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祈凰大樓,7層器樂室。

正中間的溫唐眉頭緊鎖,如臨大敵的瞪著一邊的鼓手,然後根據旁邊樂理老師的手勢,試圖跟上節奏。

片刻之後,支離破碎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房間,如泣如訴,鬼見鬼發愁,神聽神發抖。

安然和小蘇已經不忍直視的別開頭,樂理老師一臉扭曲的看著垂死掙紮的溫唐,旁邊的鼓手滿頭黑線,似乎在猶豫,自己是否還有敲下去的必要?

終於,拯救世界的英雄降臨!

“停,停下吧!”

樂理老師撫額,帶著胃痛一樣的表情喊停,然後在鼓手和溫唐解脫般的表情中,無比誠懇的對後者道,“溫唐,老實告訴我,你喜歡唱歌麽?”

溫唐用力甩頭。

樂理老師頓時鬆了口氣,之後真摯卻又毒舌的下結論,“這就是傳說中完全無法唱歌的喉嚨啊!”

音感完全沒有,十個節奏踩準的不足三個,兩個小節不出必定跑調,一首簡單的入門曲子,教了一上午都連點門道還沒摸著!如果真的要讓這姑娘去錄唱片,最後累死的一定是調音師!

總結之後,樂理老師不禁感慨,在業內混了這麽多年,能碰見這麽塊石頭,也實在是不易。

畢竟是自己的娃,一邊的安然有點看不下去,掏了掏被魔音灌耳的耳朵之後,小聲申辯道,“那個老師,我們畢竟是演員,您看”

“你懂什麽!”樂理老師猛地回頭,橫眉倒豎,卻用一種無比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哀哀淒淒道,“沒有節奏感就意味著不能唱歌,不能跳舞啊親!”

這麽一來,發展道路一下子就給縮小了多少呀!

溫唐一臉便秘的表情,大概是覺得這個樂理老師也不容易,就糾結道,“要不,我再試試?”

話音未落,旁邊的鼓手就跟遭雷劈了似的,淚眼滂沱中鼓槌掉了都不知道。

樂理老師嘴角一抽,“不必了。”

一路不行再換一路,條條大路通羅馬麽!

公司安排的健身教練下午兩點到,溫唐就先跟安然和小蘇去了餐廳。

正吃著呢,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背著吉他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經紀人。男孩子找了個位置偏僻的座位坐下,經紀人話還沒說完,見狀也隻能歎口氣,放了包之後先去跟助手打飯。

因為男孩子坐的位置比較巧,剛好就在溫唐對麵隔著兩張桌子的地方,倆人抬頭的工夫,視線無法避免的就碰上了。

倆人同時一愣,溫唐認出這個人就是跟自己同住一棟樓的康正,覺得有必要打個招呼,便把兩隻眼睛笑成月牙狀,同時舉起還捏著一隻沾滿巧克力蛋糕碎屑的叉子,朝那邊揮了揮。

康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然後又毫無征兆的垂下頭去,就跟沒看見溫唐的打招呼一樣。

溫唐訕訕的收回手,覺得自己有點像傻子,轉頭問安然,“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安然飛快的回頭瞥了一眼,剛好跟端著餐盤回來的康正經紀人打了個照麵,倆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回過頭來,安然壓低了聲音道,“不是,康正就這個脾氣,古怪著呢。”

正吃著飯的小蘇也抬起頭來,神神秘秘道,“我聽說,他有重度交流障礙。”

交流障礙具體代表什麽溫唐不大清楚,但光聽名字也知道肯定不是好玩的,不由得肅然起敬,“那他還是人氣歌手呢!”

安然對她莫名其妙的崇敬感有點哭笑不得,“康正應該屬於那種天才式的人物,會寫歌能譜曲,能彈會唱,許是老天爺公平吧,就讓他的生活能力稍微差了點。”

於是溫唐更敬畏了,對於一個音癡而言,天才音樂家神馬的,簡直就是無法企及的高度啊!

小蘇憤憤的補充道,“康正就算隻有一半才華也比那個什麽不著調的付梓清厲害多了!他憑什麽跟康正爭?!”

安然笑,“還挺有同胞意識啊。”都一個公司的,甭管內部怎麽不合也是家庭內部矛盾,一旦遇上事兒了,那就得一致對外。

溫唐愣了下,“他跟付梓清打對台?”不是一個搖滾一個r&b麽,應該不是一個領域的吧?

安然點頭,“國內對這些的界限區分的不是特別清晰,而且甭管是r&b還是搖滾,在國內都屬於受眾麵比較窄的,所以一旦有競爭的時候,就給放到一個榜上了。”

三巨頭競爭何止慘烈,雖說國內不像有的國家一樣有明確的打榜時間,但早已形成了不成文的規則:一旦哪個公司的歌手發布新歌,不出一周,對手公司也必定會推出近似款式的來搞競爭。

半個月前康正剛發布了一首新歌,剛一出世就橫掃各大音樂排行榜,下載量蹭蹭的,東明和原野兩家自然是眼紅,也相繼推出了對手歌。不過東明的男歌手抒情路線走的比較多,這塊的競爭力倒不怎麽樣,就是原野,前年冒出來個付梓清,上榜之後分了康正不少人氣。

臨近年尾,為了有個漂漂亮亮的收尾,祈凰決定來下狠的,又讓康正和另一個女歌手打了兩首新歌,想徹底把原野擠出前三。

這兩天康正就在忙新歌的事,不過公司說要拍個mv,貌似主角還沒定下來。

別的不說,一聽是跟付梓清打擂台,溫唐就來精神來,“他的肋骨沒斷啊?”還真能蹦躂,早知道當時就下手再重點了。

安然白了她一眼,“真要是斷了,你早就被帶走問話了。”

溫唐選擇性失聰,飛快的把盤子裏的蛋糕吃完,眨眨眼,“都是一個公司的,我要不要做點什麽幫忙呀?”

安然失笑,“你一演員,他一歌手,能幫得上什麽忙?”見她不像是說笑的,安然想了下,“不行你就在微博上他,說點助威的話什麽的。”

反正是一個公司的,現在戰況如此慘烈,同公司人幫著刷人氣早就不是新鮮事,溫唐摻合下也好,一來給自己刷刷臉熟,二來也算是跟康正那邊搞好關係。反正康正的微博什麽的都是經紀人管,也不怕冷場。

下午見了健身教練,對方讓溫唐把合適的運動都給試了一遍,然後挺驚訝,“溫小姐身體素質不錯啊。”

結果證明,溫唐的條件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專業的運動人士,而且這個人還得是個男的。

全程控製力量和速度的溫唐臉不紅氣不喘的點頭,施施然道,“還成吧。”

教練也是一時頭腦發熱,“溫小姐有沒有考慮過發展職業的?”

安然囧,這都什麽人啊,挖牆腳挖到大本營來了?

怕他走不出這棟大樓,溫唐咳嗽一聲,“我是這裏的簽約藝人。”

大個兒教練的臉刷的就紅了,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啊,習慣,習慣。”

安然微笑著過來,“理解,理解,不過,咱說正事兒吧?”

“哦!”教練做這行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恢複的也挺快,立刻翻開記錄本,又跟安然詢問了相關信息,最後得出結論。

“毫不誇張的說,溫小姐做什麽運動都可以,不過出於職業規劃,我建議選擇遊泳、網球和騎馬。”

這三種都是全身運動,因此不必擔心產生肌肉運動不均的問題。分開來看,遊泳可以展示好身材,方便夏天去海邊;網球麽,這基本上是世界公認的有風格的運動,而且技術性比較強;騎馬麽,妥妥兒的貴族運動,男的帥氣女的瀟灑,或者換過來說也可以……

最後教練還給補充了下,“如果有條件的話,溫小姐也可以加一個攀岩,我剛才看你做的,跟遊泳和騎馬一樣,都像是很有基礎的樣子。”

安然解釋道,“溫唐上部戲裏剛學的騎馬,飼養員還說她有天分呢。”

教練也笑著點頭,“溫小姐的確是有天分,要是”

眼瞅著他似乎又要說諸如“要是走職業道路肯定成就斐然”的話,安然趕緊找了個話題把人帶遠了。

嚴塵看了報告,樂了,笑著打趣,“以後公司對你可得好點了,不然你要是跑了去當職業運動員就壞了。”

溫唐知道他說笑,就搖頭,“哪兒能啊,到別的地方可找不到這麽好的待遇。”

嚴塵笑了笑,又道,“這些都好辦,遊泳麽,我聽安然說,你每天都堅持遊?那好,這個倒是不用多花心思了,網球和騎馬的話,郊區就有好幾家俱樂部,我幫你聯係個熟人,辦個會員卡,這個也不用多了,每周去個兩三次就行。”

溫唐倒是喜歡這個,就問,“多了不行啊?”

嚴塵就笑,“當然行,你要是真喜歡的話,天天去都行,不過有一點,你可不能耽誤工作。”

溫唐握拳,“沒問題!”

“哦,對了,”嚴塵想起什麽來,走到書架那裏翻了下,從第二層最邊上抽出一本雜誌,“這是《美》的樣刊,另外還有你的照片,待會兒讓人給你發郵箱裏,留著做紀念吧。”

溫唐忙雙手接了,還挺激動,“這麽快啊!”

嚴塵點頭,“樣刊而已,後麵還得修改好幾次呢,不過大框架不會變了。他們挺滿意,說不定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封麵上的溫唐一襲寶石藍的曳地長禮服,鮮紅的高跟鞋微微露出一點尖,撞色美得一塌糊塗。

專訪共占了三個跨頁,一共配了六張照片,四小兩大,其中溫唐最喜歡的是第三張:

裏麵的她長長的頭發從腦後順下去,鬆垮垮的綁了麻花辮,尾端係了紫緞麵的蝴蝶結。她上身穿了件大領口的淺駝色羊絨衫,精致的鎖骨露出來,下麵是一條水洗白的牛仔褲,再往下是深棕色的半跟麂皮靴。

溫唐還記得拍攝這張照片時候的場景:秋日午後的陽光正好,她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韁繩,然後一人一馬,緩緩行走在灑滿落葉的林蔭道上,安靜而美好。

那樣靜謐的氛圍,是真正的溫唐一直求而不得的。

溫唐看的有些出神,嚴塵打破安靜道,“公司決定把這張照片放大之後,布置在大廳裏,你覺得呢?”

“啊?”溫唐回神,回味了下他的話,欣喜的點頭,“謝謝。”

祈凰實力雄厚、資源優越,旗下藝人不知凡幾,能登上公司大廳宣傳榜的,無一不是被公司和大眾同時承認了的人氣藝人。

總而言之,大廳宣傳榜,簡直就是祈凰藝人們心目中的聖壇。

看了照片的安然和小蘇也是歡喜異常,商量之後決定把牽馬照、雜誌封麵照和另一張溫唐開懷大笑的居家休閑照放大後掛在家裏。

女明星家裏連張自己的照片都沒有,像話麽?

晚上回去的時候,走到樓下一抬頭,見10樓一片漆黑,這才猛然記起,自己已經兩天沒見到顧蘇了。

溫唐馬上就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壞了,不過就是兩天而已,記得這麽清楚幹嘛?!

而且,都是藝人還不知道麽,工作多忙啊,人家整天飛來飛去的,見不到才是正常呢。

可是,可是為什麽自己就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呢?

這種心情隨著電梯上麵不斷增長的數字一同,不斷地擴散,終於在叮一聲達到9的時候再也無法克製。

原來不見麵,會想啊。

而溫唐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d國的某個地方,顧蘇也正處於某種焦躁之中。

他手裏拿著一份報紙,而一雙眼睛卻是直接從報紙上方看過去,直直的落到前麵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上。

旁邊沙發上的顧鈞一臉看好戲的戲謔,對麵辦公桌後麵,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低頭翻看著一摞文件。

事情要從昨天晚上說起。

話說顧蘇到了d國之後,顧家大哥,也就是他的親哥,也就是此刻坐在辦公桌後麵的男人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什麽時候結婚?”

當時顧蘇一口水就噴出來了,身邊的顧鈞笑的岔氣,略帶幸災樂禍道,“大哥別逗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顧崇微微皺眉,看向顧蘇,“哦。”

顧蘇有點炸毛,先是踹了顧鈞一腳,下一秒卻在直麵顧崇的時候瞬間乖巧起來,不服氣道,“別聽他胡說!”

顧崇點點頭,又重複一遍,“那什麽時候結婚?”

顧蘇的耳朵尖都紅了,頭大,“哥咱能換個問題麽!”

顧崇又點頭,然後言簡意賅的回答,“不能。”

顧崇比顧蘇整整大十歲,從小又當哥又當爹的把顧蘇照顧大,比起家中矛盾重重的顧父,在顧蘇心裏,這個大哥的分量要重得多,簡直堪比泰山。

別看著顧蘇對外的時候跟隻小老虎似的,可一旦把他跟顧崇放在一塊,差距一下子就出來了,小老虎瞬間化身為乳臭未幹的小奶貓。

不僅僅是氣場,更是人生閱曆和磨礪的差距。

顧崇手下到底有多少生意,他的生意究竟鋪了多大的攤子,顧父的生意年年虧損是不是有顧崇插手,顧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在他心裏,不管顧崇變成什麽樣,這始終是他最敬重的大哥。

如果有人問顧蘇,假如顧崇和顧父同時掉進水裏他先救誰?顧蘇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誰都不救,而且他一定會往顧父的頭上扔石頭,因為顧崇自己會遊泳。

也許是因為常年混跡商場,心事不能被對手看出來,又也許是因為年少時遭遇的太多,顧崇臉上一直缺乏表情,而在麵對這兩個弟弟的時候,他的眼中卻可以輕易分辨出歡喜的神情。

顧崇直奔主題的扯開這個焦點,顧鈞忙在一邊添油加醋,“哥你不知道,一直都是安寧主動聯係人家的,人家姑娘壓根兒就沒往這邊招呼過!”

安寧是顧蘇的小名,但是自從十六歲之後已經很少被提及,也就是兄弟幾個私底下胡鬧的時候偶爾說幾次罷了。

顧蘇氣急敗壞的衝他舉了舉拳頭,之後突然很惡劣的一笑,“顧老二~”

顧鈞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你老二,你才老二,你全家都老二!”

一道銳利的目光刷的射過來,顧鈞就跟被按了暫停鍵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他幹咳一聲,訕訕的笑了下,“那個,失誤,失誤,哈哈。”

顧崇突然挑了挑眉毛,然後漫不經心道,“哦?”

那上揚的語調,直讓顧蘇太陽穴嗡嗡響,他怒道,“就算我不打,她也會主動聯係的!”

生怕火燒的不夠旺,顧鈞又澆了一盆油,擠眉弄眼拖長腔,“真的?”

其實剛說完顧蘇就已經反應過來了,但是話已說出口,大丈夫有出無進,怎能反悔?

對上顧崇含著笑意的眼睛,顧蘇硬著頭皮道,“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