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妖鬼迷蹤 第2章 少年人
他的境界早已練氣期圓滿，到了突破築基期的瓶頸，
必須要做突破前的準備。
而今日來此處尋找的玄陰身，就是他的準備之一。
玄陰身乃是上佳的爐鼎。
躊躇片刻。
簫魔羅從儲物袋裏取出了一個墨色玉瓶，輕輕的拔掉瓶塞。
霎時間，一股墨色的煙霧繚繞，方圓數百丈仿佛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冰寒之地。
這便是三品陰煞之氣。
流民中一個黑袍遮身的女子身形一顫，周身被陰煞之氣縈纏。
蕭魔羅雙目微眯，隻一揮手，眾流民不由自主的分開道路。
很快。
便隻餘下那女子立在原地。
女子的手，微微顫抖。
“找到你了。”
蕭魔羅勾了勾嘴角，冷笑道。
————
嶺南道，寒玉城。
冬月風霜令整個城池化為銀白色，蕭魔羅站在一個簡單的墳塋前，大口大口喝著葫蘆中的烈酒。
他依舊是從前那副普通的模樣。
氣質陰翳，隻是神情卻有些變化。
沒有以往的漠然。
境界早已突破到了築基期。
隻是他的妻子——也就是當年那玄陰身的爐鼎，因為早早被他采空了身子，給他生下兒子後，就油盡燈枯，撒手人寰了。
蕭魔羅以為他從來不會流淚。
顯然，他錯了。
從去年妻子身故，他便獨自一人撫養孩子，至今已經一年多沒有動用吸元秘術了。
山海卷上的吸元秘術，本就是不進則退的一門功法，他的境界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經到了築基中期。
如今，卻是退回到了築基初期。
“這寒玉城，看來待不下去了。”
蕭魔羅灌了一口烈酒。
————
春去秋來。
十幾年的匆匆而過。
又到了邀月宗的玉真長老當值。
楚國自從太子楚中顯繼位之後，國力日漸強盛，他輕徭薄賦，實行了很多利國利民的舉措，一時間，朝野內外一片清明。
隻是。
當時隔二十幾年，大旱再次到來之際，曾經的一幕再次上演。
惶惶天威之下。
尋常的百姓們，隻得再次逆來順受的承擔著苦難。
仙門的仙長們高高在上，玉真長老那等金丹高人更不會憐憫楚國最下層的苦農。
簫魔羅自嘲一笑。
他悠閑的舒展了一下身體。
他早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仙長了，如今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鄉野老頭。
雖然如此，但顯然苦農的身份和簫魔羅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如今他可是嶺南道，乃至整個楚國聞名的富商——蕭金玉！
穿金戴銀的模樣，哪還有半點曾經的陰沉模樣？
笑嗬嗬看著天上的雲卷雲舒，蕭魔羅算是理清了這個世道。
“爹！爹！”
一個唇紅齒白，俊美極了的年輕人風風火火的來到他麵前，擦拭著鬢角的汗水。
這年輕人自然是蕭魔羅當年抱著的嬰孩，也就是他的兒子了。
蕭魔羅給他取名蕭憶。
他完全繼承了他娘的容貌，不過十四五歲，儼然一副濁世佳公子，遺世獨立的模樣。
“快快！把箱子抬進來！”
蕭憶指揮著下人，從院外抬進來十幾個巨大的箱子。
這些箱子被各種典籍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塞滿，看的蕭魔羅眼角抽了抽，心裏有些恨鐵不成鋼。
“爹，您看，這是我從嶺南道下轄的數百個村子裏收來的。”
蕭憶一臉的自豪，開口道。
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知是不是隨了他，兒子從小就對那修煉之道頗為感興趣。
隻是。
他這性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至今日還沒有練氣一層。
他修為還在的時候也查探過，這個寶貝兒子應當是土木水三靈根的天賦，算是中規中矩了。
隻是縱然天賦再差，也不應該這麽多年都沒有練氣一層吧？
“你......你這個逆子！平白散去了好些家財，至今依舊是肉體凡胎！我......我打死你！”
蕭魔羅怒吼道。
隨手拿起了一根半米長的老山參，對著兒子蕭憶就掄了過去。
半晌。
他隻是畢竟年歲大了，又沒了修為，不光一下也沒打中，還把自己累的氣喘籲籲的。
“爹啊，你可悠著點吧，我買這些東西也是為了接濟窮人，總不能咱麽老簫家吃肉，讓那些苦農們吃土吧？氣大傷身啊！”
簫憶左閃右躲，笑吟吟的開口。
蕭魔羅沒有接茬。
他平複了一番氣息。
瞥了一眼蕭憶，蕭魔羅眼中意味有些沉重，揮手讓左右退下。
“爹，怎麽了，神神秘秘的。”
蕭憶有種不好的預感。
蕭魔羅麵無表情的看了蕭憶一會，看著一日一日長大的兒子，終是點了點頭。
“臭小子，你應當知道，你爹我年輕時候也是個高來高去的仙長吧？”蕭魔羅開口道。
“知道，您喝醉了還吹過牛，說您殺個百八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還罵您是個畜生，問你眼睛幹不幹來著......”蕭憶接茬道。
“停停！夠了，我今天不是想說這個！”蕭魔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連忙止住了話題。
“你爹我沒多少日子可活了，等我去了，那些被控製心神的家夥們肯定要把你大卸八塊，如今你一點修為沒有......”
蕭魔羅的話很直白。
蕭憶卻不以為然。
“大不了把您的遺體交給他們泄憤，然後趕緊跑路......哎哎！別揪！”話還沒說完，他耳朵就被老爹揪的老長，疼的他齜牙咧嘴。
————
流年似水。
轉眼間蕭魔羅已經油盡燈枯，簡陋的屋子裏隻有父子二人。
“臭小子，我讓你背的山海卷，你可決不能讓旁人知道！”蕭魔羅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蕭億罕見的有些沉默。
油燈劈裏啪啦的燃燒。
蕭憶有些想念曾經的奢靡生活，卻也知道他已經回不去了。
年前兩人就悄悄舍下了偌大的基業，讓死士護著，來到了這偏僻的小山村避禍。
時逢災年。
偏僻的山村之中，早已是十室九空，正適合他們的家夥躲藏。
兩人帶了足夠的糧食，足夠的金銀，甚至為了裝下這許多家產，特地花大價錢將蕭憶的修為用丹藥推上了練氣一層。
這樣他就可以使用蕭魔羅曾經的儲物戒指了。
蕭憶有些不解。
但他隻是把不解裝在心裏。
不過兩三個年頭過去，往常那個身子骨結實的老爹，怎麽就老成這幅模樣了呢......
春月的風有些涼，卻並不刺骨。
蕭魔羅終究是死在了一個與往常一樣的早晨，死在兒子身前。
按照他的遺願，蕭憶將他和悄然轉移過來的娘親骨灰合葬在了一顆槐樹樹下。
老爹的遺憾，是做了一個邪修。
他最後悔的事。
不隻是殺了很多無辜的人，更是害死了蕭憶的娘親。
所以遺囑中，他想要長眠在蕭憶娘親生前最喜歡的槐花樹下。
如今槐花新落。
正好如老爹一生，化作塵土。
死後墮入十八層地獄也好，被所殺的無辜之人永世折磨也罷。
人死如燈滅。
邪道修士蕭魔羅已死。
“你要走這條路，就要無情。”
那人的臨終叮囑就像他的人生一樣，顯得有幾分神秘。
蕭憶突然覺得。
他曾經吹噓的，很多應是真的。
那他可真是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