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不出頭
2005年的五月二十號,“520”這個噱頭尚未被炒作起來,如果硬要帶入一個頗具喜慶的含義,那麽……好吧,它是周五。
“楊林,晚上有事兒沒?”
例行的班後會結束之後,董方單獨把楊林叫到了辦公室。
這個月北區的指標一路飄紅,老董的心情自然跟著舒暢。
楊林笑著打趣他道:“我這外地的打工仔不用拖家帶口,你猜我晚上有沒有事兒?”
“你小子。一會兒找個地方坐坐。”
“哎呀董工,你也太客氣了。讓你請客吃飯多不好意思。”
“別蹬鼻子上臉啊。”老董笑罵一句。
待其他人都走後,董方也沒有特別找吃飯的地兒,就在公司對麵隨便找了個啤酒屋點了幾樣燒烤一打啤酒。
楊林實際上有點頭疼,別看他嘴上說的輕鬆,但是跟領導一起吃飯總不會讓人那麽愉快。
其中有個度很難拿捏,那就是領導可以跟你稱兄道弟,你卻不能主動。
對於一切“被動”的態勢,楊林都不那麽喜歡,或者說,換成誰都會有些難受的。
老董的年紀要比楊林大許多,或許類似的事情他也經曆過。
“上班我是你領導,下班就別拘謹了,喊我董哥,老董都行。”
這是主動示好的信號,楊林欣然接受。
“你一個人在外麵也挺不容易的,這個月幹的不錯,本來我尋思著到了月底組織個聚會犒勞犒勞大家,不過今天單獨把你叫出來是有點事情想跟你討論下。”
老董揚揚手中酒杯,自己一口悶掉。
看到這一幕,楊林眉頭微微一皺,此時看老董的神態表情,讓楊林有些十分突兀的感覺。
明明這個月北區的業績已經很好了,但老董似乎並沒有平時表現出來的那麽高興。
“董哥你說。”
“趙東籬是咱濱城公司副總的關係你知道不?”
“這個……不太清楚。”
這個消息,如果不是董方主動提起來,就算重生一次的楊林也是根本不清楚的。
心中略微有點震動,轉瞬也釋然了。
難怪趙東籬如此的有恃無恐,平常班前班後會愛參加就參加,不愛參加就直接走人。
原本楊林以為他是仗著自己老爹能幫忙完成業績才如此的“目無法紀”,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人家有更大的靠山啊。
“我查了一下趙東籬做的那些業務量,基本上都是倒給卡販子了。”
聞言,楊林沉默了。
這種做法,在前世的時候也有人幹過,楊林並不覺得奇怪。
但楊林這麽平靜的表情,就有點讓老董意外了。
“你沒什麽想說的?”
楊林很清楚,董方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北區好不容易幹成了全公司的亮點,這個時候出現如此的問題,對董方的打擊不言而喻。
就算往小了說,也是北區管理層的汙點。
往大了說,北區目前所取得的所有成績,都有可能因為這次嚴重的違規而被抹殺。
“董工,你怎麽想起來去查趙東籬的業務了?”
楊林沒有正麵回答董方的話,而是饒有興致地問起了緣由。
“現在就咱們倆,你也不用跟我打馬虎眼,趙東籬什麽業務能力我就不評論了,突然一次性做了幾十台的量,單憑他爸的貿易公司能吃得下?”
楊林笑笑,心中卻是在急速地思考著。
董方遇到這種問題,最應該找的人明明是王正雷,而不是自己啊。
他不跟王正雷商量卻莫名其妙地請自己吃飯……這裏頭……有事啊。
楊林在思考,董方同樣也在觀察楊林的反應。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董方在等著楊林,而楊林卻一直沒有出聲。
沉默的氣氛,終究是需要打破的。
差不多理清頭緒的楊林歎了口氣道:“需要我怎麽做?”
聞言,董方的瞳孔就是一縮。
他想了很多種楊林的反應,不管是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也好,還是直接給出自己的建議和意見表示義憤填膺也罷。
唯獨這種好似看破的一切的無奈與淡定出乎了董方的預料之外。
“你……”
一時間,董方居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董工,這種事情是你先發現的,如果讓稽核室找到你就捂不住了。如果是一般員工,怎麽處理都好說,可趙東籬這種情況,你也不好下死手,我理解。但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會找到我?”楊林有些無奈地看著董方,直言道。
“呃……”
“你也說了,現在就咱倆人,那我就直說了,是因為感覺我跟趙東籬有矛盾?”
“算……算是吧。”
五月的天不算很熱,董方的額頭卻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他忽然覺得今天喊楊林出來,似乎並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所以,咱區域就需要有個人出麵,去主動揭發趙東籬,趙東籬因為有副總的關係,公司大概率會摁下這件事,我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同時也是個外地在濱城打工的,沒有什麽跟腳,公司會安撫一下我,最終的處理結果不出意外就是你幫我從中斡旋一下,給趙東籬換個區域……嗯……或者給我換個區域?過上一段時間,估計也沒人會繼續在意這件事了吧?”
“嘶……”聽完楊林的這番話,董方隻感到一陣牙疼。
這小子……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精明。
正如楊林所想的那樣,他就是需要楊林這個明麵上跟趙東籬不和的人去捅出這件事。
一方麵,他不需要直接麵對副總的壓力,另一方麵,由他出麵擺平這事兒之後,還能把他從“管理不力”的責任中摘出來,亮點依然是亮點,卻能悄無聲息地把汙漬給抹掉。
當然,有個地方楊林說的跟他的計劃有些出入,那就是他可以借這個機會把趙東籬這種關係戶給踢出北區。
不管怎麽樣,楊林這種得力幹將他是一定會保下來的。
如果操作的漂亮點,甚至還能獲得楊林的感激,讓他更加賣力地給北區創造佳績!
但……劇本並沒有按照他安排好的演啊!
楊林不是應該很好奇事情的經過,然後發表一下他模棱兩可的意見,然後自己再提點暗示一番,楊林就直接衝出去了嘛?
坐在自己的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剛參加工作一年的新人嗎?
為什麽就在剛才的那一瞬間,董方覺得坐在自己麵前的根本就是特麽的千年老狐狸啊!
自己還沒有開始行動,就簡單的兩句話,楊林就猜透了自己的所有心思?
董方有些無奈了,可楊林更無奈啊。
合著自己又要讓別人當槍使了,董方也是雞賊,他不想得罪人,就想著讓自己這個“愣頭青”出麵。
這個頭,他出還是不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