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狗腿子秉性
第二天，江總在廠區轉悠，來到AND車間南邊馬路上，駐足觀望，值班長見狀，連忙給李誌強打了個電話。
李誌強接著從辦公樓上下來，快步來到江總跟前。
“昨天到底怎麽回事兒啊？”見到李誌強，江總皺著眉頭問道。
在江總麵前，李誌強就像犯錯的小學生，看著薑總的臉色，唯唯諾諾的說道：“劉雄在那裏造謠生事，實在氣不過，就跟他吵吵起來了~~”
“因為什麽？”提起劉雄，江總的眉頭不由擰成了一個疙瘩，這個人心胸太狹隘，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早就把他撤了，可惜香精副主任劉在行根本頂不起來。
“現在不是車間也參與工程量審核了嘛，我們這邊交給李牧負責，他在審核時發現了好幾次比較明顯的錯誤，惹的施工隊不高興，還來車間鬧。。”
“華能的？”李誌強還沒說完，江總臉上怒意呈現，直接打斷他的話。
“嗯，這事兒我接著找唐銘軍溝通了，本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結果第二天謝旺地就把李牧喊到辦公室，盤問他有沒有跟施工隊索要賄賂！”
“什麽意思？謝旺地怎麽摻和進來了？有人投訴李牧？”江總皺著眉頭連珠發問。
“應該是，不然他不會找李牧，他又不認識李牧~~”
“李牧這事兒你心裏有譜嗎？有沒有這麽一回事兒？”江總問道。
“沒有，絕不可能！李牧我很了解，他幹不出這種事兒來！”李誌強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是說有人跑到謝旺地麵前造謠生事？”
“嗯！反正李牧絕對是清白的，這個我敢打包票！”
“後來呢？”
“謝旺地就找李牧那一次，以後再也沒找，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說實話，當時我氣的不行，非要找你去告狀，李牧勸我別衝動，說再等等看看，別把事情鬧大了，我就忍住了，本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誰知道現在越傳越離譜，劉雄在食堂裏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指桑罵槐胡說八道，我實在氣不過~~”李誌剛已經憋了很久，本來還想適當的控製一下，結果一開口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嘩啦啦全吐了出來。
“李牧都沒蹦你先蹦了，你這脾氣可得控製控製~~”江總毫不客氣的訓斥道。
“是，我知道自己這脾氣太暴，一遇上事兒就沉不住氣~~”李誌強不好意思的說道。
江總背著手，沉吟半響，突然問道：“李牧沒鬧情緒？”
“沒有，跟平常看不出什麽區別，該幹什麽幹什麽，他這性子是真穩！”李誌強感慨道。
“心胸大了，小事兒就不放在心上，知道是誰造謠嗎？”
“估計是白奇偉，還有華能那個劉桓，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工程量的事兒就是他倆搞出來的，這事兒絕對跟這倆人脫不了幹係~~”李誌強看著江總，小心翼翼的說道，因為江總信任他，他才能直言不諱，但是說人壞話這種事兒必須把握好分寸，所以他還得察言觀色。
“這個白奇偉，本來以為幹幹能穩重一些，誰知道還是這麽浮躁，得找人好好敲打敲打~~”江總搖了搖頭說道，他打算接著找李牧談談，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算李牧能沉住氣，心裏多少也有些疙瘩，得幫他順順氣。
就在江總準備喊李牧過來的時候，突然接到老板的電話，通知他去總部開會，江總來不及交代，急匆匆的離開。
李誌強有些失望，他本來以為江總會幫李牧撐腰，怎麽也要好好訓斥一下那幫造謠生事的人，沒想到連句話都沒說，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
回來之後，李牧察覺到李誌強臉上的失望，知道他沒能從江總那裏獲得強有力的支持，李牧不以為意，他早就猜到，江總這麽大的領導，日理萬機，確實沒時間摻和這些小事兒。
職場就是個叢林，適者生存，大家都在往前趕，推推搡搡拉扯牽絆是常態，沒人停下來抱怨，停下來就會掉隊，就會被淘汰，大家都是一邊趕路一邊抱怨、指責、隱忍、成長。
在這個過程中，沒人在乎你的心情，也沒人在乎你有沒有受委屈，沒本事就忍著，受不了就滾蛋，有本事就找回來。
不管有沒有本事，李牧都要找回來，他已經決定滾蛋，所以掉不掉隊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出口氣！
下午開生產調度會，技術部、項目部、施工隊、各車間技術負責人都要參加。
李牧去的很晚，進門之後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他身上，這兩天關於他的小道消息傳的沸沸揚揚，昨天在食堂兩個車間主任又因為這個差點兒打起來，此時的李牧，早已經是焦點人物。
李牧臉上掛著靦腆的微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在最外邊靠門的椅子上安靜的坐下，一言不發。
看到李牧蔫頭耷腦的樣子，劉桓不由一陣揚眉吐氣，此時的白奇偉卻是另外一種心情，他比劉桓更了解李牧，這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狠人，這種狀態的李牧，讓白奇偉膽顫心驚。
會議由唐銘軍主持，會議流程是各車間匯報施工進展及需要協調的問題，施工隊都在，唐銘軍當場協調，協調不了的，鄭春來出麵。
李牧最後一個，輪到他的時候，一個多小時已經過去了。
“我這邊隻有一件事需要協調~~”李牧站起來，笑眯眯的說道。
所有人屏氣凝神的望過來，不管是心懷惡意還是善意，大家腦海中不約而同的冒出同一個念頭：這個年輕人性子可真穩！
“這段時間，關於我受賄的傳言滿天飛，我想借這個機會掰扯一下！”李牧環視一圈，淡定的說道。
眾人嘩然，誰也沒想到他突然搞這麽一出。
李牧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眾人。
“咱這是施工協調會，這件事可以私底下溝通解決~~”唐銘軍不得不發聲，他是最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麵的人，他雖然不是當事人，卻能隱隱約約的猜到事情的整個脈絡，這件事挑開說，影響會很惡劣。
“這件事對我的聲譽影響極大，說白了一切都是車間審核鬧出來的，如果不掰扯明白，下一次同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在座的各位誰都有可能被潑髒水~鄭工，您覺得呢？這事兒能不能在會上說？”李牧直接無視唐銘軍，他看著坐在最中間的鄭春來，神色坦然，聲音清亮。
鄭春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輕將茶杯放下，朗聲說道：“可以說！而且必須說！”
眼見唐銘軍還要抗爭，鄭春來毒舌發威：“都坐穩了！這個時候誰的屁股不幹淨誰坐不住！”
“我先把事情經過簡單跟大家講一遍，審核製度出台後，我總共收到兩份華能的工程量清單，很不好意思，我一份也沒簽~~”說到這裏，李牧停下環顧四周。
“因為我不敢簽，原因是實際工程量和提報的工程量差別太大！”李牧再次停下，重點看了看劉桓和白奇偉。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們才增加了車間審核這一步，就是讓車間幫我們查找一些問題！”唐銘軍心裏憋屈，讓鄭春來一句話懟的喘氣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讓人誤會自己屁股不幹淨，但現在李牧的話像斧子一樣砍過來，他不得不發聲，屁股不幹淨就不幹淨吧，反正沒人看到，李牧這番話要是不接，技術部的臉就全掉地上了。
“您先聽我說完，不要著急發聲~~”李牧看著唐銘軍，笑眯眯的說道。
唐銘軍臉色通紅，本想解釋一番，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先說第一份工程量，華能就焊接了兩個支腿，用來固定旋風分離器，提報的工程量包含旋風分離器拆裝費、甚至還有吊車台班費，這個工程量你們誰敢簽？”
現場沒人接茬，不少人紛紛搖頭歎息，看樣子這種情況並不是個例。
“再說第二份工程量，很簡單，就是做管道支撐，總共做了112個，報了206個！可能有些人不知道這個費用怎麽結算，我有幸知道，跟大家科普一下，這個是套定額的，不管大小，不管用多少人工，一個支撐差不多90到100塊錢！多報了94個，粗略一算，差不多一萬塊錢！”
“我再強調一遍，我沒什麽偏向性，你說的這種情況可能確實存在，施工隊提報工程量的時候會有偏差，所以需要我們去審核，這個東西我們是能審出來的，千萬不要以為說技術部在工程量上做什麽手腳，甚至說技術部和施工隊有什麽糾葛，這個我們是絕對不接受的！”李牧話音剛落，唐銘軍忍無可忍，再次出聲辯解。
李牧不說話，他今天不是針對唐銘軍，但是沒辦法，作為技術部部長，這件事雖然不是唐銘軍親力親為，但是他躲不過去，必須表態。
“唐工您別急，我沒有針對技術部，我隻想把搞我的人揪出來，您聽我繼續說行嗎？”李牧看著唐銘軍，一臉誠懇的說道。
“你說吧，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大家對技術部有誤解，我是技術部部長，別人可以不說話，我必須站出來解釋一下！”唐銘軍雖然急頭白臉，但他的話也很誠懇。
“我明白，唐工，我不是故意帶節奏，這樣吧，我開門見山！直接點名道姓！”見唐銘軍這樣，李牧也有些不忍心，他準備直接攤牌。
“繼續說那兩份工程量，第一份施工隊拿回去改了，第二天白奇偉拿著找我來簽，我一看差不多就給簽了，是這樣嗎白奇偉？”
“我順路去車間，正好就給捎過去了~~”白奇偉被點名，不得不開口說話。
“是這樣，我當時還開玩笑，問他什麽時候成施工隊的狗腿子了~~”李牧笑著說道。
此時，有些人已經看出苗頭，李牧是直接衝著白奇偉來的，實際上在場不少人都是從白奇偉嘴裏聽到李牧受賄的小道消息。
饒是白奇偉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掛不住，在李牧咄咄逼人的攻勢下，他已經有些慌亂。
“說實話，我估計你就是華能的狗腿子，劉經理，這條狗腿使喚著還順手吧？”李牧一點麵子不給白奇偉留，不僅如此，他還調轉槍頭對準了劉桓。
“李牧，你不要血口噴人，說話是要講證據的！”白奇偉急了，站起來不管不顧的說道。
“李牧，有事兒說事兒，不要搞人身攻擊！”此時，鄭春來像法官一樣及時糾錯。
“好的，我道歉，不該說的這麽直白，那我換種說法，我有充足的證據表明，白奇偉跟施工隊不清不楚！首先，唐工剛才也說了，施工隊提報的工程量不對，技術部是能審出來的，但是華能交給我的那兩份工程量清單，白奇偉是簽了字的！他並沒有審出來，而且不等車間初審，他就直接簽了！其次，我拒簽之後，他主動打電話詢問我怎麽回事，而且跟我講了很多技術部審核工程量的潛規則，句句替施工隊說話，大逆不道！白奇偉，有沒有這回事兒？”李牧條理清晰，句句紮心。
“胡說八道，你現在肯定是想怎麽說怎麽說，證據呢！”白奇偉像炸了毛一樣吼道。
“你不會不想承認吧？”李牧冷著臉問道。
“沒做過的事我為什麽要承認？！”白奇偉色厲內荏的喊道。
“白奇偉，我一直覺得你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我留了證據！我這裏有照片，感興趣的會後可以來看一下，現在，我給大家放一段錄音~~”李牧邊說邊掏出手機。
錄音效果不好，離得遠的隻能聽到隻字片言，跟前的人卻聽的清清楚楚，什麽施工隊不掙錢，從工程量和人工上各種找補之類的話。
白奇偉臉色蒼白，唐銘軍氣的臉色鐵青，眾人的表情更是精彩紛呈。
李牧收起手機，頓了幾秒鍾，繼續說道：“有點跑題，繼續說第二個工程量，第二個我拒簽之後，劉桓像瘋狗一樣衝進辦公室質問我，他可能覺得我拒簽冒犯了他，當時李主任直接將他趕了出去，並且接著給唐工打了電話，唐工，有沒有這事兒？”李牧問道唐銘軍。
“確實有這回事兒，我接著打電話把劉桓喊到技術部，他態度蠻橫，拒不認錯，我隻能打電話把華能的老板李德誌喊了過來！”唐銘軍麵色灰暗，技術部出這麽大紕漏，他肯定脫不了幹係，但是他還不至於顛倒是非，這個人的人品還是靠得住的。
“好了，說了這麽多，終於到點上了，李德誌來了之後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事後他去了我們AND車間，而且主動找到我聊了兩句，我們兩個就在車間廢水池邊上，光天化日眾目睽睽，萬幸的是，那裏正好有一個攝像頭~~”
“第二天，技術中心綜合辦公室的謝主任接到舉報，說我主動向李德誌索要賄賂！首先我在這裏嚴正聲明，我跟施工隊沒有任何瓜葛，有監控為證，其次，我最想搞清楚的是，是誰去謝主任哪裏誣告我？！”
“在謝主任辦公室，我態度非常堅決，願意接受任何調查和指證！估計謝主任事後找舉報人核實了一下，覺得這事兒就是個烏龍，之後再也沒找過我~~”
“我不是睚眥必報的人，被狗咬了一口非要咬回來，我以為這事兒已經過去，想寧事息人，不打算追究，但是我沒想到狗腿子這種東西有欺軟怕硬的習性，我不搭理他，他四處添油加醋妖言惑眾，結果大家也都知道了，現在整個公司的人都在說我受賄的事兒！”
“人雲亦雲眾口鑠金，我不能再忍氣吞聲，對待狗腿子，就要一次將他打怕！”
“都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那麽大家覺得是誰跑到謝主任麵前汙蔑我，又是誰四處散播謠言禍害我呢？”
最後，李牧不溫不火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