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坑王
三言兩語做了一個小倒筆,把昨天的故事簡單的交代了一番,緊接著,便開始將故事繼續往下展開。
馬三赴約來找悶二,遇到了趕回家的塔大,被塔大襲擊,馬三自衛殺死了塔大,砍下人頭帶回家中,屍體留在了客廳。
回家路上,被暗中觀察的王包達誤以為是寶貝,想借此事威脅馬三,馬三見殺人之事敗露,一刀殺死了王包達,砍下人頭帶回家中,屍體扔在水溝中。
如果將整個《九頭案》的故事概括起來的話,三五百字就足夠了,所講的無非就是九頭十三命。
真要是照本宣科的把故事重複一遍,是個人隻要不缺心眼兒,都能給說下來。
可是,要想把這個故事給說好了,說精了,說妙了。
讓觀眾心甘情願的買票進來聽他說,那可就要考驗功夫了。
而且,這個故事真正精彩的地方,在於每一顆人頭,每一條人命出現之前的鋪墊,真正會說書的先生要在故事的基礎上,旁征博引,勾出許許多多的小故事,小知識,讓觀眾沉浸其中。
“師哥!小飛這個孩子,成了!”
前天蕭飛第一次說,他將《九頭案》重新整理了一遍,又在原來的故事基礎之上,做了新的編排,當時郭德強還不相信。
昨天蕭飛第二次說,郭德強全程在台下聽著,覺得蕭飛講的雖然裏麵有一些自己的新東西,但是大框架,可主要的包袱,扣子,都還是以前老先生說的,最多也就算是整理。
但今天,第三次聽蕭飛說,郭德強才相信,蕭飛真的把《九頭案》的故事給續下來了,雖然梁子都還是原先故事的,但是裏麵的內容,他是從來都沒聽過。
於清這會兒都顧不上得意了,雖說心裏相信自己徒弟的能耐,但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徒弟的能耐這麽大啊!
看看台下觀眾的反應就知道了,平時德芸社演出的時候,園子裏別提多熱鬧了,台上的演員說,台下的觀眾不停的跟著搭茬兒,一個個都恨不能自己跑到台上來。
可現在呢?
樓上樓下好幾百號人,就聽著蕭飛一個人在台上說,連一個咳嗽的都沒有,除了該笑的時候會笑,其餘的時間,仿佛冷場了一樣。
能把觀眾給勾住了,這就是相聲演員最大的能耐了。
“這李大成回到家裏,撂炕上也是翻來覆去的烙燒餅,左右睡不著,心裏一直琢磨著塔家的事兒,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兒,不成,趕明兒我還得過去瞧瞧······”
“張先生,您怎麽來了?”
郭德強正聽得入迷呢,突然身後有人說話,回過頭一看,立刻就愣住了。
站在他身後的赫然正是應該在家休養,等著手術的張文天。
“張先生!”
張文天連忙示意噤聲,而後指了指台上。
郭德強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見張德豔在後麵跟著呢,也就沒再說什麽。
於清也瞧見了,趕緊後退了兩步,找上張德豔:“德豔!怎麽回事兒啊,張先生怎麽還來了?”
“想攔我也攔不住啊!”
張德豔滿臉的無奈,對自家這位癡迷了一輩子相聲的老父親,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今個,邢先生去家裏看老爺子,提了一嘴小飛在這邊開場說單口相聲《九頭案》,我爸就坐不住了,吃飯的時候,說什麽也要來園子聽一場,說是怕到時候上了手術台下不來,沒聽聽小飛說《九頭案》,心裏不踏實。”
於清聽著,也是不禁苦笑:“這老爺子,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這個呢!”
一旁的邢文韶一副懊惱的模樣:“都怪我,要不是我······嗐,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師叔,我可沒有怪您的意思!”
張德豔連忙解釋。
“行啦!來都來了,讓老爺子聽完這一場,回頭趕緊家去,晚上天冷,老爺子別再感冒了!”
於清說著,看了正站在郭德強身側伸長了脖子往台上看的張文天一眼,眼神之中滿是擔心。
“嗯!等這一場完了,我就帶他回去!”
於清點點頭,又轉身走了回來,路過孔德水身邊的時候,輕輕咳嗽了一聲,見孔德水看過來,對他使了個眼色。
孔德水真有股子機靈勁兒,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貓著腰從一幫演員中間鑽了過去,不一會兒就搬過來一把椅子。
“師爺!您坐著聽!”
張文天正聽得入迷呢,聽到有人說話,也有些不耐煩,等看到人家孩子給他搬過來了一把椅子,也就釋然了。
“好孩子!”
孔德水剛才還有些忐忑,生怕招了罵,結果沒想到張文天老爺子這麽和氣,立刻覺得心裏都暖了。
舞台上,蕭飛又開始重複昨天的操作,填上了一部分坑,然後反手又挖下了一大堆新坑,而且,坑坑都不準備今個埋,至於明天埋不埋,哪還要看他的心情。
整個《九頭案》的故事,蕭飛重新整理,編排,又將遺失的一部分續寫之後,攏共分成了十回。
等說到最後,肯定會把前麵挖的坑都埋上,但是,那得等到最後了。
故事撲朔迷離,懸念叢生,想要把所有的故事都理順了,聽明白了,少聽一回都做不到。
所以······
對不住了,三老四少,趕明兒,明兒的明兒,明兒的明兒的明兒,您還得老老實實地來園子裏,踏踏實實的坐在下麵聽。
“你看那是什麽?李大成說著,抬手往塔二的身背後一指,塔二下意識的回頭,就覺得後心一涼,噗,一柄鋼刀直接從後麵捅進去,順著前心亮出個刀尖,塔二連哼哼都沒哼哼一聲,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兄弟,你可別怪我了!”
啪!
蕭飛一拍醒木,起身就走,身後留下了大大小小一堆埋不完的坑。
又走啦?
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晚上回去躺**又得琢磨這個。
李大成怎麽把塔二給殺了?
兩個人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去報案嗎?
這裏麵又有什麽事兒啊!?
嘿!
打個商量,回來再說一場吧!
你這樣,讓我們很難受啊!
可是經過了前兩天,觀眾也都知道了,他們就算是再怎麽起哄,也甭想讓蕭飛出來接著說。
但這要是不“噫”出來,又覺得渾身難受。
真特麽缺德!
“張先生,您怎麽來了!?”
蕭飛剛下來,一眼就瞧見了正坐在上場門邊上的張文天。
張文天嘿嘿一笑,仰頭看著蕭飛:“行啊!爺們兒,頭一回聽你使活,還真把我給嚇了一跳!”
“可別啊!把您嚇著了,我師父,師叔還不得找我拚命啊!”
蕭飛說著,見張文天要站起來,連忙上前攙扶,同時也沒忘跟著後台其他演員拱手示意了一下。
“走!爺們兒,後台聊去!”
“爸!您可千萬別了,今個讓您過來,我都不知道落了多少埋怨了,趕緊跟我回家去,明天您還得上醫院呢!”
張德豔見狀,連忙攔著。
張文天的手術時間,已經定下來了,院方要求老爺子明天就辦住院手續,等調理好身體各項機能之後,便動手術。
“那可不成,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讓我說,還不讓我聽啊?”
“不行!”
張德豔剛才已經被於清等人輪番說了一通了,可不敢還讓老爺子留在這裏。
“哪來那麽多不行,我···我跟著小飛說兩句話,總行了吧!”
張德豔猶豫了一下,見老父親的眼神之中都帶上了祈求,也隻好點頭答應了。
“就一會兒啊,醫生不讓您多說話,昨天小飛來家裏,不也和您說了嘛,怎麽就這麽不聽勸!”
蕭飛見狀,笑著說道:“大姑,沒事兒,有我在呢,您還不放心啊!”
放心!
怎麽能不放心!
那天張德豔可是親眼看到了蕭飛給他們老爺子施針,而且,針灸過後,明顯能感覺到老爺子說話的聲音清晰了,語力也足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不怎麽咳嗽了,也沒再說嗓子癢癢。
蕭飛扶著張文天到了休息室,屋裏就他們一老一少,連張德豔都被老爺子給打發出去了。
“爺們兒!有幾句話,我要是不說出來,憋心裏難受!”
“張先生,您說,我聽著呢!”
張文天點點頭:“爺們兒,你是個有大本事的,要論相聲功底,除了火候,經驗上還有些不足之外,其他方麵,說良心話,你一點兒都不比你師叔差!”
“張先生,您這話,我可不敢當,郭師叔七歲從藝,到如今都小三十年了,無論是說,還是唱,我可沒法比。”
張文天聽過之後,突然笑了,指著蕭飛:“小子,你這話說的都欠抽,有能耐就是有能耐,也別藏著掖著的,該亮出來的時候,就得亮,且不說別的,你剛才這段單口相聲,要不是眼瞅著你就在台上,我都差點兒以為是哪位老先生來了,行啦,爺們兒,也不用跟著我謙虛,我找你,是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我都答應!”
張文天聞言,哈哈一笑,就像是撿著了便宜一樣:“爺們兒,這可是你說的,我讓你至少在德芸社待足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