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0章 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

“今夜麻煩你了。”

臨近告別,寧軒轅雙手負後,朝秦秋點頭笑道。

秦秋深吸一口氣。

她發現,不知何時,蘇杭的天氣,已經這麽冷了。

熱氣散出,立馬就霧化。

“不客氣的。”

秦秋左手握緊脫下的口罩,突然異想天開道,“我們現在可是情侶,此刻告別,你不應該有所表示嗎?”

“什麽?”

寧軒轅眸光眨動,略顯茫然。

他是一個正統的男人,從少年時入伍,到今朝今日。

性格向來一板一眼。

類似秦秋這種古靈精怪,一會兒就冒出一個稀奇想法的姑娘,大部分情況下,很難招架得住。

秦秋咯咯淺笑,“我要一個晚安。”

“晚安。”寧軒轅滿足條件。

“笨死了你。”

秦秋猛然探出腦袋,指了指自己逛街的眉心,“懂了沒?”

寧軒轅,“……”

他真不懂。

秦秋氣得原地跺腳,沉默數秒,她站在台階上,並高高踮起腳尖,在寧軒轅的額頭,留下一道吻。

寧軒轅恍然大悟。

“晚安。”

秦秋迅速轉身,逃也是的,消失眼前。

寧軒轅攤開中指,細細撫摸著額頭,似有暗香殘留。

翌日,清晨。

寧軒轅習慣性換上白色運動裝,然後圍繞紫荊花大學,一路慢跑。

原本心境祥寧。

不知何故。

突然變得越來越躁動起來,這與以往的他,大相徑庭。

“呼。”

原地止步,環顧一眼秋霜遍地的校園,寧軒轅嚐試著抽煙放鬆心神,可,心情還是那般沉悶。

昨夜,義父和義母,已經趕去了曹家。

按照約定,今天上午九點的婚禮,他將會作為曹諾的唯一兄長,出席這場婚禮。

但,冥冥之中,又覺得不太合適。

突如其來的念頭,打斷了後麵既定的計劃。

這些年,他與諾丫頭的關係,漸行漸遠。

從返回蘇杭,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月時間了,那個從小護著長大的丫頭片子,卻再也沒叫自己一聲哥。

也許。

自當初,曹真異想天開的撮合他們成為一對時,就注定了,兩人已然分道揚鑣。

在寧軒轅的眼裏,曹諾永遠是妹妹。

而,在曹諾眼裏,寧軒轅相信,她對自己,也沒有半點情愛,更多的是,曾經朝夕相伴中產生的親情。

奈何。

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小驕傲,讓她不得不保持,與他形同陌路的距離。

隔閡若是產生。

很難化解。

……

今天,吳家的這場婚禮,注定規模浩大。

縱然比不上那些本土豪門,可,小富小貴的吳家,背後畢竟站著一批達官顯貴。

這次吳嶽成婚。

吳家來了不少穿金戴銀,地位不俗的親戚,談吐或許算不上什麽儒雅,謙和。

但,錢是真有幾個。

三言兩句,張嘴不是我今年做生意賺了幾百萬。

就是他他他,認識了某個大佬,爭取明年,能夠一鼓作氣,乘風而起。

曹真和韓翠。

作為曹諾的生母,自然坐在第一排位置,老兩口性格淳樸,又不是那種喜歡炫耀的人,故此,從頭至尾,都沒怎麽插話。

“哎呦,二位就是小諾的父母吧?”

正當其時,一道尖利的笑聲,讓保持沉默的曹真和韓翠,頓時成為焦點。

“我,我是。”韓翠點頭,客客氣氣道。

“這城市不比農村,二位,這幾天過的還習慣吧?”

吳珊拉開靠前的椅子,坐下之後,抬起右手,故作炫耀得擺弄著手指上的幾枚鑽戒。

韓翠捧起一杯茶,邊喝邊道,“還行的。”

吳珊仰起頭,環顧兩圈,忽然好奇道,“你們家親戚呐?沒來,還是沒有?怎麽瞅著,都是一群過慣鄉下生活的泥腿子?”

明嘲暗諷。

醉翁之意不在酒。

韓翠還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一時間難以招架。

吳珊瞅準機會,喋喋不休道,“哎呀,你們家小諾命好,被咱家嶽嶽看上了,否則,這輩子都未必能走出農村。”

“指不定就找個莊稼漢,天天麵朝黃土背朝天。”

說到這裏,吳珊故意揮揮手,似乎很嫌棄,自己口中構想的那種畫麵。

“年輕人的感情我們不摻和,小嶽和諾丫頭走到一起,也是他們互相認可的結果。”韓翠說道。

吳珊不屑一笑,話鋒陡轉,“我說你們二老,有事沒事多管管小諾,什麽樣的家庭啊,還奢望佩戴三五萬的結婚鑽戒。”

“怎麽結婚不是結?最後買了款一萬的,還衝我耍小脾氣了,我是長輩,懶得和她一般見識。”

曹真橫眉冷豎,心有怒意。

吳珊察言觀色,明著嘲諷了一遍曹諾不識大體,沒有家教之後,迅速岔開話題,“農村人沒見過世麵,小諾昨天那個表現,我也能理解。”

“以後,記著多管教管教,我們吳家是娶媳婦,不是娶祖宗。”

啪!

曹真火冒三丈,巴掌落下,振聾發聵,“你在嘰嘰歪歪什麽?有你這種尖酸刻薄的長輩?”

吳珊,“……”

萬幸一對新人,及時登場,從而讓這場一觸即發的矛盾,繼續上演。

吳珊切了兩聲,轉過頭,望向舞台中心的新人。

一身大紅婚裝的曹諾,第一時間尋找自己的父母,確定後,嘴角立即噙起一抹羞澀的笑容。

韓翠頻頻點頭,險些喜極而泣。

曹真也壓下心中怒火,朝曹諾投去了一道鼓勵的眼神。

曹諾舉目張望,順著父母的位置,一連尋找了兩三遍之後,突然黯然垂下,滿心失落。

原來,你真得不會來。

小時候,那個明明最護著自己的莽撞少年,心裏,再也放不下她這個妹妹的位置了。

談不上怨恨。

隻是,覺得愧疚和可惜。

一輛本該前往吳家婚禮現場的商務車,途徑安和橋的時候,直接叫停。

寧軒轅略顯疲態得揉揉臉頰,開口道,“帶煙沒?”

袁術自副駕駛位置,遞上一包煙。

寧軒轅推開車門,臨走前,吩咐道,“你去和蘭徹的總監交涉,務必在婚禮開場前,將星辰之戀,交由諾丫頭。”

袁術愣了愣,然後情緒無比複雜,“您這是決定不參加了嗎?”

此時的他。

一身正裝,光芒璀璨。

兩側肩頭,更是散發著神性光澤,縱觀國祚建立至今,那些位極巔峰,功績彪炳的權臣,哪個有他這般風采絕世?

寧軒轅背對袁術,擺了擺手,態度堅決。

袁術無奈,驅車離開。

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

自十六歲入伍,走過最艱難的歲月,熬過最孤苦的階段,曆經生或死,嚐盡人世苦。

今朝今日。

終能衣錦還鄉,王者歸來。

可惜,他最希望第一時間回鄉之後見到的兩個人,最希望能與之分享喜悅和榮耀的兩個人。

一個,死了。

一個,形同陌路。

秋風蕭瑟,安和橋猶在。

故景猶在。

但,有些東西,卻不在了。

寧軒轅脫下頭頂的帽子,夾在腰間,望著漫天卷動的楓葉,淒然一笑,滿心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