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一章
眼下已是深秋和初冬的過渡期,拍攝地點又在西北內陸,以氣候幹燥冷冽聞名,準備行李的時候,三分之一還多都是各種保濕滋潤的護膚產品,還有三分之一是厚衣服,剩下的就則是各種吃的。
一下飛機,一股冷冽的空氣撲麵而來,深吸一口,涼到肺管子,比喝一杯薄荷水還爽快。地上有淺淺的積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水汽和黃土交織的味道,厚重卻又清冽。
感受著肆意張揚的冷風,小蘇不禁感慨,幸虧多帶了些保暖的衣服。
前來接應的劇務笑,“這才十一月初,往後還有的冷,也是你們趕巧了,昨晚上剛下過一場雨,所以今天格外冷些。”
安然點頭,又問,“這裏雨水不多是不是?”
劇務幫忙把行李箱都放進車子裏,然後蓋上後蓋,“不多的,不然怎麽說你們趕巧了呢。”
從機場出來到酒店要將近四個小時,是從幾個外景地線路中取得最合適的一個中間點。
擔任司機的劇務是本地人,說話間帶有濃重的方言味道,他一邊開車一邊道,“你們來的都挺早啊,剛好可以到處看看,兩天後就要忙起來了。”
兩天後就是開機儀式,要祭天,還要做開拍前的試裝。尤其是祭天,大家都很重視,隻要不是有特別重大的事情,主演一般都是不允許請假的。
一連坐了大半天的飛機,又換汽車顛簸了將近四個小時,等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渾身酸痛的下了車,小蘇去辦理入住,等待過程中,就見顧蘇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後麵照例跟著顧鈞。
顧蘇身穿黑色長羊絨大衣,戴著一頂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幾天不見,帽簷下麵臉上的笑容似乎又變淡了點,眉宇間也帶著似有似無的戾氣,不過在看見溫唐之後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來了?”
溫唐這才真正明白過來,之前那個劇務說的“你們來得都挺早”的“你們”是什麽意思。“哦,來了。”
顧鈞倒還是笑的無懈可擊,對著幾個人擺擺手,“抱歉,我們有點事情先出去趟,明天有時間再聊哦。”
說完,兩個人就步履匆匆的出去了,上了外麵等著的一輛黑色商務車,絕塵而去。
等到商務車看不見影子了,小蘇才拍拍胸脯,小聲道,“感覺顧蘇突然變得好陌生啊,怪怕人的。”
溫唐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才接過安然遞過來的房卡,上樓。
當晚又下雨了,淅淅瀝瀝,風也很大,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劈劈啪啪的響。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雨雖然還在下,風倒是已經停了。
天空有些陰霾,遠處的天邊有大塊大塊的烏雲,讓人的心情無端壓抑。
吃過早飯,溫唐告訴安然和小蘇,自己想出去走走,並再三保證不亂跑之後打了一把傘就出去了。
她耐寒又耐暑,不少人已經穿上了薄款羽絨服,她一件厚羊絨外套就夠了,倒是輕快。
這裏的地麵跟別的城市很不一樣,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塊,有的地方更有各種外力作用下形成的坑。
所有的一切都無聲的昭示著,這片土地曾經遭受過的風雨侵襲,經曆過的艱難和貧瘠。哪怕時至今日,現代化交通工具已經抵達這裏,可是曾經的歲月滄桑仍舊是主旋律,不可替代。
總而言之,這裏到處充滿著一種荒涼和悲壯。
溫唐心中慢慢的湧出一種難言的興奮,以及陌生的熟悉感。
很矛盾的說法,但是在這一刻,溫唐實在找不出另一種更加合適的比喻。
很像,跟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很像,無論是惡劣的環境,抑或是空氣中湧動著的悲涼,站在這片土地上,仿佛四肢都舒展開了。
溫唐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雀躍,就連腳步也有力了許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溫唐遙遙看見前麵一棵枯死的大樹下站著一個人,再細看,是顧蘇。
顧蘇應該在這裏站了很久了,他膝蓋以下的褲子都被濺起來的雨水打濕了,可他就像是感覺不到涼意似的,就這麽怔怔的站著,像是在看眼前的枯樹,又像是在透過這棵樹看別的什麽東西。
不得不說,顧蘇會火是十分可以理解的,細雨中的美男子,還略帶點兒憂鬱的氣息,拍出來的照片估計都不用修圖,直接就是海報效果。
被雨水打濕的濕漉漉貴公子神馬的,多少人就好這一口啊!就連溫唐都覺得心髒有那麽一瞬間的癢癢……
咳咳,但是好看歸好看,馬上就要在一個劇組拍戲了,作為搭檔,溫唐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
“你褲子濕了。”
顧蘇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下,然後轉身,略無奈,“你就不能說的委婉點兒啊?”
站的近了,看的也清了,公子貴氣依舊,眉宇間更添了幾分氣勢。
溫唐想了下,試探著再來一次,“您褲子濕了?”
顧蘇努力控製住不翻白眼,左手從大衣口袋中伸出來,對溫唐勾勾手指,“帶糖了。”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溫唐下意識的點頭,“你不是不吃甜食嗎?”
顧蘇輕笑一聲,“沒聽過麽?心裏苦的時候嘴裏甜,就中和了。”
溫唐看了他一眼,堅定道,“你被騙了。”
顧蘇瞪眼,剛才的台詞抒情風瞬間蕩然無存,“就這麽舍不得一顆糖啊,以後我買一車送你行不行啊?”
溫唐眼睛一亮,“謝謝!”說著就把兜裏的一盒巧克力球都遞了過去,遞到半截又收回來,從盒子裏拿出一顆來剝了放嘴巴裏,這才送到顧蘇手裏。
“嗬,”顧蘇有點無語,他看著手裏的盒子,“你還真是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啊。”
他吃起來是真的吃,直接就一顆顆的剝了,塞嘴巴裏三下兩下嚼完了咽下去,估計連味道都沒來得及嚐,從頭到尾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看的溫唐咋舌,那得多鹹啊。
現在的顧蘇看上去心情非常的不好,溫唐也就很識趣的沒再開口,又站了一會兒就準備要回去。
“一起走吧。”
顧蘇喊住她,把空掉的巧克力盒子塞進口袋,最後看了那棵樹一眼,轉身和溫唐一起往回走,而且根本就不看路,一看就很昂貴的皮鞋就這麽直接踩進水窪裏,濺起水花一片。
雨勢漸大,顧蘇已經從剛開始的頭發濕漉漉變為雨水成股成股的順著發絲往下淌,溫唐自己撐著傘,猶豫再三,還是往那邊挪了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凍死吧?
顧蘇抬眼看了下,不由分說的把傘從溫唐手裏拿過去,換他撐著。
空氣中隻有細密的雨絲打在傘麵上的聲音,兩人一路無言,快到酒店了,顧蘇突然低低的哼了聲,然後眉頭也微微的皺了起來。
“怎麽了?”
顧蘇搖搖頭,腳步不停,“沒什麽。”
遠遠地就見顧鈞在酒店門口轉來轉去,神情焦慮,見顧蘇回來,忙快步迎過來,“你又去哪兒了?手機也沒信號,”低頭看見顧蘇褲子幾乎全濕了,又歎口氣,“算了,趕緊回去先換衣服吧,別感冒了。”
顧蘇點點頭,剛要進去就低低的呻/吟了聲,然後溫唐就看到他額頭上刷的冒出來一層冷汗。
“你吃什麽了?!”顧鈞一把拉住他,皺眉,“帶藥了嗎?”
顧蘇推開他,自己站直了,“我沒事兒,”又對溫唐點點頭,把傘收起來遞還給她,“今天謝謝你了,明天見。”說完直接就進去了。
顧鈞的手還維持著剛才的動作,半晌,歎了口氣。
溫唐看看離開的顧蘇,又看看他,“不用跟著?”
顧鈞雙手插在褲兜裏,一派的玉樹臨風,往電梯那邊又看了一眼才道,“放心吧,他命硬著呢。”
溫唐哦了聲,點點頭,要走,經過顧鈞身邊的時候又被他叫住了,“溫小姐,我有個請求,也許很冒昧,而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聽一聽。”
“嗯?”
顧鈞走到她麵前,說道,“不管怎樣,今天先謝謝你啦。”
溫唐明白他說的是傘的事兒,就點點頭,“沒什麽,顧先生有話可以直說。”
顧鈞笑了下,“溫小姐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多繞彎子了。溫小姐也許不清楚,我們家的情況有些複雜,最近顧蘇更是遭受了一次很大的打擊,也許是我的錯覺,也許是我想多了,可是顧蘇跟你在一塊的時候,明顯會放鬆很多。”
溫唐剛要說什麽,顧鈞就先抬了下手,“我大概能猜到你要說什麽,的確,你完全沒有任何義務,可以拒絕。不過溫小姐,恕我直言,你應該也不討厭顧蘇吧?多一個朋友,總不是壞事不是嗎?”
沉默片刻,溫唐直視顧鈞的眼睛道,“你很聰明,顧蘇也很聰明,論心機我的確玩兒不過你們,不過話說回來,我其實也沒什麽值得你們花費心思的。”
“的確,我不討厭顧蘇,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覺得他還不錯,不過我也並不會因為這個或是別的原因給自己惹麻煩。”說著,她也對著顧鈞抬了抬手,“我雖然不聰明,卻也明白,一旦跟你們家的人扯上什麽別的關係,怕是會有大麻煩。”
“我可以當顧蘇是朋友,或許他也當我是朋友,所以,我們也隻是朋友。”
說完,溫唐看了看他背後,“抱歉,我的經紀人下來找我了,再見。”
安然看看站在門口的顧鈞,低聲問溫唐,“是不是遇上麻煩了?他跟你說什麽了?”
溫唐趁著轉彎瞥了顧鈞一眼,搖頭,“沒事兒,就是回來的時候碰見,隨便說了點,該吃午飯了?”
安然黑線,“吃什麽吃!也不看看這才幾點!”
兩人漸漸走遠,門口的顧鈞轉過身來,摸摸下巴,“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