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以後怎麽辦啊
啞巴回來還是從法台走的。
他在工管委那邊找人要了根繩子,從大隊供銷合作社買了兩塊豆餅,還有手紙,又買了點飴糖和餅幹。
買了兩個蘋果幾個凍梨。難得都這個天了還有凍梨。還有瓜子賣,啞巴想了想還是沒有買。
肉家裏還有,也沒再買,他其實有點想買魚,感覺好久都沒吃過魚了,可是供銷社沒有。
現在天氣轉暖,一天比一天氣溫高,凍魚放不住了,隻有鹹魚,他買了幾條,又稱了幾團海帶。這邊是沒有河魚賣的。
拿著李俠的下鄉青年證明去糧庫買了點小米和苞米碴子。大米人家不賣,說沒有。
也不知道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白麵也沒有,連標準粉都說沒有,隻提供苞米麵。
兜裏有錢了,後麵馬上也要掙錢,加上他今天還是挺高興的,就有點什麽都想買,結果就搞了一車。也幸虧是騎自行車出來的。
兩塊豆餅就有八十斤重。
他現在有點擔心車胎會不會爆炸,也不敢騎了,就這麽推著從大隊出來,一直上了國防路才騎上去。
國防路平整,不像村裏土路那麽坑包不平的顛簸。也就是這自行車是加重的,普通車還真不一定能承得住。
到了姚家堡子,馬路上這會兒就有行人了,還有人和他說話,他也不認識,隻能笑笑趕緊蹬,免得尷尬。
下了國道,路到了慶革大哥家門口這裏就不太好了,路麵上全是小石頭牛車坑,又下來推著,一路回到家裏。
這會兒正是午晌休息的時間,一路上堡子裏也沒遇到人,到是挺好,要不然又說不上會怎麽傳他的話了。
農村人的舌頭比褲帶還鬆,就喜歡盯著誰家的家長裏短的,從中尋找話題和樂趣兒,甚至都不用去證實,就憑著捕風捉影就能編故事。
自行車騎著不累,跑的飛快,但是推著就不行了,也就比扛東西強點也強不哪去,主要是東西太多,偏重,這一車兩百來斤呢。
弄到家門口,啞巴汗都出來了,就感覺棉襖裏頭像生了火似的,那叫一個熱啊。
阿巴。他喊了一聲,用身體支著車子,一隻手去開院門。阿巴阿。操特麽的,不能說話,有時候是真特麽急人。
外屋門一開,李俠伸出腦袋來:“誰?”她一個人在家,一直盯著外麵呢。
阿巴。
“你回來啦?咋這麽快呢?”李俠驚喜的跑了過來,打開大門,結果看到這一自行車的東西就一愣,站在那上下左右的打量。
啞巴伸手碰了李俠一下,比劃著讓她把牲口欄搬開。
“哦哦,哦。”李俠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把牲口欄打開,啞巴費力巴差的把自行車調個頭,推進了院子裏。
已經支不起來了,就這麽靠到帳子上。
啞巴摘下棉帽子扔給李俠,也顧不上腦袋上升騰而起的白煙,先把棉襖脫了下來。可算涼快了。
“出這麽多汗哪?”李俠嚇了一跳,看看啞巴身上,秋衣都濕透了:“快進屋。”也顧不上別的,拽著啞巴就往屋裏走。
這麽忽涼忽熱的,太容易感冒了,外麵風可大。其實農村人平時再熱也不會著急脫衣服,頂多解幾個扣子,讓溫度慢慢降下來。
啞巴這不是,內核換了嘛,沒有那個怕病的意識。
把啞巴拽進裏屋,也顧不上問東西的事兒了,李俠先給啞巴找了換洗衣服,然後去外屋給他打水:“我打水你先擦擦。”
啞巴也沒客氣,濕透的秋衣被冷風一吹都粘在了身上,別提多難受了。
兩把就脫個精光,露出上身的腱子肉來。也幸好他前兩天剛剛洗了澡,把這一身好好的搓了幾遍,要不然今天這可就好看了。
李俠端著溫水進來,正好就看到啞巴筋棱凸起的後背,被實實在在的晃了一下。好白呀。
啞巴轉身接過水盆擺在炕沿上,捧水洗了把臉,再把毛巾泡進去,擦洗起來,李俠就這麽呆愣愣的站在邊上看著。
好想伸手去摸摸。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覺啞巴好像比自己白。前麵到也不是沒見過啞巴光膀子,不好意思看,晚上進被窩之前光線也不太好。
啞巴拿著毛巾的兩頭擦後背,李俠神使鬼差的伸手把毛巾接了過來,給啞巴擦起了後背,手摸在啞巴熱騰騰的後背上,感覺手感相當不錯呀。
啞巴愣了一下,也沒反對,往前躬了點腰,讓李俠更方便使力。別說,這別人幫著擦後背,可比自己弄舒服多了。
擦了兩遍,啞巴表示差不多了,直起腰身穿衣服,李俠拿著毛巾就感覺有那麽點意猶未盡,甚至還瞄了瞄啞巴的腿。
直到啞巴把棉襖套上,李俠這才反應了過來,臉騰的就紅了,就想一頭紮在水盆裏,兩隻手絞著毛巾不知道該幹啥好了。
啞巴沒注意李俠的樣子,一邊扣著棉襖扣,一邊去看了下牆角的小雞崽,都挺歡實的,碗裏水也有。
把換下來的秋衣放進水盆,啞巴端著來到外屋,先放到一邊。
李俠這會兒才清醒過來,羞意消退,看了看手裏的毛巾。啞巴身上好幹淨啊。她莫名的臉又紅了,一隻手伸到自己腰上摸了摸。
五個月沒洗過澡了,雖然平時也會擦洗一下,也就是聊勝於無。這是農村的正常狀況,她現在也已經適應了,但今天和啞巴一比……
一牙。啞巴在外屋喊了她一聲。
“哦,來了。”李俠拿著毛巾出來。啞巴把毛巾接過來扔進水盆,比劃了一下外麵,讓她來幫著拿東西。
豆餅,手紙,飴糖,餅幹,蘋果,凍梨,鹹魚,海帶,五十斤小米,五十斤苞米碴子,還是細碴。
其實啞巴是想一樣來一百斤的,怕自行車受不了。
一樣一樣拿進屋裏收好。啞巴把地櫃裏的晉雜五全拿出來放到一邊,這個以後就是豬崽的口糧了,到是不算浪費。
“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呀?”李俠有點懵,也心疼錢。
她知道啞巴身上有三十多塊錢(前麵去合作社一趟花了些),她自己隻有十三塊三毛八,這就是兩個人全部的資產了。
下一次收入,要等到上秋,最快也是十月份,而且還不一定能看到錢。
她一邊跟著拿東西一邊在心裏算。啞巴這是,不打算過了?這些東西三十多塊錢……三十多塊錢哪夠啊。
“老六。”李俠扭頭看向啞巴:“我感覺我們應該聊一聊。”
啞巴把小米放進地櫃,蓋好蓋子拍了拍手,比劃了一下肚子。‘你吃飯了沒有?’
“你是不是沒吃餉?”李俠反問了一句。
啞巴搖了搖頭。吃過了。把幹海帶團也放進地櫃。現在家裏能裝東西的就這麽一處地方。
用涼水把凍梨泡上,啞巴洗了洗手,兩個人進到裏屋,把手紙,蘋果,飴糖和餅幹往炕上一堆,啞巴抬頭看了看棚。
豆餅還得找個地方放,要不然扛不住耗子來啃。一般是在裏屋牆上釘一塊隔板,把豆餅放到上麵,啞巴擔心自己家這牆承不住。
要不然就隻能把它砸碎,裝袋子放進地櫃裏。這東西是壓榨成型的,那叫一個堅硬,想砸碎也沒那麽容易。
李俠伸手推了推啞巴:“你坐下,我有話和你說。”
啞巴奇怪的看了李俠努力嚴肅的小臉一眼,坐到了炕沿上。
“你,你是不是把身上的錢全給花了?”李俠盯著啞巴的臉,兩隻手握在一起:“以後日子還過不過了?你不是說要掙錢的嗎?”
啞巴愣了一下,笑起來,伸手去揉李俠的腦袋,被李俠躲開了:“你別碰我,煩人。”李俠抹了一把眼睛。有眼淚。
啞巴看李俠真哭了,有點麻爪。
“你也不問問我,”李俠感覺自己又委屈又憋氣,眼淚開了頭就有點止不住的架式:“一下子把錢都花了,以後怎麽辦哪。”
兩個人之間的思維差異在於,啞巴沒把那張結婚證當真,因為他有後世的記憶。但李俠反抗不了,就隻能認命,那張結婚證就是她的歸宿。
雖然搬過來隻有這麽幾天,啞巴的種種表現給本來已經極度壓抑的李俠帶來了開心和希望,這也是她哭起來的原因。
她沒有也不敢有別的奢望,就想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啞巴看李俠哭就麻了爪,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他又不會說話,也就談不上花言巧語的哄。雖然他有一肚子的貨。
左看右看,想找什麽吸引李俠的注意力,啥也沒有,難道喂一塊餅幹?還是塞一嘴糖?
“那些錢都不夠,”李俠哭了一會兒,抽噎了幾下:“你是不是還借錢了?”
這會兒的物價幾乎不變化,都是統一定價,那些東西值多少錢算一下也就清楚了。主要是這會兒的物資就少,就那麽幾樣。
“我就有十三塊三,夠不夠?你能不能不亂花錢了?”李俠從裏懷兜裏掏出卷在手絹裏的錢,又哭了起來。
啞巴有點感動,看了看李俠舉著手絹包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