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多栽花,少種刺

等兩個人出去的時候,店裏客人已經散了,100斤雞蛋一個沒剩。

“小趙,你領小周去會計那邊簽個字,別忘了給人家打個條!”陳愛民朝那個圓臉女營業員喊了起來。

“趙姐好!”周東北見是熟人,微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

兩個人往裏走,小趙低聲說:“你可把主任急壞了,如果再不到,那些大爺大媽能把他吃了!”

“我也是緊趕慢趕,路太滑。”

“嗯,可得慢點!”

很快辦理好了手續,周東北兜裏多出了一張100元欠款的白條子,沒辦法,這年代就流行這個,想一天一結那是做夢!

不過,這個時候和公家打交道還是很安全的,一般到日子就能結賬,輕易不會出什麽問題。

周東北又去了一趟主任辦公室,和陳愛民打了聲招呼才走。

望著走出門的瘦高背影,瓜子臉女營業員問小趙:“鳳霞,你說這小夥子一趟能賺多少錢?”

趙鳳霞搖了搖頭,拿起角落裏的掃把,開始掃地。

瓜子臉還在繼續,“ 我猜呀,至少也能賺兩塊錢,那一個月就是六十塊錢,可比咱們賺的多多了!”

“別幹了,明早一起弄得了,一會兒就下班了!”

趙鳳霞答應了一聲,不過手沒停。

“你說說,這活兒我家那口子能不能幹?”

趙鳳霞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搶飯碗了?小周是個憨厚小夥子,可不能讓她撬了行!

再說了,她家那位是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主兒,整天和一些待業青年地痞流氓胡混,能吃得了這個苦?

可這話還不能這麽直說,於是抬頭笑了笑,“玲姐,姐夫還用幹這樣的活兒,你看看他穿的是什麽?啥時候不是一身筆挺的毛料,皮鞋鋥亮!”

“再看看剛才那個小周,除了圍脖是新的,大頭鞋、黃軍褲、加工廠的破大衣,那身行套扔大馬路上都沒人撿!”

“零下三四十度,馱著花筐走街串巷挨家挨戶收雞蛋,你覺得這麽苦的活兒,你家我姐夫能幹?他可是每天出入國營飯店的主兒,這活兒太掉價了,你可別瞎出主意了!”

櫃台裏一個小夥子也說:“就是,我胡哥能幹這活兒?”

營業員大老李拿著抹布在擦酒壇子,他沒說話,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嘲笑。

瓜子臉營業員叫劉玲玲,聽了幾個人的話以後歎了口氣,可又不好說什麽。

外人不知道的話,聽趙鳳霞這麽說,一定還以為自己家那口子是什麽大幹部呢,可苦不苦隻有自己知道。

每天在外麵像個人似的,有個屁用!

一分錢拿不回來,這日子過的,真是憋屈!

自己也是瞎了眼,當年怎麽就鬼迷心竅不看人品,隻盯著成分了呢!

他家成分是好,雇農!

往上查祖宗十八代都窮的底兒掉,據說他太爺爺年輕的時候,全家就一條棉褲,誰出門誰穿......

哎,隨根兒!

——

周東北從陳愛民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快六點了,他決定去旭日國營飯店接盛夏下班。

兩個人是青梅竹馬不假,卻沒有成年男女之間的感情,這得慢慢培養!

路燈昏黃,他的身影一會被拉的老長,一會矮如侏儒。

周東北咳了兩聲,鼻子裏滿是煙火味兒,有些嗆人。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這座東北小城並沒有什麽香甜的清新空氣,由於家家戶戶都在燒柴火做飯,冬天氣溫低氣壓高,導致煙無法上升,整座城市猶如仙境一般煙霧繚繞。

再過幾年,液化氣罐進入了尋常百姓家以後,這種情況才漸漸好轉。

馬路上幾乎沒什麽車,更沒有後世的五彩霓虹。

東北這邊幹什麽都晚幾拍,現在的鵬城個體經濟已經遍地開花,大街小巷都是飯館旅店,甚至夜總會都有了。

再看看這座小城,不說是1985年的話,你會以為生活在六七十年代!

路上的積雪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隻是因為雪壓的實,有的路段用斧頭或者鐵鍬砍得像洗衣板一樣,騎在上麵很不舒服。

前麵是八大局,這裏有一家去年新開的個體飯店,據說生意特別好。

遠遠就能看到飯店牌匾上亮著一個燈泡,兩個紅色的幌子高挑著,一群人從飯店裏衝了出來......

打架了!

周東北第一反應就是穿過馬路,騎到了對麵,這個時間行人車輛都少,沒啥不安全的,離這些人遠點才行。

斜撇了一眼,人群裏有人拎著板凳在砸人,幾把造紙廠專用的刨刀閃著寒光,兩夥人至少有十五六個,亂糟糟分不出個數來。

他趕快蹬,路對麵一夥人開始跑,後麵八九個人在追。

媽的,這些人竟然和自己一個方向!

他拚命蹬,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後麵的人挨個被砍到,跑在最前麵那人穿了件軍大衣,大聲朝他喊著:“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我才不等!

周東北趕快蹬,眼瞅著離喊自己那人越來越遠了,“噗通!”一個大跟頭,自行車飛了出去,這一下把他都摔懵了。

晃了晃腦袋,來不及揉屁股,趕快往起爬,身後還在你追我趕。

扶起自行車,撇腿上車,一下子蹬空了,尼瑪,車鏈子竟然掉了!

他彎下腰趕快安裝車鏈子,慶幸還好買了台半包的車,那夥人已經越來越近。

“兄弟,拉我一下,快,求你了!”又是先前那個軍大衣,他已經跑過來了,一把就扯住了周東北的胳膊。

這人一臉的血,已經看不出模樣來了。

“你別拽我,車鏈子掉了!”周東北不願意趟這個渾水,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快,快,讓他們追上來我就完了!”軍大衣焦急起來,要不是手裏的刀掉了,此時他早就一刀掄上去,搶過自行車就跑了。

後麵有人高喊起來,“我艸你嗎,丁老五,有種你別跑!”

丁老五?

周東北就是一愣,車鏈子已經掛上了,趕快撇腿上了車,大喊一聲:“走!”

丁老五回頭看了一眼,最前麵的人離自己隻有十幾步了,慌忙跳上了車後座。

周東北猛蹬起來,不一會兒就將那些人甩沒了影兒。

前麵就是區醫院,他在大門口刹住了車,“去包紮一下吧,有沒有錢?”

丁老五跳下了車,“謝謝,有錢,我叫丁利強,以後有事兒去文化宮找我,你叫什麽?”

周東北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麽,蹬車就走。

丁老五在社會上口碑很一般,兩年後,他靠偷黑材發了家,既然趕上了,順便就伸把手,未來不一定會有什麽交集。

其實,即使自己不幫忙,他也就是被砍個半死,這些人打架,輕易不會要人命!

多栽花,少種刺,也許今天的舉動,未來就能幫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