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會不會……

啞巴應了一聲,關上院門拎著黃紙回來。

這玩藝兒便宜,也就是一兩毛錢,不過老四能有這個心思就讓他挺高興的。

“老六,我感覺這天氣,是不是可以脫棉褲了?”進了屋,李俠坐在炕沿上和他商量,想脫棉褲。

啞巴瞪了李俠一眼,沒搭理她,坐到炕沿上整理黃紙,發現沒打,就去找家夥事兒。這東西要用專用的模子打上印子,才算是錢。

“咋了嘛?還瞪我。”李俠嚷了一句:“我又沒說現在就脫。”

其實都清明了,城裏已經可以脫棉褲了,換穿線褲或者薄毛褲,但是農村山裏不行,這邊的溫度比城裏要低一大塊,風也更大。

主要是春天冰雪融化需要熱量,城裏凍土少,冰雪也少,農村不一樣,漫山遍野都是凍土層,需要的熱量自然就更大。

這可不是玩兒,春天棉褲脫早了真會做病,還沒法治。每一句諺語,每一條規定,的後麵,都是總結了無數的血淚教訓的,別當兒戲。

春捂秋凍,春天就得好好捂著,捂的嚴嚴實實的才好。

不過,隨著溫度提升,再過幾年棉褲都沒人穿了,哪像這會兒零下三四十度。

“哎呀,拉拉個臉。”李俠湊過來伸手捏啞巴的臉:“笑一個,我不脫,穿好好的。”

啞巴回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把李俠逗的哈哈笑起來,撲過來就要咬他,然後就膩歪起來,你啄我一下,我咬你一口。

“這個好玩兒,我能打不?”膩歪了一會兒,啞巴打黃紙,李俠又來了興趣兒。她沒弄過。

啞巴搖搖頭,這東西還真不能給她打。很多東西都是有講究的,雖然不懂為什麽,也可能含著重男輕女什麽的,但還是要尊重一下。

既然信了這東西,就不要從中間再去挑毛病,要麽你從頭就別信。

這邊用中醫救著命,那邊去質疑它不科學,偏偏這些人還沒有一個和醫學沾邊的。這不就是搞笑嗎?五毛爾。

“這是什麽?”李俠不死心:“這麽砸出來有什麽用?”

這種打紙錢的紙鑷子(鐵鑿子)她確實是沒見過。

啞巴隻能給她解釋了一下。這是在印錢呢。李俠就感覺好神奇呀,好神秘。

因為是去墳上燒,不用寫路引敕書,打完放到一邊就好了,等著吃過餉上山。

李俠悄悄拿過紙鑷子擺弄,研究起來,大眼睛四處尋摸,看樣是想找個東西敲一敲,啞巴也沒管她,隻要不動黃紙就好。

“對了,”李俠擺弄了一會兒紙鑷子,突然手上一停:“差點忘了,昨天三哥給的錢。”

昨天老三給錢,她著急弄飯鍋就放到被子上了,吃飯的時候隨手給塞到了褥子下麵,結果晚上又被啞巴叫去了他被窩,就給忘了。

李俠爬過去,到自己褥子下麵摸,把那疊錢拿了出來,整理了一下數了一遍,兩百二十。

這真的不是小錢了,老三是真的舍得,真的掛著這個弟弟。啞巴相信三嫂會讓三哥來給錢,但絕對不會是這麽多。

五十一百的他都信,兩百二,不太可能。自己家還過不過?仨孩子等著吃飯呢。

老三一個月六十多塊錢,除去開支花銷根本攢不下啥。

這錢肯定是老三在廠裏向工友借的,以後再慢慢還。這個年代就這點好,在廠裏隻要不是人緣太差,錢好借,也敢借。

這麽一比,老二那摳摳搜搜的十塊錢,就有點相當醒目了。老四不一樣,家裏困難。

老二這十塊錢,和張慶革那十塊還不一樣,人家張慶革是叔伯哥哥,算是隨禮,十塊錢在整個公社那也是大禮了。

老二是親哥。家裏父母沒了,大哥也沒了,老二是最大的,實際就是家長了。

啞巴擺擺手,不想琢磨這些,讓李俠把錢收起來。

中午,啞巴燙了麵,給李俠烙糖餅,土豆和海帶切了細絲煮湯,點一點葷油,灑上蔥碎,又好看又好喝。

他自己把早晨剩下來的飯菜攪到一起放點湯給打掃了。沒吃太飽,一會兒要爬山,吃太飽容易吐。給李俠烙糖餅也是這意思,增加點血糖。

這年頭的人缺油缺糖缺維生素,什麽都需要補。

然後過幾年物資豐富了,條件也好了,逮著就猛吃,結果就補過頭了,又開始花錢降糖降脂。

“真好吃。你真厲害,什麽都會。”李俠摟著啞巴的脖子,油乎乎的小嘴在他臉上一頓亂蹭,發泄自己的開心和幸福。

這年頭能吃一頓烙糖餅,確實是一種幸福。

其實隻要沾上甜的,不管大人孩子都會喜歡,甜味本來就能讓人感覺滿足,開心。

城裏還好,在農村,糖餅基本上就是奢望,又要白麵又要白糖,還需要大量的油……誰家弄的起?

最關鍵是還得會呀,得有技術有手藝。

農村連點白麵都沒有,好不容易有一點也是要混在苞米麵裏麵吃,能切個麵條蒸個饅頭都算是高手了。

啞巴上輩子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就在鑽牛角尖,他搞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地裏種著小麥卻沒有白麵,隻能吃粗糙的苞米麵。

明明地裏種著水稻,可是飯桌上永遠沒有大米,明明辛苦了一年分文沒有連口糧都要貸款,為什麽呢?農民欠誰的呀?

估計幾百年以後,那會兒的曆史學家們,會在課堂上給學生講幾百年前對農民的赤祼祼的,殘暴的壓迫剝削吧。

“你會不會蒸饅頭?”

“你會不會蒸包子?”

“你會不會做香腸?”

“你會不會煮紅湯?麵包會不會?”

啞巴就笑著一直點頭。這些他確實都會,嚴格來說,隻要是吃的,他基本上都會,區別也就是有些更熟練,有些隻是會。

這丫頭當年的生活相當豐富啊,又是香腸又是紅湯麵包的。啞巴在李俠頭上搓了搓。等著吧,這些都會有的。

在這個年代,尤其前幾年,能吃著香腸喝著紅湯配麵包的,那真的都是人上人上人上人,尖尖角的那一小撮人了。

不是國營大飯店能相比的,是真正的頂級階層。

啞巴看了看在自己懷裏瞪著大眼睛念叨各種好吃的,還忍不住抽口水的李俠,胳膊稍微加了點力,把她抱的更緊些。

這是撿了個什麽大寶貝喲。

手動了動。?。啞巴生氣,想比劃手沒空,拿過筆記本:你怎麽又把這背心給穿上了?

“啊?”李俠愣了一下,臉上飛起紅霞:“太醜了,出去叫人笑話。不是要出去的嘛。”

她伸手在啞巴眉心抹了抹:“你喜歡回來給你看,回來我就脫了給你摸,別皺眉。”

‘這個不能勒,會勒出毛病的,以後會疼,會變形,到時候後悔也晚了。以後就不準穿,等著我給你縫個小衣服。’

“會會,會,會得病啊?”李俠往自己胸口上摸了摸:“真的假的?”

其實她的在啞巴看來也不算太大,大概32C的規模,隻能說量夠,談不上大,但配上她偏瘦的身材和一米七的個子,就有點挺拔了。

尤其這個年代,都是以大為醜,除了已經有了幾個孩子的以外,都拚命的想把自己勒成平的好能和男人一樣奔跑蹦跳。

當大家都這樣的時候,這就成為了潮流,成為了審美。就像這會兒一身軍裝就叫帥,牛逼。

而且這個年代呀,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生理衛生知識教授,人們都避而不談,都是關上門悄悄的搞,造成年輕人大量基本常識的缺乏。沒有認知。

像李俠這樣把結婚就當成親近,以為親親就可以懷孕生子的,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少數,甚至一直到九十年還存在。

‘你是我的還是別人的?’啞巴舉著筆記本給李俠看。

“你的。”李俠伸手摟啞巴的脖子。

‘我的就聽我的,和別人有什麽關係?以後不準穿了。’啞巴放下筆記本,動手,把李俠剝開,把小背心脫了下來。

為了起到勒的作用,這小背心比平時穿的背心還要小一些,是用沒有任何彈性的白布縫的。真不難受?

李俠癟著小嘴重新把秋衣棉襖穿好,小聲嘟囔:“法西斯,獨裁者。”

啞巴聽樂了,轉過李俠的身子,照著屁股就是兩巴掌。李俠哈哈笑著掙紮起來。

“六叔。”外麵小偉的聲音傳進來。

李俠臉一紅,嗖的一下爬起來穿鞋:“快走,小偉來了。”

兩個人穿戴好,啞巴給李俠找了根一米多長的棍子拿在手裏,他提著黃紙,揣好打火機,從屋裏出來。

“我爸他們往西走了,讓我來喊你們。”小偉解釋了一下:“六叔,野雞要不要?”

啞巴點點頭。

野雞在城裏的價格雖然更貴,但買的人不多,主要是為了好看,沒啥吃頭,一般要是遇到要去丈母娘家的就能賣上價,但得成對。

但是小偉弄著了,他就收著,總比他們吃了強,他們也弄不到多。這東西和兔子一樣,隻能冬天尋摸,夏秋根本打不到。

“晚上我和滿倉把東西送過來,六嬸你準備好錢啊。”小偉搓了搓三根手指,笑的賊兮兮的。

“行。”李俠痛快的點頭。

今天對於李俠來說和往日不太一樣,昨天晚上得到了三哥的認可,今天又去拜奠祖墳,這是身份的變化。

從今天起,她就是正兒八經得到認可祝福的老張家媳婦,可以埋進老張家墳地了。這個年代的人對這個相當重視。

這一代人正好處在媒妁婚姻和自由戀愛的節骨眼上,老觀念和新思維的衝突首先就爆發在婚姻上麵。

很多年輕人都是不顧家庭的反對走到一起的。祖墳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