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斑頭鵂鶹:我甚至沒有名字……

克裏斯蒂安身上那層堅硬的、長滿刺的殼子已經完全碎裂剝落了,她流著眼淚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似乎十年來,隻有在這兩個隻見過幾天的人麵前才能放鬆下來,就像一隻從禿鷲窩裏好不容易逃到群類當中的鵪鶉,它跋山涉水,拖著一身蓬鬆的濕漉漉的毛走向兩隻大鳥的懷裏,向它們哭訴自己旅途中遇到的風吹雨打和蟲蛇襲擊。

“你不用憐憫我。”克裏斯蒂安昂著倔強的小臉直視著表情變化的納爾遜,“每個人總是要遭受苦難的,我隻是經曆的比較早而已,況且比我倒黴的人大有人在。”

“你總是說了一句合我心意的話。”湯姆騎著椅子在地上轉圈,轉向的克裏斯蒂安,對她讚許地說道。

“啊——”克裏斯蒂安蒼白的皮膚浮上一層血色,這副模樣看起來真的是越來越像湯姆了,她低下頭,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繼續講著故事,“我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個怪胎,後來我認為自己應該會特異功能,聽說德國那邊正在招募這樣的人?他們是在找巫師嗎?想要組建一個巫師軍團嗎?”

“可能想要騙一些巫師過去解剖做實驗什麽的,”納爾遜靠在窗台上插嘴,“就算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吸血鬼、狼人、巨人、或者其他什麽魔法生物。”

“什麽?還有吸血鬼這種東西嗎?我還以為它們隻是書裏的怪物呢?”克裏斯蒂安大驚道,又有些怕,畢竟吸血鬼可是長期用來恐嚇不好好睡覺的小孩子,也不知道這是她今天第幾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哈哈哈,”納爾遜和湯姆對視一眼,笑著說道,“你可是個女巫,克裏斯蒂安,書裏那種騎著掃把熬魔藥的女巫,連女巫都從書裏跑出來了,它們自然也會。“

“況且那些怪物不足為慮。”湯姆滿臉不屑地補充道,“它們連話都說不利索,更不要說施展魔法了。”

“嗯!”克裏斯蒂安安心地點點頭,繼續道,“我一直擔心自己身上的特殊被別人發現……你們知道的,那些人販子不是好人。”

“說實話,我們來正是為了這件事。之前看到你在巷子裏用魔法,而且昨晚你情緒很激動。”納爾遜從口袋裏掏出一粒堅果,正色道,“有些小巫師如果長期處在壓抑的環境中,他們可能會因為畏懼自身魔力表現出來而去刻意的壓抑它,如果這種狀況持續久了,你可能會被它侵蝕神智,成為默然者——一種魔力暴動,充滿毀滅的魔法怪物。”

“不過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能夠基本判斷你是安全的。”看到克裏斯蒂安臉上的恐懼,她瞪大了眼睛,看起來這似乎是今晚最令她感到難以接受的消息,納爾遜補充道,“你可以控製自己的魔力,之前在走廊上的事情已經證實了這一切,而默然者是不可控的。”

她眼中的恐懼稍淡了一些,但是焦慮始終揮之不去。

“放心吧,鄧布利多教授是這方麵的行家,有空他會專門來看你的。”納爾遜寬慰道,“最起碼你現在沒有變成一團在天上飄來飄去的黑霧……”

納爾遜似乎有點不太會安慰人,他感覺到克裏斯蒂安越來越焦慮了。

“有什麽好怕的呢?”湯姆不耐煩地開口,“如果你是默然者,納爾遜已經把那粒堅果丟到你的腦門上了,你就不會在這裏說這麽多話。”

他粗暴的話語似乎更能得到克裏斯蒂安的信任,她的焦躁緩解了很多。

“況且你也被救出來了,這周圍不會有地痞流氓或者潑皮無賴,沒什麽好怕的。”湯姆一錘定音。

“嗯。”克裏斯蒂安抬起臉,擠出了一聲小小的應答。

“說到這裏我有點好奇,人販子們都被抓了,你為什麽還要偷東西呢?偷竊是不好的行為。”湯姆表達了他的困惑,還有些生氣,“我認為科爾夫人不會餓著你的,哪怕她自己餓死,她也不會讓你淪落到需要偷東西去填飽肚子的程度。”

“抱歉,納爾遜,我一定會還錢的。”克裏斯蒂安兩腿並攏,滿是拘束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地扣住膝蓋,把頭低下,小聲地質問,“你不是說自己也偷過東西嗎?”

“哦,是的,可算逮到話頭了。”湯姆滿不在乎地回答她,“是的,我是偷過東西,那會兒孤兒院的條件還不好,我們總是吃不飽飯,科爾夫人接手了孤兒院以後,我認識了納爾,我意識到了那種行為是不對的,所以我把所有偷的東西都還了回去,他們都原諒我了。”

“那麽你呢?朱維爾小姐?”湯姆冷冰冰地質問,“你為什麽要偷東西呢?我可不會讓一個賊跟在我們屁股後麵進霍格沃茲!”

克裏斯蒂安坐得更拘謹了,她把頭深深埋到兩手之間,抱著頭不斷聳動著肩膀。

“啪嗒,啪嗒——”一滴滴眼淚砸到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四散地濺開,湯姆和納爾遜僵在原地,雖然湯姆在孤兒院的積威到今天都沒有消散,但是他也沒見過這種場麵,不到一分鍾的功夫,那一小片地麵已經像是潑了半杯水上去,那個就算留著眼淚也要昂著頭衝著別人吼叫的女孩竟然被湯姆幾句話就問得哭成了這樣。

“哎,你別哭啊……”湯姆有些手足無措,他站起身,伸出手想要觸碰克裏斯蒂安的肩膀,又很快把手縮回來,在原地走來走去,抽出魔杖思考著,看起來像是想直接給她來一發昏迷咒。

一隻手握住了他拿魔杖的手腕,另一隻手往他空著的手掌裏塞了一張手帕,是剛從窗台上跳下來的納爾遜。

“哦,不錯的變形。”湯姆看著手裏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白色的底子上繡著綠色的繁雜花邊,甚至還在四個角用金線各繡了一隻神態各異的小蛇。

“給,擦擦吧。”他把手帕遞到克裏斯蒂安麵前,他的語氣難得的溫柔下來,“我不是責怪你,實際上麻瓜的貨幣對我們而言一文不值,但是盜竊這種行為真的是不對的。我是怕還有流竄在外的人販子脅迫你為他們偷東西……如果有,我會把他抓住的。”

克裏斯蒂安抬起頭,用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接過手帕,然後又把頭埋到懷裏。

“我隻是……嗚嗚,和我一起來的幾個人都是……都是從人販子那救出來的,”她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他們都知道我……嗚嗚……我做過賊,我想買些……買些糖果送給他們,我想讓他們和我玩……嗚嗚……但是我沒有錢。”

“沒事,沒有事了。”湯姆輕輕拍著她的背,用想象中母親的音調安慰著她,“都過去了,明年你就可以和我們去霍格沃茲了。”

女孩撲到湯姆懷裏,把自己的臉藏起來,以一種納爾遜從來沒聽過的淒切聲音嚎啕大哭著。

……

“哦,該死。”拐過第一次碰到克裏斯蒂安的巷子,湯姆回頭看了一眼,從袖子裏抽出魔杖,用袖口細細地擦拭起來,“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衣角比手髒多了嗎?”

“不是你把魔杖給她的嗎?”納爾遜手裏也拎著魔杖,像一個普通的少年把玩一根隨手撿來的樹枝一樣甩來甩去,“得,今天的說明要寫兩張羊皮紙了。”

“我能有什麽辦法呢?我隻是見不得那副模樣罷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心軟吧?”湯姆板著臉表達著自己的鐵石心腸,“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臨走前,得知自己頭頂的帽子是牆皮變的,而且今天就會消失的克裏斯蒂安拽著湯姆的胳膊不撒手,眼巴巴地看著他,不得已,湯姆隻能拉著納爾遜費了老大勁兒加固了變形,他們倒是想放個永久定型咒,可惜連學習進度異於常人的兩人也沒有學到這裏——湯姆甚至對變形術毫無興趣,就像納爾遜在魔藥課上表現平平一樣。聽說報童帽隻能維持一年的克裏斯蒂安也欣喜異常,拉著湯姆的胳膊表示每年會找他加固魔咒,直到納爾遜掌握永久定型咒。

“能不能別模仿鄧布利多的表情,看著惡心。”湯姆有點厭惡地揮揮手,像是在驅趕一隻蒼蠅。

“我覺得這個表情很有親和力。”納爾遜站到湯姆麵前,一臉鄧布利多的笑意。

“……”湯姆不說話,繞過他快步走開了,兩人就這樣追追打打地回到了尼克勞斯家。

……

家裏的沙發上,納爾遜正在給姨父講述克裏斯蒂娜的故事,正在準備午飯的姨媽聽著聽著也跑來沙發上,靠在姨父懷裏抹眼淚。

“這TM是什麽情況?”納爾遜聽到樓上傳來湯姆的罵聲。

“不要說髒話,湯姆!”約納斯聽到響動,上了樓。

“這TM是什麽情況!”約納斯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約納斯,不要在孩子麵前說髒話!”姨媽怒吼道。

納爾遜和姨媽飛奔上樓,看見兩人站在湯姆房間門口,湊近一看,湯姆的窗戶大開著,從窗台到窗邊有一道濕漉漉的,扭曲的粗大痕跡,而湯姆那隻斑頭鵂鶹的鳥籠已經是一塊扭曲的廢鐵了,幾片沾血的羽毛掛在上麵。

“我甚至還沒給他取名字。”湯姆站在門口,怔怔地說道。

“我甚至還沒有學會斑頭鵂鶹的寫法……”這是納爾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