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魘

“陸白?”

黑暗中傳來顧清歡的聲音。

方把頭這群潑皮們在外麵亂,甚至撞門,讓顧清歡一直沒睡,死死守著房門。

外麵安靜一會兒後,她大著膽子走出來,看見了巷子裏的陸白。

陸白收刀,走回來。

在清冷的月光下,顧清歡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長衣,身姿婀娜,溫婉和悅。

“嬸娘,你怎麽出來了?”

顧清歡懸著的心放下,“我隱約聽見你喊了,又不確定,出來看看,你沒事兒吧?”

她上下打量陸白,怕他有什麽閃失。

陸白讓她放心,“我把他們趕跑了,沒有打架。”

顧清歡這才放心。

她又問陸白,“不是說黑牛今天放出來?”

“哦,出了點兒變故,大黑牛吃的太多,官府讓她幹點活兒,補償一下。”陸白信口開河。

顧清歡不信。

但想到大黑牛的飯量,或許,大概有可能。

她讓陸白回去睡覺。

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陸白答應了。

暗殺方把頭,得功德值得先放一放。

即使他現在兌換了刀法《九刀》,也無力抗拒河童老頭那一群彪悍兒子們。

當務之急是讓顧清歡帶著妹妹忘兒躲出去。

別在明早殺上門時,被一鍋端了。

陸白回去一說,聽到他破案得罪了妖怪一家,顧清歡皺起眉頭。

她問陸白,“你決定怎麽辦?”

陸白早有了主意,“你和忘兒去大黑牛家避避,我去衙門呆著。”

雖然這辦法也不保險。

這年頭,幫派進衙門裏砍人的消息屢見不鮮。

他得罪的還是黑虎幫。

顧清歡搖頭。

她站起身,去箱子裏找東西,“先熬過今晚,明天一早,我們去平安坊。”

平安坊?

上城區裏頂級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

那裏不是妖怪、幫派可以進去胡作非為的地方,但也不是他們這些平民可以去的。

顧清歡最終從箱底取出一枚令牌。

“我在平安坊有一個朋友,我們可以進去。”她對陸白說。

“平安坊,朋友?”陸白訝異。

他穿越而來,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裏,他不記得嬸娘提過在平安坊有朋友。

取出令牌的顧清歡心事重重,陸白見狀不便多問。

她讓陸白先休息,晨光熹微時出發。

陸白點頭,回自己**了。

由於家窮,家裏隻有一間房。

陸白的床在房間東頭,中間隔著一張簾子,顧清歡和忘兒在西頭**睡。

在陸白和衣而臥,不敢睡,一直聽著外麵動靜。

黑虎幫幫主何同摟著一貌美女子,睡的挺好。

何同做夢了。

他夢見一個產婦剛生產,臉色慘白,氣力耗盡地躺在**。

自己成了出生的嬰兒,在哇哇的哭。

一男人用寬厚的臂彎抱住他,手在他臉頰劃過,輕輕地逗著他。

他是何同父親。

父親接著把他交給旁邊的下人,向**產婦,他的母親走去。

父親笑的很燦爛。

何同陡然緊張起來。

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了。

不!不!不!

這是夢,快點兒醒過來!

快!

他還在夢中。

父親用手抓起胎盤,一口咬下,大口咀嚼。

母親驚恐的大叫。

父親的手摸上母親的臉頰,留下鮮血。

閉上眼。

閉上眼!

夢中的他不受他控製,眼睛睜得大大的。

在他瞳孔中,父親血腥的巨口,一口咬在母親脖子上。

不!

不要!

何同告訴自己這是夢。

是噩夢!

他狠命的捶打自己,掐自己,讓自己醒過來,逃離這一切。

他身上的痛,又告訴他,或許不是夢。

他母親就是這麽死的!

他父親告訴他,這是河童規矩。

所有婦人在生了河童孩子後,都要被河童取其血肉吃掉。

他也這麽吃了他幾個兒子的母親。

但吃掉沒得感情的女人,和看見父親吃掉自己的母親,是兩回事。

他是妖,開啟了靈智。

不是獸!

他也曾渴望母愛,想過母親是什麽人。

但現在,他母親,正在被他的父親一口一口吃掉。

頭,耳朵,眼珠子爆掉的聲音……

何同要吐。

他用力掐自己,想讓自己從噩夢中醒來,卻遲遲出不去。

麵前的畫麵栩栩如生。

他父親回頭向他笑,一臉血。

何同在夢中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哎!

他被推醒。

“老大,這麽一會兒功夫,你怎麽睡著了?”坐在他下首的弟弟說。

何同掃視四周,父親與幾個兄弟,同他坐在家裏用飯時的長桌上。

呼!

原來是夢。

這夢真逼真。

何同擦了擦額頭汗水。

“開飯了!”父親笑著說。

接著,一些飯菜被端上來,用金黃色的蓋子蓋著。

菜上齊後,蓋子打開,上麵赫然是人頭。

何同一怔。

今兒怎麽無所顧忌了?

“吃,吃。”兄弟們招呼著,大快朵頤。

何同想說句話,但說不出來。

他鬼使神差的跟著吃起來,肉很膩,很好吃。

他低頭去看,盤中人頭赫然是他夢中見過的母親。

嘔!

何同吐了。

“大哥,你為什麽吐了,是不好吃?”他身邊的弟弟夾走一塊。

還不錯呀,他嚼著說。

旁邊的幾個兄弟也靠過來嚐。

“對呀,不錯,比我娘好吃多了。”他們紛紛稱讚。

夢!

這還是夢。

何同給自己一巴掌,試圖把自己扇醒。

啪!

一塊肉掉在地上。

一巴掌竟扇去他臉上半邊肉。

父親兄弟見了,雙眼冒光的靠過來,夾起一塊臉頰肉就吃起來。

“唔,更好吃呢。”

他們笑著,把頭探到何同麵前,一口咬下去。

啊!

何同鑽心的痛。

這不是夢!

何同想要反抗,全身卻動不得,隻能在痛苦中被他們啃噬著。

一直到他疼暈過去。

後來,他又醒了。

他在啃噬著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的身子,兒子在繈褓中啼哭。

等他回頭時,他又成了繈褓中的嬰兒,看著自己在啃噬。

何同不知道做了多少個夢。

夢中夢中夢中夢,一環套一環,不是在啃噬人,就是在被啃噬。

或者被兄弟們一起啃噬,甚至到了最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一夢,如此的長而不斷。

這一切的疼痛,嘔吐,惡心,被一口一口啃掉的疼痛,肉得到滋味是如此逼真。

什麽是真?

什麽是假?

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