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李牧今年準備回去過年,項目組已經沒什麽事兒,他請了兩天假,臘月二十八上午采購年貨,然後開著高潔茹的凱美瑞,直接返程。

到家已經下午一點,聽到喇叭聲,父親連忙從院子裏出來,看到車上下來的李牧,臉上頓時掛滿毫不掩飾的欣喜之意。

看著父親明顯蒼老的麵容,李牧心裏頗不是滋味,對身在異地的遊子來講,父母的蒼老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

弟弟李澤鋒和和妹妹李澤雅站在父親身邊,姐弟倆眉開眼笑,開開心心的喊道:“哥!”

李牧從小跟爺爺奶奶一起長大,跟後媽感情不深,但是跟弟弟妹妹之間卻毫無隔閡。

“過來,搬東西!”李牧打開後備箱,招呼李澤鋒道。

後備箱滿滿的,四箱白酒,兩箱得利斯火腿,一箱北海大蝦,還有一根大羊腿。

“這是開誰的車啊?”父親湊上來,一臉關切的問道。

“朋友的!”這時,後媽也從院子裏出來,李牧抬頭一看,熱情的喊道:“媽!”

後媽站在門邊,笑嗬嗬的問道:“怎麽還開車回來了啊,開人家誰的車啊?”

“朋友的,大包小包的不方便,就借來開開~~”李牧笑著說道。

兩人之間感情雖淡,但是從來沒有紅過臉,麵子上都過得去,主要是李牧從小跟爺爺奶奶一起,等兩位老人去世,他已經讀大學,在家裏的時間寥寥無幾。

“哥,你吃飯沒?”妹妹李澤雅靠上來,一臉親昵的問道,她在濟南讀大學,今年讀大三,從小跟李牧特別親。

“沒呢!”

“我去給你下碗麵條!”李澤雅小跑著回到院子裏。

家裏普普通通的四間瓦房,最東邊那間做飯,第二間爸媽住,第三間是客廳,最西邊是李澤雅的房間,至於李澤鋒,住在東屋。

農村沒有暖氣,冬天取暖全靠燒炕,吃完飯,李牧挨個屋轉了一圈,來到澤雅的房間,扭頭問道一直笑嘻嘻的跟在身後的兩個跟屁蟲:“怎麽連個爐子都不點?不冷嗎?”

別的屋裏都有炕,多少有些暖和氣,澤雅的房間隻有一張大床,一進去就感覺到撲麵的涼意。

“點爐子空氣不好,沒事兒,在家也待不了幾天~~”澤雅笑著說道。

李牧沒說話,李澤鋒拽著他說道:“哥,去東屋看看吧,咱倆一起睡,我都收拾好了~~”

在這之前,李牧一直住在爺爺奶奶的老房子裏,他從小住在那裏,已經習慣了,但是這幾年一直不住人,裏麵又潮又冷,而且已經被父親當成了雜物間,所以這次回來,才跟李澤鋒一起住。

李澤鋒從小不喜歡上學,當年的高考成績,勉強能上個民辦大專,他死活不上,這幾年一直在家瞎折騰,學過廚師,學過電氣焊,沒什麽長性,幹著幹著就煩了,這不最近又在學開吊車。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聊天,父親不善言談,倒是後媽,當著李牧的麵,時不時的抱怨一下這姐弟兩個怎麽怎麽光花錢不掙錢。

李牧不說話,他知道家裏條件不太好,父親又沒別的本事,指望種地,一年到頭根本剩不下什麽錢。

當年他成績好,高中免學費,大學那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其中一部分都是利用暑假寒假自己掙的,說實話,如果不拚命掙錢,而是像其他孩子一樣,理所當然的跟父母伸手要錢的話,真的不知道跟後媽的感情能不能維持表麵這麽和諧。

即便如此,李牧很清楚的記得,當年後媽掏錢的時候,每次都抱怨不已。

李牧知道,現在後媽當著他的麵,看似開玩笑一樣說這些話,其實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但是他不能吱聲。

弟弟妹妹,還有這個家,他能幫肯定幫,但是他不能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不能讓人覺得,自己的錢來的很容易。

他不是耍心機,因為他知道,後媽終究跟他不是一條心,一條心的話,不會旁敲側擊的講這些話。

點了幾句,見李牧沒有搭腔,後媽明顯有些不太高興。

她對李牧其實一直很陌生,這孩子從小跟爺爺奶奶住,除了過年過節偶爾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基本上各過各的。在她印象裏,這孩子特別懂事,也特別要強,她能感覺到他的努力和小心翼翼,所以她也在盡量釋放自己的善意,隻是供三個孩子上學確實太辛苦,有時候就忍不住抱怨兩句。

“家裏的年貨都置辦全了嗎?”見氣氛有些冷場,李牧笑著問道。

“基本上全了,明天趕集再買兩條魚,煙酒不用買了,你帶了這麽多,我得說說你,以後花錢別大手大腳的,買這麽好的酒幹什麽,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不得買房,不得娶媳婦兒啊!”父親苦口婆心的說道。

“沒事兒,一年回不來一趟,我看著肉不多啊?夠不夠啊?”

“夠!都餃餡兒了~~”

“我再去買點兒吧,一會兒帶澤雅澤鋒進城轉轉!”

李牧去廚房看了看年貨,心中有數,然後開車帶著興高采烈的姐弟倆直奔縣城。

“哥,剛才咱媽說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澤雅坐在副駕駛,小聲對李牧說道,她跟李牧相差三歲,家裏這些年發生的事心裏門兒清,李牧的辛苦她更是看在眼裏,所以她對這個哥哥特別敬佩和敬重。

“你還學會心理輔導了?”李牧笑嗬嗬的說道。

“那當然!教育專業的必修課!”澤雅驕傲的說道。

“給你點兒陽光你就燦爛,給你個破框,蹲裏邊就下蛋!”李澤鋒坐在後排,毫不客氣的諷刺道。

“你給我滾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為什麽又跑去學什麽狗屁吊車,你打算花錢花到什麽時候?!”李澤雅側身衝李澤鋒吼道。

“要你管!我不得研究研究幹哪行掙錢?!幹廚師是咱媽選的,幹電氣焊是咱爸選的,都沒什麽前途,我就想學吊車!”李澤鋒毫不客氣的反擊道,他隻比李澤雅小一歲,兩人經常鬥嘴。

“你知道什麽啊,還研究研究,我估計你這個吊車學不了多久又得換行!你就是讓咱媽慣的!”

“換行怎麽了,藝多不壓身,花的錢我很快就能掙回來,你說是不是,哥?”李澤鋒扒著駕駛室座位,探頭找李牧評理。

聽著兩人不停的鬥嘴,李牧心情大好,開車直奔百貨大樓。

“哥,你一個月掙多少錢?”看著李牧打算將自己從頭到腳武裝一番,澤雅將他拽到一邊,小聲問道。

“怎麽著?心疼了?放心吧,哥有錢!你也是大姑娘了,哪能老是撿些舊衣服穿!”李牧笑著說道。

“買雙鞋就夠了,別從頭到尾買個遍,你有錢攢著就行,以後還得買房,誰給你出錢?”聽李牧這麽一說,澤雅撇了撇嘴,眼淚差點兒流下來。

“哥現在幹項目,一個月五千多,年終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獎金,買房不是問題,你別替我擔心,你現在就是好好選衣服,我還能給你買幾次?馬上就畢業了,以後自己掙錢了我想買都沒機會了!”李牧摸了摸澤雅的頭,一臉溺愛的說道,這個丫頭,從小心靈剔透心地善良。

“你倆在這兒幹嘛呢,哥,我看中了一件羽絨服,給買不?”這時,李澤鋒跳出來,興高采烈的說道。

在李牧的張羅下,姐弟兩人從頭到腳置辦了一身行頭,基本上都是名牌,花了他差不多兩千塊錢,從服裝專櫃出來,李牧認真的叮囑道:“千萬別跟爸媽說多少錢!”

姐弟兩人連忙狂點頭,農村人過慣了省吃儉用的日子,如果知道一件羽絨服花了好幾百,肯定心疼的吃不下飯。

兄妹三人逛遍了百貨大樓,買了一大堆吃的喝的,李牧還專門給澤雅買了一個電熱汀,直到夜幕降臨,三人才興高采烈的往回趕。

見到李牧買了這麽一大堆東西,父親心疼的不行,不停的埋怨他不知道節省,李牧則笑著寬慰道:“這不是過年嘛,再說也沒花多少錢,來,爸,你試試這件棉衣!”

後媽也很高興,李牧給他買的那款呢子外套,一看就花了不少錢。

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完晚飯,澤雅和澤鋒出去找同學玩,李牧陪父母聊天。

“媽,這是四千塊錢,你收起來!”聊了一會兒閑嗑,李牧掏出四千塊錢放在桌子上,對後媽說道。

母親坐在椅子上,意外之餘也有些感動,她看了一眼那疊錢,疊在一起的雙腿調換了一下位置,語氣略帶一絲局促和激動的解釋道:“我知道你掙錢也不容易,你看你妹妹還上學,你弟弟這個樣兒的,一天天的也不少造錢,家裏還有這樣那樣的花銷~~”

“我知道,這點錢你先拿著,應急用用,慢慢就好了,澤雅明年就畢業了~~”李牧寬慰道。

見到李牧掏錢,父親嘴唇哆嗦了一下,本想讓他收起來,但一聽老伴兒那些話,隻能默默的歎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

躺在熱乎乎的炕上,聽著旁邊澤鋒的呼嚕聲,李牧沒有半分睡意,親情也需要維護,親人之間做點兒讓步和妥協,沒有誰吃虧誰占便宜之說,因為親情無價,這樣就挺好的,不是嗎?

第二天,臘月二十九,殺雞宰魚、蒸包子、做炸貨,好不忙碌,下午三點多,李牧正蹲在灶台前燒火,澤雅突然拿著他的手機跑過來:“哥,電話!”

李牧接過來一看,是劉國輝。

“喂,劉哥,怎麽了?”

“你在老家嗎?”劉國輝說話一向慢悠悠的,但是這次卻透露出一絲急迫和凝重。

“在,怎麽了?”李牧預感到一絲不妙,他起身來到一邊,沉聲問道。

“我這邊出了點兒事兒,需要你幫忙!能回來嗎?”劉國輝說道,聲音略帶一絲沙啞。

“好!我馬上動身,到了給你打電話!”李牧沒有絲毫猶豫,掛斷電話,跟家人解釋了一聲,說公司出了點兒急事兒,需要馬上趕回去,當下行李也沒帶,匆匆開車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