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十兒晚上，誰目無長尊？
十幾個人走了，李娟臉上，神情失望。
“寧子，我以為他們會留下陪爺爺玩，我還準備給他們下臊子麵吃呢。”
何寧瞪眼。
“娟，因為爺爺在我身邊，他們才來咱家的，他們不是因為尊重我尊重你才來咱家。”
李娟眼神悠忽一下暗淡。
咬著嘴唇，小聲嘀咕：“寧子，我知道……”
何寧說的話很紮心，但很現實。
雖然結了婚有了孩子。
但在村裏，在何家家族裏，何寧家最窮困。
這些年，他好喝濫賭，每年的那點經濟收入，被他敗光了。
招呼何家族親吃一頓三十兒晚上的年夜飯，李娟以為，就是大家對她和何寧的尊重。
壓根不是。
何寧心裏，這會兒不是愉悅。
是心痛。
在河灣裏燒紙祭祖，竟然為他們來不來給爺爺拜年的事爭論。
那是需要爭論的事麽？
大家為什麽勸他把爺爺送回二叔家？
還不是因為自己沒地位，老婆沒地位。
心底裏一股悲憤。
大年三十兒，這股情緒壓下去。
笑臉盈盈，招呼大家吃喝。
笑嗬嗬，把大家送到大門外。
現在，樂嗬嗬陪著老婆和迷迷瞪瞪的兒子。
“文文，今兒晚上要守歲呀！十二點還要放炮炮，不能睡過去。”
三歲的文文，腦袋一耷拉，趴倒睡著了。
“臭小子，把我大門口的對聯一把火點著，我都沒揍他。”
李娟睜眼：“啥？他把對聯點著了？”
何寧解釋了一遍。
李娟咯咯笑：“這小子，跟你小時候一樣。”
這話，何寧聽著咋那麽耳熟？
白天，姑父說了同樣的話。
“娟，我小時候什麽樣子，梅姑都給你說過？”
“哼！你小時候就混！”
“我小時候就混，你咋就跟我了呢？”
李娟咬著下嘴唇，狠狠瞪何寧。
“還提以前？梅姑騙我，你也騙我，我傻不拉幾什麽都不知道，被你們騙……”
扯這事，沒完沒了，扯不清楚。
但何寧坐在李娟眼前，把以前的事兒，扯出來翻攪一遍。
沒電視，不能看春晚，隻能陪老婆瞎聊天。
熬夜，守歲！
……
何國民家裏，十幾個人鑽一屋子。
炕上一攤子打撲克。
炕沿下，一桌麻將劈裏啪啦。
有人問一聲：“咦？咋不見寧子玩牌？”
“就是，三十兒晚上，何寧不跟咱玩牌？”
“他說他不喝一滴酒，不玩一把牌，看樣子是死了心要重新做人。”
“你們信不？反正我是不信。”
大家紛紛表態，不信。
何軍鼻子裏哼。
嘴上道：“何寧目無長輩，敗壞咱何家家風，他不喝酒不打牌就能重新做人了？哄鬼吧。”
村長何富銀皺著眉問何國民：“二哥，你和軍子沒去給爺爺拜年？”
何國民神情尷尬。
回一句：“我想著明天過去一趟。”
“明天去，不合適吧？”
何國民覺得今晚不去給老父親拜年，真不合適，會給大家留下話把子。
已經給村長留下話把子了。
到底誰目無長輩？
何國民把何軍從屋裏拽出來。
悄聲囑咐：“軍子，你領優優去給你爺爺拜年，順手給你爺爺給上五十塊零錢。”
何軍翻白眼：“我不去！”
“你這娃，你咋不聽話呢，趕緊去。”
“爸，你咋不去？我爺爺是你親爸。”
何國民氣得咬牙：“我去一趟，你媽能饒我？大過年的，你媽又喊又叫，誰受得了？”
何軍心裏，一萬個不想去何寧家。
但爺爺在何寧家。
他不去給爺爺拜年，在村裏的名聲就臭了。
他剛罵完何寧目無長輩。
硬著頭皮去一趟吧。
何軍揭開廚房門簾，喊一聲：“優優，跟爸爸走！”
王琴鼓眼睛問：“去哪兒？”
不經意，何軍回一句：“帶優優去給我爺爺拜年。”
王琴的臉色嘩一下陰沉。
“軍子，不許去！”
何軍訕笑：“媽，不管怎樣，我爺爺在何寧家，我現在不去，我明天是不是要去？”
王琴一聲怒喝：“明天也不要去，他要養老人，他養去好了，從現在開始，你沒爺爺。”
何軍大驚。
“媽，大過年的，你別這麽說！”
王琴一揭門簾，從廚房屋裏出來。
怒聲大喊：“我就這麽說了怎麽著，你和你爸，敢去何寧家試試？”
上房屋裏，何富銀打麻將，
王琴在外麵的喊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他把一張牌一扔，從屋裏出來。
臉上裝出一絲笑。
勸王琴：“二嫂，有什麽恩怨，過完年再說，你讓軍子帶著孩子去給老人拜年吧，就走個形式，快去快回！”
王琴眼睛瞪在村長何富銀身上。
嘴裏罵：“富銀，你還當村長？何寧這兩天死了命折騰我家，你就眼睜睜看著？”
“你當什麽村長？有屁用！”
王琴眼裏，好像今兒不是過年，這話衝口罵出來。
何富銀臉上青一片紫一片。
上房屋裏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何富銀轉身進上房屋裏，大聲吆喝：“抬場了抬場了，去給四叔五叔拜年，走人了！”
應著何富銀的話，大家嘩啦啦起身，一個一個從屋裏出來。
何軍訕笑著挽留大家：“這才幾點？再玩會兒再玩會兒。”
何富銀一聲吆喝：“想玩兒的到我家玩，想看電視的到我家看，走啦走啦！”
十幾個人，呼啦一下出了何國民家大門。
往年三十兒晚上，大家在這個屋裏玩到深更半夜。
今晚上，估計剛剛十點。
氣氛很不正常。
何軍眼睜睜看著一圈人離去。
氣得跺腳。
罵他媽：“媽！大過年的你給大家臉色？”
王琴嘴上尖叫：“老人不在屋裏，他們在咱家玩什麽玩。”
何國民瞪著王琴，忍著怒氣，真想撲上去扇這女人一巴掌。
嘀咕一句：“你跟李家十婆有什麽區別？”
但這話也就是低聲嘀咕。
被王琴聽見，大年三十兒，九陰白骨爪。
何軍拿笤帚掃地上的垃圾雜物。
一臉憂鬱問一聲：“爸，明天白天，我抽時間去爺爺身邊一趟。”
何國民歎氣：“何寧那混子，不會讓你進屋的。”
“我給我爺爺拜年，他不讓我進屋？”
“何寧是二流子混混，你不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