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給一條活路
韓小東的話似乎給這些下崗職工帶來了一些思考。
但也隻是似乎而已。
韓小東知道，就算你用鞭子抽，也隻能抽醒一少部分人而已，對大多數人而言，或許他的話會讓他們短時間內警醒，但是時間一長，該抱怨的抱怨，該沉淪的沉淪，沒有任何改變。
所以，成功者永遠都是少數那幾個。
但隻要多喚醒一個人也是好的，這才是韓小東的初衷。
這個道理，韓小東懂，廖祥勇懂，時雲朵懂，周慶陽和馮德武也懂。
他們的工作就是幫助那些永遠叫不醒的人，為他們提供一個不需要太多技能的工作，給他們一份餓不死人的工資。
*
勝利會堂的一樓大廳裏，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二樓門可羅雀，鮮有人跡。
之所以形成這麽鮮明的反差，是因為一樓的用工單位大都是政府機關，大型國企，而二樓都是一些個體戶。兩者雖然在工資待遇上沒有太大區別，但人們的觀念還保留在公家的單位穩定輕鬆，而個體戶不定哪天就幹不下去了。
韓小東坐在天下撈的展位前，身後的紅紙上寫著他要招聘人員的要求。
服務員：三名，要求年齡35歲以下，工資實習期60元每月，三個月後轉正月薪100。
傳菜員：一名，要求年齡40歲以下，工資實習期60元每月，三個月後轉正月薪100。
燒炭工：一名，要求年齡50歲以下……
各種要求寫的很詳細，但是現實卻馬上打了他的臉。
所以別看剛才韓小東的講話引起那麽大的反響，一到較真張的時候，這幫下崗工人都跑到一樓應聘去了，二樓的展位卻根本沒有幾個人。
緊挨著天下撈的就是泰華理療店，武淑枝和他一樣，展位前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武淑枝苦笑道：“小韓，沒想到咱們這麽不受歡迎。”
“正常，這是時代特色，憑你我是改變不了。”
“小韓，你說話特別有深度，我感覺那些大領導都不如你。”
“武大姐，你可別逗了。”
反正也閑的沒事，兩人就這麽聊上天了。
武淑枝從兜裏掏出一張名片，“小韓，有機會到我那坐坐，我特別喜歡聽你說話，姐幫你做理療，你給姐好好講講未來的規劃。”
“行，也歡迎大姐到我那吃飯，可是我沒有名片。”
兩人正聊得起勁兒，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怯生生走到天下撈展位前，“韓經理，我想應聘後廚，你們還缺人不？”
一口地道的川音。
韓小東眼前一亮，“缺，大姐，你坐，你的簡曆帶了嗎？”
這位大姐一臉茫然，“啥子是簡曆？”
“就是你的個人基本介紹啊！比如你的姓名，年齡，健康狀況，特長等等。”
這個女人直搖頭，低聲道：“我不是下崗職工，我愛人才是，我是跟他來看看的，我叫林細妹，川省人，今年36歲，身體健康，也沒得什麽特長，就是會做我們川省當地的一些小吃，不知道你們飯店需不需要？”
“具體會什麽，你說說。”韓小東的聲音很急迫。
“像什麽川北涼粉，冰粉，紅糖滋粑我都會做，抄手、麻圓這些麵食也沒問題，我娘家在川省就是賣小吃的。”
韓小東拿起筆，在紙上記下了林細妹的名字，又撕了一張紙條，把天下撈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寫上。
“林大姐，明天上午九點左右，你到店裏來找我，最好是能帶上你做的小吃，讓我嚐嚐，如果味道可以，馬上就可以上班，實習期工資150，三個月轉正後是240。”
“工資這麽高啊！要得，要得，明天上午我就去。”林細妹拿著這張紙條興高采烈的走了。
送走林細妹，二樓的人漸漸多了。
因為一樓那些大單位招人招的差不多了，很多人一看沒機會了，就到二樓來碰碰運氣。
韓小東客氣的接待了幾撥人。
一聊之下，他發現了一個普遍問題，這些下崗工人還沒有放下身段，總想找一些既不吃苦，還有麵子，工資還高的工作。
他什麽都沒說，客氣的把這些人打發走。
這些都是大爺，他的店小，容不下這些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軍大衣的老頭膽怯的湊了過來，衝韓小東鞠了個躬，“韓經理，我剛才聽你講話，覺得特別有道理，我是鼓風機廠退休的，今年52了，但是我身體特別好，走上十裏路一點都不喘，不信我給你翻兩個跟頭。”
說著他就要脫軍大衣，被韓小東製止了，“大叔，我信，你身體特別好，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這裏招聘的人員都有年齡要求啊！你這都52了……”
“韓經理，求求你了，我在樓下轉了一圈，他們見我年齡大，就是刷廁所都不用我，我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啊！我什麽都能幹，刷廁所，打掃衛生，燒炭我也能幹，你不用給我那麽多錢，給我50，不，40就行。”
撲通一聲，他給韓小東跪下了，滄桑的臉上老淚縱橫，“韓經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老伴有類風濕，什麽重活都幹不了，兒子去年幹活砸斷了腿，要是沒有工作，我一家人都得餓死。”
韓小東急忙從展位後轉了出來，一把把老頭拉起來，“大叔，你別跪，我最煩動不動就給人下跪，這樣，你說一下你的基本情況，我記一下。”
韓小東把他的情況記錄下來。
馮迎新，52歲，家住道西區小西街，身體健康。
“好，馮叔，明天上午九點，你到飯店找我，我們那需要一個燒炭工，試用期80，轉正後100。”
馮迎新千恩萬謝，“韓經理，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幹，以後咱們飯店那些髒活累活我全包了。”
馮迎新走了，武淑枝很有感慨，“小韓，你這可是辦了件大善事啊！如果你不招他，他真的說不定活不下了。”
“武大姐，這樣的才是被逼到絕路上的，什麽都肯幹，什麽苦都肯吃，剛剛那幾個，挑肥揀瘦，偏偏還什麽都不會，那樣的人我是不敢用的。”韓小東正說得起勁，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什麽人你不敢用啊？”
韓小東一回頭，看到邵濤和葛紅友陪著一個中年女人站在身後，這個女人剛剛在台下坐著，肯定是山城的大領導，這雙眼睛，像刀子一樣，肯定是個厲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