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飯裏玄機
晚間,林家傲對毛小軍的請客之舉,大加讚賞,但同時表示,他和梅循證不宜出麵,那樣會顯得過於自輕了,讓毛小軍和梅兗二人單獨宴請即可。梅循證表示,兩個小孩子獨立主持高規格宴請,更能提高自己的威信,隻要利於把張鞏昌和王明傑搞清楚即可。
隨後,四人商議宴請時的具體方式,以及席間談話要點,梅兗和毛小軍隨後一一落實。
第二天,上午十點剛過,高畏民聯係毛小軍,表示他們已經進了內城,正在往酒店去。
毛小軍和梅兗略作商議,立即派四輛豪車去接,就是去縣城的那種車。
梅兗則開著另外一輛同款車,和毛小軍徑直來到飯店。
進到名為“卅甲”的三十人包間,梅兗叫來服務員,逐個核對昨日擬訂的菜單,並再次確認席間安排。
看毛小軍似乎不解,梅循微微一笑,認真向他解釋為什麽點這個菜,為什麽點那個菜。
聽梅兗如數家珍,服務員暗自吃驚,慢慢緊張了起來,她怕這種專業度很高的顧客突然找麻煩,顯然,梅兗驚到了她。
同時,梅兗也驚到了毛小軍:“姐!你厲害啊!這都知道啊!”
梅兗不以為然:“這算什麽!要想少挨刀,就得多動腦!好好學,下次你負責安排,要是弄不好……”
毛小軍忙道:“放心!這點事做不好,就不是你弟了!”
梅兗笑道:“嗯,不錯,心態好,一切都好!”
正說話間,司機來電,說已經看到中心醫院的大巴進了酒店停車場,問梅兗是否直接去接。
梅兗看看時間,對司機說:“二十分鍾後,直接到大廳找高畏民院長。”
說完,對毛小軍說:“他們到了,你跟高畏民聯係下。”
接到毛小軍的電話,高畏民略顯驚訝:“嗯,到了,剛到,正在停車!好,二十分鍾後我到大廳。”
說完,高畏民便招呼中心醫院眾人,快點收拾行李,等下有人來接。
二十分鍾後,四位司機將車開到酒店正門台階下,隨即下車,標準的職業裝束,西裝墨鏡白手套。
四人相互點頭間,步入酒店大廳,略一掃視,便向高畏民闊步走去。
為首司機向高畏民微點頭:“請問,是高畏民院長嗎?”
高畏民早已看到四位司機,但不敢確認,隻是不動聲色打量著。
此時見司機相詢,他點頭微笑:“是我。”
司機禮貌說道:“您這邊如果準備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梅小姐和毛先生已經在等候諸位!”
高畏民略略轉身,招呼眾人跟隨司機來到大廳外。
四位司機分別上前拉開車門,請眾人上車。
見是如此豪車,眾人均是一震,眼神交匯刹那後,轉向高畏民。
高畏民輕咳一聲,朗聲道:“這是四人座,三人一輛,張鞏昌、王師傅和我一輛。”
說完便徑直上了前車,張鞏昌和大巴司機王師傅跟上,前車司機關門,上車。
其餘眾人見狀,也按捺下好奇心,分別上車。
首車司機向梅兗通報一聲,便往飯店駛去。
路上,沉默了一會,高畏民說:“等下到了地方,注意點禮貌!”
張鞏昌說:“聽您安排就是!”
大巴司機王師傅說:“你們安排就好,不用管我。”
首車司機緩緩開口:“高院長,我去過你們縣城,挺好的地方!”
高畏民略思忖,便明白了:“嗯,我想起來了,那次到骨越門!”
首車司機點點頭:“毛先生說,讓我跟您講,讓大家等下不要拘束!”
聽到“骨越門”、“毛先生”,前後一聯係,張鞏昌當下便明白,這請客的人,是毛小軍無疑了!他心中感慨,這有家世背景,就是好啊!自己張家這一支,六代以前,便已經沒有了起色,不知從自己這一代開始,還是否有機會?
他暗自下決心,在有生之年,讓自己張家這一支走上輝煌的征程。
張鞏昌貌似不經意掃視高畏民,打定主意,先與高畏民搞好工作之外的關係。
而大巴司機王師傅對張鞏昌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卻是佯做不知。
很快,到了飯店。
仍然是司機先下車,依次打開車門,請眾人下車。
此時,毛小軍和梅兗已經等在飯店門口。
見眾人下車,毛小軍滿麵笑容,高聲喚道:“高院長!一路辛苦了!”
他嘴裏說著,腳下卻是不動。毛小軍這是依梅兗所說,不可自降身份,客氣歸客氣,但不能變成自輕自賤。
高畏民聞言,立即帶眾人迎向前去,與毛小軍握手:“小軍,麻煩你了!”
毛小軍哈哈一笑:“看您說的,我怎麽說,也是醫院一份子!雖然是名義上的,但名義也是名啊!”
來參加表彰會的這些人,正如高畏民所言,都是中心醫院的骨幹,能成為骨幹,也是有點東西的,專業水平和人際關係都過得去。
眾人都認得毛小軍,在縣城時卻很少接觸,方才一見毛小軍,都覺得這是和骨越門拉上關係的機會,很想上前招呼,但見毛小軍與高畏民相談甚歡,恐搶了高畏民風頭,一時隻是在一邊陪著笑。
梅兗靜觀其變,輕咳一聲:“小軍,別老在門口!進房間敘舊吧!”
高畏民心頭一震,暗呼一聲:“壞了!忘了跟這女子打招呼了!”
於是,他立即向毛小軍詢問:“小軍,這位老總怎麽稱呼?”
梅兗噗呲笑了:“高院長,我是梅兗!別說‘老總’,聽著很別扭,有點回到舊社會的感覺!”
毛小軍心中暗笑,這“老總”一詞用的好啊!老江湖果然反應快,沒有叫女士,也沒有叫姑娘,更沒有叫……嗯,學到了!
高畏民略帶歉意:“抱歉!剛才沒敢問!”
梅兗笑笑,請眾人來到包間。
進包間的時候,張鞏昌凝視“卅甲”一瞬,心中驚歎,這燕京的飯店都這麽會取名!可是,啥意思呢?待進到包間內,微一觀察,便立即懂了“卅甲”的含義,這是說,來此處客人是三十位一等人!
想通了這點,張鞏昌若有所思,他覺得這個思路,可以用在拉關係上,也就是從此刻起——“牽強附會”就成了他的錦囊之計,或者說處事標準。
毛小軍請高畏民坐主賓位,其他人請高畏民安排,高畏民謙讓一番,將眾人分別安置。
十幾位服務員魚貫而入,向眾人微致禮,接著擺放各式餐具。
待她們退去後,又是幾位服務員端著多盤依次防製琳琅滿目的餐前小點,微一致禮後離去。
稍後,一隊抱著琵琶、二胡、竹笛、古琴、缸鼓、簫、笙、中阮的女子緩緩走進包間,向眾人微致禮,開始合奏琵琶曲《陽春白雪》。
一曲演奏完畢,接著就是竹笛與簫合奏《滄海一聲笑》。
眾人沒太聽懂《陽春白雪》,隻覺得好聽,還有就是覺著好有檔次,大家視線交匯間,不約而同想起一個詞“高端大氣上檔次”。
當竹笛與簫合奏的第一聲穿刺而出時,眾人瞬間聽出這曲子!
初入江湖,豪氣萬丈中殺氣滾滾,利劍出鞘縱橫千萬裏的氣勢撲麵而來!
眾人不由輕聲哼唱起來!
高畏民卻是心中一凜,餘光掃視毛小軍,慨歎不已,這……
幾分鍾之後,曲子結束,眾人紛紛鼓掌。
樂隊致謝出門,緊接著,上菜了。
一隊服務員交錯而入,人影交錯間,幾十道菜在三十人大桌上相互交錯,形成了一個九耳團錦結的形狀。
接下來,又是十幾位服務員分別為眾人斟酒。
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看的眾人眼花繚亂,目光閃爍間,紛紛向毛小軍和梅兗投以敬畏的眼神。
待斟酒完畢,梅兗示意服務員退去,服務員微致禮,順序離去,輕手關門。
副主陪梅兗微微一笑,率先站起身來,嫣然一笑:“感謝縣城的諸位友好賞臉!”
主人位毛小軍隨之站起來:“歡迎來到燕京!如果我們有考慮不周到的地方,請多擔待!”
高畏民緩緩起身:“感謝盛情招待!感謝能有機會在這裏相聚!”
毛小軍舉杯,朗聲道:“諸位都是來自家鄉的親人,我和我姐在這裏,敬大家一杯!”
高畏民舉杯回道:“太客氣!”
縣中心醫院眾人隨之舉杯,紛紛說:“您太客氣了!”
梅兗舉杯笑道:“讓我們共飲此杯!”
毛小軍接口道:“此杯之後,大家隨意,不必太客氣!”
眾人舉杯向中心靠攏,隨後一飲而盡。
梅兗招呼大家:“諸位請坐!隨意!”
眾人客套一番,隨之落座。
毛小軍率先夾菜放碟裏,隨後示意高畏民用餐,梅兗則招呼眾人用餐。
眾人不語,隻目視高畏民,待高畏民夾菜後,眾人這才開始動筷子。
環顧全場,高畏民心中暗自讚歎:毛小軍這作風,已然鋒芒初現,從迎接到現場演奏,再到現在這排場和講究,無一不說明毛小軍正在走向縱橫之勢。
幾分鍾後,毛小軍輕輕放下筷子,說聲抱歉,起身去了洗手間,略微清理牙齒,便返回座位。
他望著高畏民,輕聲說:“高院長,這次來燕京的都是您的骨幹吧?”
高畏民會意,遂從張鞏昌開始,逐個為毛小軍介紹。
掃視眾人,毛小軍朗聲道:“抱歉啊,諸位!我看著都眼熟,卻都認不出來。”
張鞏昌微笑道:“不認識很正常,我們認識你就行了!骨越門傳人,高考狀元!能見到你,我們可算是沾了光了!”
話音剛落,眾人連聲附和。
此時,梅兗給毛小軍遞個眼神,毛小軍會意:“張醫生,您的麵我是第一次見,名字卻是很熟悉的!”
張鞏昌聞言微愣:“嗯?你認識我?”
毛小軍眼含笑意:“我不認識你,認識王明傑!那家夥,講過你好多壞話!但是,我覺得那都是他想多了!”
聞聽此言,高畏民心裏咯噔一下:來了,毛小軍不會是要張鞏昌當眾出醜吧?隨即,望向張鞏昌。
中心醫院來的人,在醫院裏工作的時間,雖然沒有張鞏昌、王素瑩那麽久,但也超過十年,所以對張鞏昌和王素瑩,以及王素瑩外甥王明傑之間的那些事,都有耳聞。此時,聽毛小軍提起王素瑩的外甥,眾人紛紛看向張鞏昌,均是眼中有笑,看他如何作答。
聽到王明傑的名字,張鞏昌心中早已驚亂不已,略顯尷尬。他明白,既然毛小軍當眾提起,自己就必須正麵解答,如果回避,不僅會被毛小軍鄙視,更會成為在座各位同事之後的笑料。他也是豁的出去的人,略作思忖,便決定坦然麵對。
張鞏昌輕歎一聲,隨後掃視全場,緩緩說道:“我和王明傑的矛盾,要從王素瑩說起。”
無人應聲,都靜靜看著張鞏昌,等他繼續講。
張鞏昌表示,他和王素瑩是同村人,都來自竹門樓村,也算得上竹梅青馬。
兩人自幼關係很好,從小學到高中畢業,總是同時從家裏出發,也同時從學校返回家裏。他說,縣城流向山裏的嘉陵江,見證了他們年輕時的真心。
到後來,兩人先後考上了醫學院,卻在不同的省裏。為了節約,兩人都不舍得回家,雖然學生票打折,仍不舍得買張回家的車票。於是,兩人大學四年,兩人都沒有回過家。從那時起,兩人就極少見麵,再往後就逐漸斷了聯係。
直到畢業後,兩人先後分到縣城中心醫院工作,因為有之前的感情基礎,兩人慢慢的舊情複燃,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雙方家長也進入了說親的程序。
不料,正在兩人已經定下婚期之時,王素瑩的大姐兩口子突然溺亡,留下一個小孩,就是王明傑。王素瑩傷心過後,發誓要撫養王明傑長大,與張鞏昌商議時,卻遭到張鞏昌的強烈反對。張鞏昌當時認為,如果撫養王明傑,兩人根本沒有能力再養育自己的孩子了。
王素瑩立時怒了,與張鞏昌大鬧一場,堅決要求分手。張鞏昌正當年輕,一氣之下,公開悔婚,被王素瑩大哥一頓暴揍!
張鞏昌說,要不是當時的院長從中調和,王素瑩的大哥能把自己捆起來扔江裏。
也就是從那時起,王素瑩和張鞏昌成了仇人。
因為剛參加工作,生活條件比較簡陋,時間上也不能周全,辦好王明傑的撫養權之後,王素瑩把王明傑放在大哥家中,常回去探望。
幾年後,王明傑到了讀中學的年紀,也就是生活可以自理的時期,王素瑩也分到了自己的一個小院子。
隨後,王素瑩就把王明傑接到了縣城,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