偏軌不會對他的時間線產生太大的影響，不會害他在無數世界“可能性”中迷失方向。
“不過，我好像已經知道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了。”奧羅瞅了一眼肩膀上的神靈輕風，“你附身的容器遭到損壞，你也因為這件事失去了生命。”
“我不是又一次陷入沉睡，而是幹脆死了啊？”神靈輕風的靈體有些惱怒。
“接下來，我們隻要等……”
（作為容器的人偶不在勞爾夫人手上，而是被可可奈亞拿走了。）
“按照原來的曆史，神靈輕風在這一事件中失去了生命，輕風山則在三百多年的時光中變得荒蕪——變成荒山應該是與‘神靈蘇醒’無關了，因為神靈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別再強調這種事情了！”肩上的人偶劇烈震動起來，被奧羅一把按住。
“等竺柯召喚出你，可可奈亞把你封入容器中，然後我隻要阻止他們傷害那具人偶、殺死你就行了。”
（但神靈輕風必須在這件事中沉睡到紫星曆2869年，無論是活著的祂，還是死去的他的靈魂。）
“我允許你對我使用黑魔法。”肩上的人偶說，“我們得在三百多年後相見，不是嗎？嘿，就當是幫我增加睡眠質量。”
奧羅不再回複他。
趕到的風暴碧神意識到了祁洛和勞爾的關係，也想到了他們的目的，祂想要毀壞喚神法陣救出祭品，卻被魔法陣外祁洛設置的防禦法陣阻攔了進勢、浪費了時間。
緊接著趕來的是和祁洛分路行動的可可奈亞，此時喚神法陣已經完全啟動，她看見了自己哥哥痛苦的模樣。
“勞爾女士，為什麽？”
“我需要神靈的力量。”最高執權者的聲音不帶感情，“輕風山本是由人類開拓出來的家園。上古時期祂的蘇醒為輕風山帶來了一場屠殺，人類祈求精靈的幫助，在他們的安排下遷居到了距神靈最遠的山腳。”
“原本是為人類著想的政策，到了現在卻成了種族之間等級尊卑的助力。”勞爾說，“我要糾正前幾代最高執權者的錯誤，用神靈的力量驅逐騎在我們頭上的外來者，並給予忘記初心的精靈們懲罰。”
“可、可……”
以人類的身軀承受喚醒神靈代價的魔法師，在意識模糊中回應著妹妹的聲音，他的四肢帶動束縛在上麵的紫黑鎖鏈，掙紮著想往妹妹的方向移去。
奧羅肩上的人偶突然蹦了起來，和他有相同反應的則是魔法陣對麵的風暴碧神。
自然的力量充斥著整座神殿，金色光芒蓋過了祁洛的紫黑能量，就在這時，一個和祁洛長得十分相似的人突然從黑暗中奔出，抓住祁洛跳入了標誌是五芒星的轉移魔法陣中。
（祁洛被人帶走了？）
勞爾沒有在意同伴離開的小小插曲，她滿意地注視著竺柯的臉逐漸變得扭曲、抽象，魔法師的左肩上綻放出潔白的花朵，他的右臂開始生成雷電。
竺柯成為了神靈輕風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