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密談

雖然比試時蒙住臉,但從體型、氣度和動作,穆仍可以認出來眼前的人就是當時的比試對手。

“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那我也不用隱瞞,今天和你交手的就是我本人沒錯。”侯爵大方的回答。

“不過我倒是感到意外,大劍士的認可證明可以當作禮物來送人,戰士的認證製度是否該檢討了。”穆不客氣的說。

“認證隻是為了方便找出有能力的人才,持證者要有與之相符的實力才是重點,今天的測試已經證明你的能力。”

侯爵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他本人是王國內僅有的兩名大劍師之一,雖然測試時有所保留,但一般大劍士已經不是對手,更遠非劍師等級能相比。

卡倫的公會受到王國軍方掌控,侯爵身為軍方的首腦人物,要掌握這種非公開的測試並不難。

對這種說法,穆倒是不以為然,今天有這種幹涉認證的惡例,以後難保有同樣的事發生,而將證明頒給能力不相符的人。

他以為認證是個好製度,但良法美意一但被特權介入,製度的崩壞是時間問題。

但現在的立場讓他隻能點到為止,並不適合向侯爵堅持這點,因為要貫徹主張的話就得退回認證,這無異是自找麻煩。

“首先我要感謝你從盜賊手中救出小女,並為小女的過份行為向你道歉。”侯爵說道。

“內人去世得早,我出身軍旅不太注重一些繁文縟節,沒有好好管教他,以致養成了他驕縱的個性。”

其實想清楚了以後,對米西魯小姐的作為,穆也覺得沒什麽好生氣了,原本來參加認證測試就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團長的請求。

當初被強盜抓住時,那個不知世事的姑娘大概也不曉得自己將被**,以為隻要家裡付贖金就沒事,相反的,那兩巴掌他可是很明白是怎麽回事。

曾聽過某些貴族為了小事殺害平民的行徑,相比之下,這種程度的報複算是很可愛的了,更何況他現在也得到所要的認證,費用也倍增的拿回來了。

真正讓穆不安的是侯爵來訪的真正目的,為了此事他親自上場比試,卻又在事後秘密來訪並送上認證致歉。

這如果單是為了米西魯小姐的事,那兩件事就前後矛盾了,由此可推想侯爵一定另有圖謀。

“侯爵大人,我想你秘密前來,為令嬡來向我道謝和賠禮應該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就請直說。”

侯爵笑了一下,示意兩名隨從到外麵去,“和你談事情真是方便,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請你幫我弄到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為什麽找我?”穆問道。

“我調查過你的所作所為,發現你擅用各種手段來達成目的,而今天又試過你的身手,王國裡可以和你對抗的劍士,恐怕也沒幾個。”

“我手下雖然有不少本領不錯的騎士,但是光靠武力是辦不成這件事的,必須是更靈活的人才行。”

在曉得自己女兒身邊發生的事和打算做什麽之後,侯爵對整件事做了更多調查,發現之前普羅西亞使節前來時,穆也參予其中。

而昨天接到報告,在帕威魯森林出沒的強盜被人殺死在路上,可能也是他所為。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去辦事的人必須是和你沒有密切關係的人,這樣萬一失敗了才不會牽連到你,對吧?”穆冷冷的看著他說。

“這我不否認,不過還有一點也是我找上你的原因,之前你救了小女,卻沒有要任何報酬就離開,這表示你是可以守密的人,也不會為了私利出賣他人。”

侯爵的坦白讓穆頗有好感,而決定先聽聽是什麽事,再做決定。

“是嗎?我的工作代價也許沒你想的低,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了解狀況,才能決定是否接受你的請託。”

侯爵曉得他已經有興趣也不會洩密,於是開始向穆說明情況。

帕威魯和鄰國普羅西亞為同屬拉威爾人,而兩國的鄰國哈西克卻屬於另一種族諾曼人。

哈西克境內多山地,礦產豐富,但土壤較貧瘠,導致糧食出產不足,食物需要依賴進口,這對國家安全是極為不利的。

因此他們數次對普羅西亞發動侵略,企圖奪取普羅西亞的肥沃農地來彌補糧食生產的不足。

基於同種族的情誼和兩國王室的姻親關係,帕威魯在普羅西亞遭受侵略時都會出兵援助,因此哈西克人屢次被打退。

然而最近哈西克極力向帕威魯示好,表示願意結為同盟,如果隻要不援助普羅西亞,他們願意每年提供六千萬索尼的金援給帕威魯王國。

為此大臣們分成兩派,一派以軍方將領和幾位重臣為主體,認為這是哈西克人的陰謀,目的隻是在瓦解兩國的關係,好遂行侵略計劃。

而一派以文官為主體,認為這條件非常好,可以改善財政狀況,而且讓兩個鄰國因戰爭耗損國力,對本國安全更有保障,甚至有機會坐收漁利。

得知這個消息,普羅西亞特地派遣王室成員前來加強兩國關係,並增加對帕威魯王國的經濟優惠,才暫時穩定兩國的關係。

當時為了阻止他們,哈西克甚至派遣殺手,打算殺害使節,破壞普羅西亞穩定兩國關係的行動。

但是要求結盟失敗之後,文官派仍然在大力活動,主張和哈西克結盟才是對國家有利的,而哈西克也提出更好的條件要求結盟。

米西魯侯爵是軍方首領,極力反對接受哈西克的同盟要求,但是文官派不斷以經濟利益和國家利益的說法來影響國王。

近來國王在文官派的極力勸說下,立場有鬆動的跡象,如果國王終於被說動而簽定盟約,那哈西克便可無後顧之憂的對普羅西亞發動戰爭。

所以軍方試圖阻止這種情況,調查的結果發現最力主張和哈西克同盟的財政大臣馬薩斯,接受了哈西克的饋贈而為結盟一事活動。

隻要能拿到相關證據呈給國王,就可以讓國王對文官派的信任瓦解,堅定拒絕和哈西克結盟的立場。

之前護送使節前來,那時穆對三個國家間的關係就已經有一點認識,現在聽米西魯侯爵說這些事,覺得情勢比之前的推測還要複雜。

從哈西克事先的準備工作來看,這次不戰則已,一但開戰定是傾全國之力勢在必得。

除了對帕威魯的外交工作外,說不定還請其他國家一起出兵,那普羅西亞就真的危險了。

對帕威魯所提的條件表麵看來優惠,不費吹灰之力每年就可取得巨款,但是一但普羅西亞被重創甚至瓜分滅亡,那這筆錢對方也沒必要繼續支付了。

這樣一來,不過拿了幾年的些許好處,卻讓強鄰壯大起來,而接下來哈西克的擴張對象就換成帕威魯了。

即使趁兩國戰後兵力疲憊之際,趁機掠奪領土,一邊是同種族的國家,一邊是簽訂盟約的國家,不管對誰出手都會招來卑劣的惡名。

名義不正就會影響到外交活動和軍隊士氣,到時候麵對之後的戰爭就會產生不利的影響。

因此侯爵認為以帕威魯國家和人民的長遠利益來看,維持和普羅西亞的友好關係才是明智之舉。

米西魯侯爵雖然知道財政大臣有和對方往來,並且有相關的協議文件,但軍方是不能強行進入他的宅院搜查的。

真的強行搜查,且不說能否搜到,對方隻要先將協議文件銷毀,自然查不到什麽。

那時對方就可憑此事藉機發揮,說軍方囂張跋扈,那時很有可能說動國王同意結盟。

聽到這裡,穆問道“為什麽不試著收買伯爵家的傭人來盜取文件呢?”

“你以為我們沒試過嗎?”侯爵回答,他們之前試圖收買伯爵家的傭人,但伯爵禦使僕傭極嚴,不時會為了試探下人的忠誠,派人假意以厚利收買或恐嚇威脅。

如果僕役被收買或屈服威脅,就會受到鞭笞重懲,再犯就會打斷手腳逐出。

因此收買和威脅伯爵家僕人的行動完全沒用,他們隻能另外打算。

“那派人去偷呢?”穆又問。

“那也試過了。”侯爵說,當時派出幾名特務人員和收買幾名真正的小偷,企圖偷取文件,但馬薩斯家守衛嚴密,都被發現而失敗。

其中還有一名小偷被抓到,被嚴刑拷打而死,但因為透過中間人並不曉得多少內情,所以伯爵雖然懷疑,但也無法證實是軍方指使的。

最後他們想出了派人混入的方法,侯爵的計劃是安排一名沒沒無聞但能力卓越的人,在其他暗樁的配合中混入馬薩斯伯爵手下處理黑色工作。

然後用各種手段大舉清除伯爵手下親信,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那時勢必會用到黑暗工作者,如此就有機會接觸到其核心機密。

隻要拿到伯爵私通哈西克的證據,其他人為了表明不是和他一路的,到時自然不敢再主張和哈西克同盟。

派去的人必需能力優秀而又忠誠可以信賴,但侯爵手下這樣的人才都早就被發掘出來嶄露頭角了,如果派去臥底,人家隻要稍加調查馬上就會被拆穿。

正在為物色適合的人物傷腦筋時,女兒卻跑來找他借人,讓他發現了一個適合的人選。

救人卻不要酬勞,表示他不受利誘,敢在強盜麵前玩那種把戲,表示頭腦靈活而且有膽量。

在經過實際的測試,也證明他的身手非凡,隻要以情理說服他,會是最理想的人選。

當聽了侯爵的計劃後,“我拒絕幫你去做這件事。”穆乾脆的回答。

侯爵想再勸說時,他又說“因為這件事我和你手下的人一樣,都是很容易洩底的。”

“不要忘記,我曾破壞過哈西克人殺害使節的計劃,東方人並不常見,當時參與行動的人一定對我印象深刻。”

“如果伯爵有和他們接觸,很可能聽過這件事,說不定,他的宅邸裡就住著參與當時行動的人。”

“把希望寄託在伯爵可能不知道這件事,那實在太冒險,所以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

聽到拒絕的理由,侯爵隻能把想講的話吞進肚子裡了,雖然從調查中知道有這回事,但這一點他在盤算時確實疏忽了。

“不過我還是有別的方法把文件弄到手的。”這句話卻又重新燃起侯爵的希望,等著他說下去。

“其實我的方法你們之前也用過了,就是偷,之前你們派的人會失敗,應該是調查不足,而真正高明的小偷,即使麵對嚴密的警備,也有辦法引開對方的注意力。”

侯爵不以為然的說“我們在派人前都有作過調查,還找出房子的設計圖來研究,要執行任務我們怎麽會沒有調查呢!”

“這種事不是調查建築物就好,更重要的是裡麵人員的警戒配置和日常作息,關於這一點我倒是有特別的調查方法。”

侯爵很驚訝對方好像很老練於偷竊之道,因為一個救人不要酬勞的人,實在很難跟小偷想在一起。

像是看出侯爵的疑惑,他先說明“我並不是盜賊出身的,可是以前因為特殊情形,曾對這方麵作過研究,所以比一般小偷還要高明些。”

“用偷的方法在時效性上會比派人臥底來的快,從你說的伯爵考核下人的情形來看,派去的人想獲得信任必須花掉相當長的時間。”

“假如在取得密件之前,國王就已經被說服而同意結盟,即使以後取得密件呈上,那時結盟的事也不能輕易取消。”

“因為公開這種事必會成為他國的笑柄,讓人知道國王受到哈西克人的愚弄,所以為保全麵子,國王很可能讓盟約維持下去。”

“所以越早取得密件就越有利,在這種情況下,用偷的會比派臥底好。”

聽完說明後,侯爵認為他說的不無道理,便問“那麽你是打算去伯爵家把東西偷出來嗎?”

他點點頭“不過我需要幾天時間調查,而且也得準備一些工具,需要請你幫忙的東西我會列出來給你,或畫出圖樣請你找人製作。”

在協議好要將東西偷出來以後,侯爵提出報酬的事。

“隻要這件事能辦成,如果你要地位,我可以讓你成為王國的高級軍官,如果想要財富,我也會給你豐厚的酬勞。”

“我的報酬可是比你想像的要高。”說完他比出三根手指,“我要三百萬索尼。”

聽到這個數字,侯爵確實嚇一跳,這筆錢夠讓人舒服地過一輩子,但從各方麵來看,他並不像是個貪圖享受的人。

“不用吃驚,聽完之後你會很樂意付這筆錢的,那並不是要給我的,而是要你用這筆錢成立傷兵療養院和戰爭孤兒院,並在之後持續給予維持經費。”

“設置這兩個機構對閣下的聲望來說會有很大的助益,更可以提高軍隊的士氣,而且不用閣下破費,讓軍方支出就可以了。”

“花這筆錢對國家和對閣下來說都有好處,我想閣下應該能衡量輕重吧!”

侯爵當然明白這對自己是有利的,可是對方為何提出這種條件呢?他想起了調查中提到穆曾前往貧民街,認為當中可能有關係。

如果能掌握住關鍵,說不定可以讓這個人完全為自己效命,隻不過現在需要對方的信任,操之過急反而會壞事,還是等手中有足夠籌碼再說。

“傷兵療養院的事由閣下籌劃即可,至於戰爭孤兒院,我希望能由艾洛伯爵夫人來籌劃。”

原本這個條件是為了珍他們而提出,傷兵療養院是順便提出來掩飾的。

不過珍的身份地位並不適合籌劃這種事,所以穆才把夫人拉下水,打算等回去時繞道米拉鎮,向夫人推薦珍來協助工作。

侯爵知道他曾和夫人有來往,因此對這點倒不意外,隻是盤算以後是否可以透過夫人來拉攏他。

兩人把一些細節再稍加研究之後,決定以後由侯爵派人聯繫。

會談結束後,侯爵起身離開,當他走到門口時,穆突然想起一件事。

“閣下,請等等,我還想問一件事,比試的時候你是怎麽看破我要用的招式呢?”

“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麽了不起,因為我之前遇過另一個東方來的劍士,兩個人一起切磋過一段時間劍術,我早就看他用過類似的招式了。”

(比我更早來西方的武者嗎?那會是什麽人呢?應該不可能是舊友,是仇家倒還有可能。)

當他還在想時,侯爵就像來時一樣,在不驚動其他房客的情況下悄然離去,想再多問也來不及了。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問吧!現在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不適合再分心了。)

穆進一步盤算眼前的事該如何做,從已知的情況來判斷,這件事的成敗會影響之後三個國家間的情勢發展。

如果成功的話,最理想的情況是哈西克人暫時放棄對普羅西亞的侵略計劃,繼續維持幾年和平。

最壞的情況,也可以使普羅西亞不需單獨作戰,讓抵擋敵人的入侵變得容易,進一步的確保帕威魯未來的安全。

反過來說,要是失敗的話,戰禍是不能避免的了,而且還會是相當惡劣的情況。

先是普羅西亞,接下來就輪到帕威魯,那時自己認識的這些人都將無可避免的被捲入,這是他所不願看到的。

“一定要成功啊!”他對自己這麽說。

之後的幾天,馬薩斯伯爵家附近有一隻展翅大約一呎大小的黑鳥出沒,甚至好幾次飛進伯爵家裡,因此伯爵家上下都知道了這隻鳥的事。

其實牠飛進伯爵家的次數要更多,隻是沒被人發現而已。

那隻黑色的鳥就是穆的式神,為方便了潛入房子觀察,特地將體型縮小許多,為了試探房子裡各人的個性和反應,有時還特地讓人發現,好進一步觀察。

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穆終於掌握住伯爵邸內人員大致的作息,甚至確認了伯爵將重要文件都鎖在三樓書房中上鎖的櫃子裡。

在密談結束的次日,侯爵改派人和穆接觸,要侯爵準備的東西,他都列好清單或劃出圖樣交給來人。

當穆把伯爵家掌握的差不多時,米西魯侯爵也派人將他要的東西送來了。

裡麵包括了像繩勾之類的攀爬道具,也有飛刀和短劍之類的護身武器,他那對長劍並不適合帶著去做這種工作。

武器是最壞情況下才要用的,會用到那些東西,通常是在已經被發現的情況下。

不過有備無患,他還在飛刀和短劍上淬藥,因為這個工作沒有殺人的必要,所以他隻淬上麻藥,而不用毒藥。

準備的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等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