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的老父親
“喂，老爸，什麽事？”張衫的腦中出現了一張濃眉大眼的國字臉，有點像年輕時的朱時茂。
自己老爹也曾是一枚奶油小生，可惜現在成了一位肩膀上搭著毛巾的中年夥夫。
“還什麽事，老子找兒子還需要有事啊，我就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老爹每個月都會來上這麽一出，為的就是勸他回家繼承手藝。
所謂的手藝，就是張家在海城隔壁小縣城開的一家家常菜館，一共就八張桌子，坐滿了也過不去40個人。
“爸，我都說了多少回了，我不回家。”
“還不回家，難道你還在做編劇夢，你有那個天賦和能力嗎，我們老張家三輩都是廚子，揮的都是炒勺，耍不動筆杆子。”
張衫都能想象出老爹此時的表情，一定是歪嘴不屑。
“編劇這行是賺錢，可你也得有那個能力啊。”
“你現在連實習這關都過不去，還談什麽編劇。”
張衫摸了摸鼻子：“爸，我已經轉正了。”
老爹沉默了三秒：“就算轉正了，那你得些多少劇本才能有一份被公司采用。”
“已經采用了。”
對麵沉默了五秒：“就算采用了，你得等多久才能等到拍攝成片的機會。”
“已經在拍了。”
“我……你……”老爹被噎了十來秒，不斷組織語言，嗓音逐漸暴躁：“就算已經在拍攝，可片子上映都是有檔期的，這我可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你的片子上映？”
“已經在播了。”
“你小子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老爹氣的直拍桌子，我說一句你懟一句，這是要造反啊！
老爹氣的沒法沒法的，他可是邊炒菜邊打的電話，氣的他往菜裏多扔了兩把辣椒。
“爸，你就放心吧，我現在好著呢，暫時不回家，要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我會聯係你的。”張衫想要趕緊掛斷電話，否則自己老爹一開噴，耳朵非得震聾了不可。
“等等！”老爹大喝一聲：“你拍那片子叫什麽名字？”
張衫會心一笑，老爺子這是老傲嬌了。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老張，趕緊的，我的魚香肉絲呢？”店裏的熟客已經在催促。
“來嘍！”老爹趕緊裝盤把菜端了出去，同時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調到了熊貓視頻，打開了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客人們邊聊邊吃，可吃著吃著，聊天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目光齊齊看向電視。
好幾位中年大叔都看入迷了，把筷子舉在半空中而不自知，還有把菜往鼻子裏夾的。
“這片子有意思嘿，還挺精彩。”
“這個扮演安嘉和的演員是馮近戰吧，好多年沒看到他了，你看他的一舉一動，那個眼神，這才叫好演員呢，現在那些個小鮮肉我都不愛看。”
“是啊，這優雅的好男人形象塑造的多完美，多棒。”
現在已經八點多，小飯館的八張桌子依舊是坐滿的，可見生意不錯。
三十多位客人外加老板兼任廚子的老張都在看電視，這小飯館直接改成放映廳了。
“這片子還有刑偵劇的味道嘛。”
“可能是刑偵外加家庭劇，這叫融合跨界，知道不。”
“什麽融合跨界，這叫不倫不類，我就不愛看！”
老張起身，開始收拾提出反對意見的這位客人身前的桌子。
“唉，我還沒吃完呢。”
“我管你吃沒吃完呢，這片子你都不愛看，還吃什麽飯。”
客人趕緊壓下老張的胳膊：“我就瞎說的，無心，無心。”他很納悶，咋地，不愛看這片子就不讓吃飯啊？
但老張那脾氣和健碩的身材他又惹不起，隻能認慫。
老張氣鼓鼓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兒子的作品隻有我能罵！
片子一集集的往後播，大部分客人的菜都涼了，卻沒吃上幾口，心思全都在電視劇上。
他們看的入迷，不時有人點幾下頭表示讚同，直到第四集，也就是開頭最關鍵的那集開始播放。
鏡頭中的馮近戰老師麵色逐漸陰沉，就像暴風雨前的天空。
轟隆！
一道炸雷從天而降，小飯館內的食客們全都渾身一顫，好幾位嚇得把筷子都扔了。
馮近戰老師將這種前後人格近乎分裂式的巨大反差表現的淋漓盡致，那瘋狂的麵容直接刻在眾人的腦海深處，屬於那種午夜時分不經意回想起便會激起一身冷汗的深層恐懼。
畢竟這部劇可是被稱為萬千觀眾的童年陰影，並非是浪得虛名。
老張也被驚呆了，這是我兒子寫得劇本！
太尼瑪嚇人了，把我這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都給嚇夠嗆。
不過他看向周圍客人的反應，個個麵色慘白，老張瞬間獲得了心理平衡，大家都一樣。
“我去，這個安嘉和也太嚇人了，我還以為是刑偵局，沒想到是我淺薄了，竟然是一部家庭暴力劇。”
“可說是呢，我這後背可都濕了。”
“老幾位先吃著啊，我回家換條褲子。”
“老胡你怎麽還看哭了呢？”
“我是被辣的，這魚香肉絲到底擱了多少辣椒！”
客人們哪還有心思吃飯，全都陷入了對電視劇劇情的討論當中。
老張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小子幹的不錯嘛，果然遺傳了我的優秀基因，看來拿炒勺和那筆杆子是相通的。
可聽著聽著，他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唉，你們覺不覺得，這片子的劇情不光可怕，還非常……真實！”
“對，我也感覺到了，這種真實感就好像親身經曆一般，我現在懷疑這個編劇是不是把自己當原型創造的劇本。”
“不，我認為這部片子裏的那位偷窺攝影師才是編劇的原型，而男女主角可能是編劇對自己父母的暗喻。”
“有道理，這麽說來，編劇是寫出了自己的親身經曆，很可能他的父親便是安嘉和的原型！”
“對，這分析有道理，我同意，編劇描寫的男主其實是自己的父親，而他的父親就是個變態人渣暴力狂！”
啪！
電視突然關閉，眾人的談論戛然而止。
“老張，你怎麽把電視關了？”
“都專心吃飯，看什麽電視。”老張差點把遙控器給捏碎了，鬧了半天，我成安嘉和了！
……
第二天一大早，張衫再次接到了自己父親的電話。
電話中老爹把自己一頓痛批，罵的狗血噴頭。
放下手機，掏了掏已經耳鳴的右耳。
至於嗎，發這麽大脾氣，這是受什麽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