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盤算
錢友達家的養雞場位於村北的小路上，這條路一直通到周家莊鎮鄉中。
每次來了收雞的貨車，都會停到這裏。很多村裏人會來這裏撿雞蛋。從貨車車廂的雞籠裏往外掏。
錢友達不停的提醒大家：“大家注意安全！雞蛋可以不要！千萬保住帥氣的臉！”
“二奶奶，慢點！”
“三嬸子，你別爬那麽高，小心褲子蹭上雞糞！”
“小兔崽子，不能掏雞屁股！”
掏雞蛋是個技術活，多少還有點危險。人群中有一個小子大聲喊了起來：“雞蛋可以不要！千萬保住帥氣的臉！”他是二大爺家的三小子，平時都在外地打工。這次回家過廟會，今天正好順便來看熱鬧。
錢友達衝著三小子點了點頭，肯定了他剛才的說法。
貨車師傅裝車的時候，雞籠裏經常有老母雞在下蛋。裝到車上的老母雞，已經不屬於錢友達家。雞籠裏的雞蛋，也跟他沒了關係。
隻不過錢友達總不放心，他不希望村裏人因為一個雞蛋出了意外。
“這個是我的，你看它多像我的腦袋！”
“快出來了，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伯伯大娘你們都別搶！雞媽媽加油，我們是你堅強的後盾！”
“我前幾天剛練成絕世神功二指禪，讓我來幫幫這隻雞！”
“那個馬上就出來的歸我了啊，我早就盯上這隻喜歡表演的母雞了！”
大家邊掏雞蛋邊閑聊，現場實在太亂了。村民還有去上學的孩子們，都三五成群爬上貨車。他們用棍子甚至家裏喂豬的勺子，從雞籠裏往外掏雞蛋。
裝車帶算賬大概要半天時間，有的村民能掏二三十個雞蛋。
“三奶奶，今天收獲不小啊！我看你的籃子得有十多個雞蛋了吧？”
“小娃娃，你上學怎麽還裝個蛋呢！這可是生雞蛋啊，你帶到學校也不能吃，不如讓叔叔給你保管吧！”
“四狗子，你這種大人物連個雞蛋都想白嫖，看小說是不是也隻看盜版呀？”
現場很熱鬧，不少人即便不掏雞蛋也願意來這裏看裝車。
要想收獲大需要在雞籠旁等著，說不定哪隻雞就在眼前下個蛋。白撿的便宜大家都願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兩個小時可以拿回家二三十個雞蛋，誰都會喜歡。
“雞你太美！”三小子手裏拿著炒菜勺子，邊掏雞蛋邊唱著自己編的歌曲。
錢友達走到他的跟前，衝著他後腦勺就打了一下：“這雞叫聲就夠吵人了，你唱的是個屁啊，還不如雞叫呢！”
三小子咧嘴一笑，絲毫沒有在意友達叔的訓斥。
此時此刻他壓根不在乎自己唱的是什麽，隻要可以得到雞蛋就夠了。
隻是這個歌曲實在難聽，有好幾個大娘都捂住了耳朵。在她們看來，雞糞沒有臭味，小王八羔子的嘶吼倒是讓人心煩。
李曉蓮走到自家養雞場，正趕上爸爸媽媽忙活著賣雞裝車。
十多米長的大貨車，圍滿了等著掏雞蛋的男男女女。這些人年齡有大有小，甚至還有婦女懷裏的孩子都沒斷奶。
她費力的貼著路邊，一點點朝著自家的養雞場挪動腳步。
李曉蓮從小在姥姥家長大，很多本村的人並不認識。不過大家可都認識她，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白白瘦瘦的丫頭，就是村長錢友達的閨女。
李曉蓮平時不愛說話，隻在家裏跟自己的弟弟才會放飛自我。
大家對她多少有些了解，反正可不像村長家兒子錢鵬鵬一樣胖墩墩的，看起來就是傻乎乎的樣子。
“哎呦，這是誰家的大姑娘啊，真俊啊！”二奶奶一手拿著飯勺子，一手扶著筐子笑嗬嗬的逗著李曉蓮。
“奶奶，你又笑話我！”李曉蓮撅著小嘴，斜歪著腦袋假裝生氣。
正在忙活的錢友達，聽到了自家閨女說話的聲音。他趕緊招呼老婆去接閨女手裏的東西。
李月娥穿著一件碩大的棕色圍裙，腳上是自己納的條絨布鞋。她扭動著這幾年逐漸發福的身子，緊跑幾步來到閨女跟前。
“我的小祖宗，不是讓你在家好好休息嗎，怎麽又跑來啦！”
李月娥趕緊接過閨女的籃子。她用右手稍微幹淨的小拇指，挑開蓋在上麵的白布。
“都說了不讓你管爸媽了，你怎麽又烙了這麽多餅，還炒個雞蛋幹啥！”
旁邊的二奶奶老花眼看的清清楚楚。村長錢友達家的婆娘兩眼放光，滿滿的都是自家孩子懂事的驕傲！
“快回去歇著！”李月娥推了李曉蓮一下，又趕緊用手背給她拍打了一下衣服。
李曉蓮在媽媽催促下，不情不願準備往家走。她隻走了一步，又轉過了身子：“我還想幫你們盯會呢！我都在家裏憋半天了，想出來透透氣！”
“快回去，這裏臭烘烘的！看看你哪有精神！”媽媽一分鍾也不讓她多待。
媽媽知道她烙餅做飯忙活了半天。需要趕緊回去休息。
雞場這裏的味道不好。李月娥和大咧咧的錢友達，都不願讓子女來雞場。自己身上有臭雞糞味就夠了。孩子可千萬別沾上這個味道！在學校裏別的同學該嫌棄他們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那好吧，你們趕緊吃！”李曉蓮明白爸爸媽媽的苦心。她一邊心疼爸媽，一邊悻悻的走著。
打開院子大門，她突然又想起了趙星河。家裏隻有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如果趙星河能在這裏該多好啊！我還從來沒跟他單獨待過呢！”
腦海裏突然出現的念頭，讓這個少女臉紅起來。
“不能想這些，太羞人啦！”
李曉蓮有些胡思亂想：“能跟趙星河待在一起，肯定特別好！真是便宜弟弟，天天跟他單獨待著。”
她一個人站在院子裏。不知不覺閃過好幾個想法，全是趙星河！李曉蓮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想他。冥冥中覺得趙星河身上有什麽事發生，隻是她不能確定。
“我去了怎麽說呢？總不能還送粽子吧！”她想去趙星河家看看，剛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我得想個好主意呀！我把大黃狗放開，讓他來幫我抓狗！抓狗總算個正當理由吧！”
李曉蓮覺得自己冰雪聰明。這個辦法太好了，雖然整個家裏大黃狗最怕的就是她。
“反正爸爸媽媽弟弟都不在家！我一個小姑娘哪有力氣呀！”李曉蓮沾沾自喜，轉身的一瞬間卻愣住了。
她終於回過神來，大黃狗不見了。
李曉蓮看著大樹上拴過鐵鏈的痕跡，仔細的瞅了半天。她一個人低聲念叨著：“這怎麽可能！”
大黃狗自從來到家裏，一直拴在南牆根大樹上。
為了防止大黃狗淋雨，錢友達專門焊了一個大鐵籠子，上麵蓋了兩塊石棉瓦。他還給大黃狗從小到大換了兩次鐵鏈，就是害怕大黃狗會逃跑。
村裏很多人都養了狗，不少人遛狗時連繩子也不用。
有些人天生愛狗，有些人卻天生怕狗。最危險的是被狗咬，那樣可能會感染狂犬病。錢友達一直在倡議遛狗拴繩。自家的大黃狗從沒出過院子。
今天大黃狗竟然不見了。真是一件傷心的事，更是一件奇怪的事。
李曉蓮出去送飯把門鎖了，其餘時間自己都在家。這就是她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什麽動靜也沒聽到！
“真要去找趙星河了！”李曉蓮自己在院子裏嘀咕著。
這種事也許隻有他能幫忙，村子裏都在傳他是個神人！村裏人沒跟李曉蓮說過趙星河的閑話，除了姥姥李燕茹。不光說閑話，姥姥還會跟李曉蓮討論趙星河。
總聽姥姥念叨，她對趙星河的興趣越來越大。
再加上弟弟每次跟自己說話，三句裏有兩句也都是趙星河。一來二去耳濡目染，李曉蓮發現自己喜歡上了趙星河。
這個村裏人眼中的廢柴，在她心裏卻有獨特的地位。
這次生病，她對趙星河想的難受。人們都說年輕的少女，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不喜歡的人眼裏都是刺，喜歡的人眼裏就是愛！
就是愛，李曉蓮覺得自己愛上趙星河了。
她覺得大黃狗不見了，終於有了機會去找趙星河，哪怕隻說上幾句話！
“這次見到他說什麽好呢？”
李曉蓮邊走邊琢磨，終於到了趙星河家門口。讓她沒想到的是，更蹊蹺的事發生了。
趙星河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