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妖鬼迷蹤 第5章 徐癩子
徐癩子依舊麵無表情。
他費力的把鐵棍插回火盆裏，蒼老的身體一陣眩暈。
甩了甩頭。
徐癩子用盡了全力，將塌上法陣的最後一處塗抹上鮮血。
此為血氣陣法。
是幾百年前，魔道入侵之時留下的，數百年的光陰磨平了那些魔崽子的大部分痕跡，卻磨滅不了這些修仙門派繳獲的典籍。
由道心中魔大法衍生而來的奪舍之法，也是其中之一。
血氣陣法，乃是以全身精血，刻畫的法陣相當於在外界短暫塑造了一個本體。
在血氣尚未散盡的時候，可以勉強容納低階修仙者，乃至是凡人的神魂活動。
繚繞的熏香傳來陣陣異香。
蕭憶覺得自己的思維正變得緩慢，周圍的一切漸漸模糊。
這是徐癩子收藏的一種絳神香，作用隻有一個，就是遲鈍低階修仙者的神魂。
又不至於讓他們陷入沉睡。
這熏香妙就妙在，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可以不受任何影響。
盤膝而坐，數十年的習慣讓徐癩子的身形筆直。
就算是那些大派指導專門指導修行的長老來看，也無法挑出他打坐姿勢的半點毛病。
求而不得，反生怨懟，世上的事大多的恩怨都是如此產生。
徐癩子半張臉上的疤痕扭曲。
多年前的一幕幕在心底閃過，他的心神逐漸平靜下來。
最後定格在一張可惡的臉上。
“徐長生！哈哈哈哈.....！今日若是功成，我徐勝絕不會放過你的！”徐癩子仰天怒吼。
他再不猶豫。
噗嗤......！剛剛刺死英哥的長刀猛地貫穿百會，直達天靈。
霎時間。
一個渾濁的黑色光團晃晃悠悠的朝著滿臉呆滯的蕭憶而去。
血色的法陣迷茫出大量的血氣，接引黑色光團，被長刀貫穿頭頂的徐癩子肉身，則如同死狗一般，仰麵倒在了英哥身上......
黑色光團搖搖晃晃。
在血氣的包裹下，艱難來到蕭憶頭頂，緩緩沉入了玄關之中。
蜷縮在榻上的蕭憶隻感到仿佛萬千根針從頭頂直入腦海，痛的他不斷抽搐。
隻是呆滯的神情卻沒有太大反應，隨著黑色光團沉入腦海，蕭憶的眼前徹底陷入了黑暗。
恍惚間。
他好像又做了一個夢。
回到了曾經的蕭家，他依舊是那個逍遙的蕭家大少。
每天稍微修煉一番糊弄老爹，閑來無事就去鄉下收收寶貝、順便接濟一下窮人。
滿足大少爺的惻隱之心。
時間好像失去了意義。
蕭憶隻覺得天空越發的昏暗，忘記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他隱約的感覺到，似乎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什麽。
有心找老爹問問，卻發現他好像聽不見自己的問題。
慢慢的，就連這番著急的心情也被他遺忘了，就這樣，蕭憶在夢中越發沉淪。
他活動的區域也越來越小。
血色的霧氣，將夢中空間擠壓得隻餘下蕭憶周身數丈。
他心底縹緲，仿佛要乘風而去。
情況越發的嚴重。
那些丫鬟家丁，竟然化作了一團團的黑氣，就連老爹，都成了一團猙獰的黑霧怪物。
他的神魂就越發昏沉。
外界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
嘩啦——
瓢潑大雨衝刷著紫煙城，一個紫衣女子，撐著油紙傘緩緩跨入城門，神色一動。
她似是感應到什麽。
抬頭遠眺。
“這是......聖宗的道心種魔大法？不對，僅僅是簡化過後的奪舍秘法罷了！”她心中暗道。
而後搖了搖頭。
這才令城門的守衛得以看到一絲容顏。
普通至極的長相，卻有一抹驚心動魄的風情，聽著她的喃喃自語，守衛不禁有些發愣。
很快，紫衣女子離去。
守衛卻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如同被攝去了心神一般。
雨水帶來一絲潮濕的氣息，被風兒卷著，吹開了緊閉的窗戶，將室內的熏香一掃而空。
山海卷的一字一句，突兀的在蕭憶夢中浮現。
這些字句似是得到了什麽力量，飛舞旋轉在蕭憶的身旁，驅散了大部分的黑霧。
黑霧飄散。
天光由暗轉亮。
丫鬟家丁和老爹也恢複了本來的樣子，昏沉一掃而空，蕭憶想起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某一刻。
轟隆！
雷霆閃爍，耀的整個紫煙城明亮極了，城中某個老舊的宅子裏，血色的法陣一陣抖動。
轉瞬間暗淡到了極致。
夢中。
蕭憶能夠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大。
漸漸的已經不局限於他曾經活動的地方，隨著他的探索，他終於在某個角落，有所發現。
這是一個盤膝而坐的疤臉老人。
正是徐癩子。
此時的徐癩子一臉癡狂的笑容，搖頭晃腦，好像在笑一個執迷不悟的傻子。
蕭憶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他覺得自己應該認識這家夥，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老人家，我們認識嗎？”
蕭憶認真的開口道。
“哈哈哈哈......！你說呢？”
徐癩子笑的肆意。
一問一答，沙啞的聲音讓蕭憶感到熟悉，隻是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到了嘴邊又不知所蹤。
徐癩子的笑漸漸變得悲涼。
“憑什麽？憑什麽？”
他歪過頭，斜眼瞥著蕭憶。
“你這黃口小兒，有如此資質，有這般的資源，卻還像一個胸無大誌的凡人一樣活著，不覺得羞愧嗎？”徐癩子大聲譏諷道。
蕭憶微微皺眉。
他隻覺得莫名其妙。
他怎麽活著是他的事，與這疤臉的老頭又有何幹？
“老丈，我怎麽活，是我自己的事。”他終究是說了出來。
“自是不幹我事，那我瞧不起你，又與你何幹？”老頭的話，讓蕭憶有些惱火。
“本想施舍你一些錢糧，隻是現在看來，卻是不用了。”
他昂起頭開口。
蕭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可是嶺南道首富之子，豈會和一個老乞丐論長短？
疤臉老頭卻不依不饒。
“你這紈絝小子，合該流落異鄉，被人謀害！可惜蒼天無眼，老夫的謀算卻是落空了。”
徐癩子嗤笑一通。
蕭憶再也按奈不住。
他見這老頭還敢口出惡毒詛咒，惡向膽邊生，怒從心頭起，飛起一腳就踹了過去。
一腳踹空。
在蕭憶驚駭的目光中，他的腿穿過麵前老頭的身體，好像老頭根本不存在一般。
徐癩子站起身來。
他第一次好好打量麵前年輕人的樣子，臉上已是一片漠然。
夢境中黑霧終究散盡。
他的表情恢複冷漠。
看著身前麵露疑惑的蕭憶，不禁想起多年以前，那位族兄也是這般年紀的少年，他伸出了溝壑縱橫的老手，想要抓住什麽......
外界。
附著在蕭憶額頭的烏黑光團極速閃爍，而後悄然泯滅。
徐癩子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