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封條消失

淩晨兩點時分,蔽昔閣醫學書店守著電腦屏幕的人,發現畫麵中一輛緩慢行駛的皮卡突然停在路邊,隨即下來兩人,走向骨越門前的小廣場。

他立時警覺起來,搖動望遠鏡,跟隨那兩人。

隻見那兩人拎著水桶和刷子,在小廣場上稍稍停頓,四下觀察一下,便徑直走向封條。

一人直接伸手扯下封條,另一人清理封條留下的痕跡。

之後,便走回街邊的那輛破舊皮卡,隨之離去。

書店中這人,放大畫麵,想看清那兩人的臉,卻發現他們都帶著口罩。

略驚異,他便將這段畫麵截取下來,發給梅循證。

隨著皮卡車的離去,小廣場上的一輛封閉式中巴車內,一人收回視線,輕聲問司機:“拍到了吧?”

司機把無光夜視攝像機遞給他,壓低聲音說:“回放一下,沒問題就發給老李。”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起遮光簾,將中巴車前後隔開,使車的後部形成一個全黑的封閉空間。

另一人打開電腦,迅速連接攝像機,檢查無誤後,把這段視頻,發給了李正中。

就在那輛皮卡停在街邊的時候,對麵停車場的老保安換班上崗不到一個小時,他也看到了那兩人揭走封條的過程。

目送皮卡走遠,老保安踱出崗亭,打開手電,遠遠的往這邊掃射一下,隨後在停車場繞了一圈。回到值班崗亭內,他輕笑一下,掏出手機,給毛小軍發了五個字:封條揭走了。

此時的毛小軍並沒有休息,正看著《南華真經》的“其覺於於,一以己為馬,一以己為牛。”一句,在揣摩其中深意。

短信提示音突兀響起。

第一次在這個時間收到短信,他微驚,迅速打開手機。

看到又是那個號碼發過來的匿名短信,以及這至關重要的內容,他很想直接打過去,但他知道,肯定還是打不通。

他曾讓梅兗幫忙查這個號碼,梅兗卻表示,既然沒有惡意,何必去查?她同時也提醒毛小軍,對方選擇了匿名的方式為骨越門示警,就說明,即使查到的號碼主人,也不一定就是那個發信息的人。

沉思了幾分鍾,毛小軍回了兩個字:感謝。

隨後,他把短信截屏,同時發給胡德青、梅兗、梅循證、李正中。

而老保安收到毛小軍的短信後,突然笑了,自言自語:現在才知道回信息,也不是那麽聰明嘛……

天亮後,縣城裏上班的人,感覺今天的街道有點不一樣,好像多了點什麽。

抬頭向上望去,大家驚訝的發現,街上每隔不遠,就拉著紅色的條幅,“嚴懲破壞經濟秩序”八個大字,赫然在目!

聯想到昨日滿城盡是記者,大家都笑了,紛紛表示,早知骨越門是被人陷害……等等。

路過骨越門的人,發現果然如他們猜的那樣,封條沒了!

但是,他們又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麽骨越門到現在還不開門營業呢?早就到開門的點了啊!

其實,胡德青天不亮就醒來了。

看了短信,隻停了短短幾秒鍾就打給毛小軍。

剛剛睡下的毛小軍,被手機的嗩呐聲叫醒,他輕錘額頭,接通電話。

胡德青開門見山,輕聲問毛小軍:“我計劃繼續停業一周,觀察下反應。你覺得怎樣?”

聞言,毛小軍定了定神,說:“會不會讓人覺得,骨越門就此沉底了?”

胡德青冷笑一聲:“他們這麽想,就更好了。”

聽到這裏,毛小軍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他緩緩說道:“繼續停業一周,既能躲開記者的幹擾,又能看清封條到底是真是假,還能向四周釋放不怒自威的壓力!同時,也能讓我們有更充足的時間,應對可能的變化。”

“嗯,看來,這些天,你進步不少。”胡德青讚許道,“你能明白就行。”

說完,胡德青便掛了電話,通知店員骨越門封條已經揭去,但他們到店之後,不要進店,繼續保持前幾日的狀態,就坐在台階上,或者進入骨越門院內。總之一點,就是不打開骨越門的店門,繼續關門停業。

於是,就有了行人看到的一幕,骨越門封條沒了,但是仍沒有開門營業,那些骨越門的人,還是坐在台階上!

這,情況不對啊!

千年醫門骨越門,是要從此停業嗎?

縣城裏再次議論聲四起,紛紛猜測,骨越門到底怎麽了?

不少別的省市的記者,經過一夜的長途跋涉,終於也來到了骨越門。

當他們看到骨越門上的封條已經沒有了,微驚之後,便把鏡頭對準了坐在台階上的這些人。而,不論這些記者怎麽問,他們卻始終不開口,隻是微笑,或幹脆不做任何反應。

無奈,記者們隻好轉向縣城內的行人,一個個詢問過去。

但在其他人的口中,記者們聽到的並非是講述,而是興奮……也就是說,他們發現,骨越門在本地人的心中,已經成了精神寄托,儼然就是一個聖地……

雖然記者們早就知道骨越門不簡單,但沒想到會被本地人如此推崇。

關與封條的事,在貼和揭之間,或許隻有骨越門的人,才知道更多。

隻是那些人都不說話,這就讓記者們覺得很尷尬,也很無奈。

至於骨越門傳人胡德青,據說早就去了省城,一直沒有回來。

……還需要去省城尋胡德青嗎?

這些千裏迢迢趕來的記者,在縣城忙乎了一個多小時後,計劃中的采訪內容,除了畫麵,其它的一點也沒有得到。

讓他們感覺到奇怪的是,一段時間過去,竟然沒有人幹擾他們,路過的本地人甚至還為他們叫好。

這,似乎和網上說的有點不一樣……

他們望著街上的紅色條幅,感覺自己遇到了從未見過情形,不由得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很快,他們發現其它同行似乎也遇到了同樣的困惑。

於是,他們相互寒暄之後,慢慢走回骨越門前小廣場,聚在一起商議。

很快,他們達成了一致的看法:問不出內容來,畫麵還是要的。

接下來,他們就在小廣場架起了攝像機,開啟了現場直播模式。

記者們的這個舉動,逐漸吸引了一些人圍觀。這些人手裏還拿著相機、攝像機,對著他們不停的拍來拍去。

一位記者忍不住好奇,他拉住一個正在拍他們的人,詢問他們為什麽一直拍自己這些人。

那人笑笑,隨即告訴他們骨越門征集視頻之事。

記者們略一驚詫,便繼續自己的直播。

接近中午,仍然是那輛省城拍照的黑色小車,把胡德青送回了骨越門。

經當地人提醒,記者們方知,下車的這位長發老人,就是骨越門實際控製人。

聞言,記者們立即擁上前來,圍著胡德青,連番提問。

麵對記者的提問,胡德青笑嗬嗬的聽著,隨他們問。

待得記者停下提問,滿懷期待望著胡德青的時候,胡德青朗聲問道:“你們覺得,這個時候,我能說什麽呢?或者說,你們認為我該說什麽?”

略停頓,他又說道:“其實吧,沒什麽好說的。骨越門從創立到現在,接近千年,什麽事情沒遇到過?這點事,不算什麽。”

不等記者們反應過來,胡德青轉身讓台階上的人回家,具體什麽時候上班,等他通知。

說完,便走進骨越門院內。

聽了胡德青的話,記者們沒有再追問,隻是默默把攝像機對準骨越門眾人,直到胡德青走進院內,關閉大門。

隨後,記者們聚在一起,略作商議,便收拾東西,離去了。

聽說胡德青回來了,記者也走了,縣城同行紛紛前來。

最先來到的,竟然是林俊魯,隨後就是唐鵬偉、張保運、蘇紅燕、郭大強等人。

林俊魯建議胡德青立即發起訴訟,他表示,這次的事情,證據如此明顯,而且還有那麽多人證,如果不讓壞人受到懲罰,恐怕骨越門以後會招來更多挑釁者。

他說:“法律方麵,可以讓林子飛負責!不能讓別人覺得,骨越門誰想怎樣就怎樣!不能慣他們毛病!”

聞聽此言,眾人望向胡德青,都沒有說話。

胡德青笑了笑,轉頭問唐鵬偉:“你覺得呢?”

唐鵬偉沉思片刻,說:“我讚同。”

胡德青沒有表態,繼續向大家發問:“你們覺得呢?”

眾人紛紛表示,應當訴訟,讓暗中陷害骨越門的人得到懲罰,也警告更多對骨越門有不軌想法的人。

聽到眾人的想法一致,胡德青微微一笑,隨即雙手背負,慢慢踱了兩步,朗聲道:“大家今天能來,都算是骨越門的友好,我也不瞞你們。”

眾人聞言望向胡德青。

胡德青說:“既然大家都這樣想,那說明,這是正常反應。吃了虧,受害了,第一反應,總是想辦法討回公道。”

“但是,如果別人和你們一樣想呢?可能,現在,他們已經做好了迎接訴訟的準備!”

“人家都準備好了,我再衝上去,就沒有意義了,也不會達到應有的目的。”

“反而會陷入無謂的糾纏之中!”

“不如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至於,有些人擔心骨越門就此不開門,那不會的。”

說到這裏,胡德青麵色一沉,冷聲道:“如果,真把骨越門逼到不得不關門的程度,我寧願搬離縣城。”

搬離縣城?聞言,眾人大為震驚,怔怔望著胡德清。

有人問:“怎麽辦?”

胡德青說:“就這樣吧。”

眾人聞言微怔:“就這樣?”

胡德青點點頭,輕聲說:“就這樣。”

蘇紅燕接口道:“那豈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胡德青望著郭大強,微微一笑:“骨越門的便宜,那麽好占嗎?”

林俊魯突然說:“我懂了,按照子飛的說法,那就是——不久的將來,有公訴在等著他們。”

聽胡德青這樣說,眾人露出恍然之色,這是給對方留一線生機。

唐鵬偉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就怕那些人不知進退!”

聞言,一直沒有說話的郭大強微微搖頭,接口道:“他們要是再進一步,就是自斷退路。”

此話一出,迅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不禁認真打量郭大強,仔細揣摩他話中含義。

來到院中的藥商,有些人是真的關心骨越門,有的卻是從這次發生的事情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怕自己成為骨越門的打擊對象,帶著壓力而來。

此時,聽郭大強如此說,再聯想到胡德青之前所講,便懂了胡德青的原則:我這次不追究,就是等你下次來送人頭。要想好好的,就不要打骨越門的主意。

胡德青沒有講出來的是:這次就此免單,下次結賬。

眾人也明白,胡德青能講出“搬離縣城”四字,其實就是發出了警告。設身處地想一下,千年未動的骨越門,都被逼得背井離鄉了,還會給讓著你麽?

而此話的另外一層意思,則是希望能幫他把這個態度傳出去,大家都聽懂了。

那些帶著壓力來的藥商,原本打算先靠近骨越門,到時候再去求唐鵬偉從中引薦,讓他安排幾次飯局,利用唐鵬偉的關係,與胡德青形成友好共處的狀態就好了。

但此時他們發現,完全沒有必要那麽麻煩,隻要不主動招惹骨越,就是友好相處了。至於將來,能不能達到張保運、蘇紅燕那種程度,或許才需要用心交好。

他們心中暗歎:“說到底,還是那些人對骨越門了解的太少,沒有跟骨越門正麵叫板的底氣……以後要遠離那些人!”

其實在與胡德青碰麵之前,他們就想了好幾種交流思路。

可惜都沒用上,胡德青老先生似乎早就知道大家所想,根本就不提那茬,直接趕在眾人表達善意之前,就明確了自己的態度,也給出了方向。

在眾人看來,胡德青不怒自威,這以退為進的方式,比暗中使壞的人更可怕。

眼見眾人陷入沉默,氣氛漸入尷尬,胡德青輕咳一聲,朗聲道:

“大家不必擔憂,我隻是不想再被神經病盯著!這不是退縮,也不是無奈,隻不過考慮到都是醫門一道,沒到生死的時候,就不想多計較。”

眾人愕然,隨後,明白了胡德青不想趕盡殺絕的思路,不是出於無奈或退縮,而是想借此減少被覬覦的程度。

突然,骨越門大門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應聲望去。

原來是李正中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四個拎著保溫箱的保鏢。

驚見院內眾人,李正中掃視一下,隨即大聲說:“這麽多人,我帶的菜不夠吃啊!”

眾人都聽得出來,這李正中是下了逐客令了,於是,大家紛紛告辭離去。

李正中卻叫住了唐鵬偉、林俊魯、張保運三人,他笑嗬嗬的說:“你們跑啥?把自己當外人了嗎?這剛幾天,就要躲著胡老師嗎?”

略停,他對胡德青說:“早就知道他們來了!”

四名保鏢把飯菜擺上石桌,便轉身離去,胡德青隨即招呼大家圍坐在一起。

李正中略一掃視幾人,便表示金大勇帶來的記者,在迦心村住了一晚,淩晨時已經安全送回省城。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張保運,輕聲說道:“貼封條那個人,失蹤了。”

聞言,胡德青微愣神,便冷冷一笑。

很快,暗中的黑手也知道了胡德青的思路,告誡自己人短時間內不要招惹骨越堂的任何人。

他不知道,胡德青已經盯上了他。

劉曉芳,也盯上了他。

還有一群律師,也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