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儀式

“師哥,辛苦!”

“師叔,辛苦您了!”

“師爺,還把您給勞動了,辛苦您了!”

蕭飛帶著張譯夫婦一路往屋裏擠,沒錯,就是擠,於清家的房子也就七八十平米,一下子來了這麽多相聲同行,屋裏根本就站不下,小輩的隻能在門口候著。

也就是石福歡的麵子大,換做別人,同行們是不會這麽捧場的,今個石福歡收徒孫,門下大弟子於清收徒,但凡京津兩地的相聲名家,能來的差不多都到了。

蕭飛在人群之中,還瞧見了相聲門裏明字輩的大門長劉維洲先生,這位自打跟著楊紹華老先生裂穴之後,可是很少露麵了。

“師大爺!還勞動您了!”

劉維洲和蕭飛第一次見麵,不過跟著蕭飛的爺爺蕭銘棟卻有些交情,年輕的時候,曾向老爺子問過藝。

“爺們兒,甭客氣,真要是論起來,我也算半個蕭家門的傳人!”

蕭銘棟老爺子一輩子沒收過徒弟,但無論是誰,隻要找到他問藝,從來都不藏私,所以在相聲圈裏的人緣相當不錯。

今天來的,有的是衝著石福歡的麵子,也有的是看在蕭銘棟的份上。

石福歡的搭檔侯三爺今天也到了,文字輩的相聲演員裏,他雖然不是門長,但卻是分量最重的一個,今天也是特意趕回來參加儀式,為的就是給搭檔站腳助威。

蕭飛一邊道著辛苦,一邊走進了客廳,石福歡和於清夫婦已經在沙發上坐著了。

“師爺!師父!師娘!”

於清看著蕭飛,心裏喜歡的不得了,可當著這麽多同行的麵,還得教訓兩句:“少爺,兩天沒見著人影,打電話還關機,怎麽回事兒啊!”

這麽多行裏的大輩兒都等著,蕭飛就算是沒來晚,也得解釋一下,不然的話,但凡有一個小心眼兒的傳揚出去,對蕭飛以後的名聲都不好聽。

“師父!我的不是,這兩天忙著準備點兒東西,怕做的時候分心,就一直沒開機,諸位長輩,師兄弟們,您諸位多包涵。”

蕭飛說著抱拳拱手,對著周圍示意了一番。

“師爺,師父,師娘,這兩位是我的小姑和小姑父,今天作為見證。”

於清笑著點頭:“您好,您好!”

一下子見著這麽多穿長衫的,蕭佳潔還真有點兒不適應,幹笑了兩聲,倒是張譯反應快,上前和於清握了下手。

“於老師,我們家孩子給您添麻煩了,您多費心,多費心!”

這時候,侯三爺發話了:“行了,孩子也沒來晚,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還是抓緊開始吧。”

地方太小,好些老先生都沒有位子,隻能站著,瞧著實在是有點兒不像話。

蕭飛又對著侯三爺抬手一躬。

旁邊候著的何芸金把小桌子搬了過來,上麵擺著茶壺茶碗,潘芸亮搬過兩把凳子擺好,於清夫婦上前坐定。

蕭飛走過去,在眾人的注視下給兩個茶杯都倒滿了茶水。

“爺們兒!端穩了,不能砸啊!”

沙發上坐著的石福歡笑著提醒了一句,他今天收徒孫,也是心情大好。

老先生在相聲門裏的分量不低,名氣也不小,可門下的弟子就於清這麽一個,如今於清收徒,他這一門也算是開枝散葉了。

郭德強也是笑嗬嗬的上前,他是引師,今個要宣讀拜門文書,站在於清身邊喊道:“相聲前輩蕭銘棟老爺子之孫,蕭飛,自幼聰慧,對相聲藝術抱有熱忱喜愛之心,真心求藝,今欲拜入於家門之下,受師父言傳身教,啟慧作藝,簽生死文書······”

蕭飛身後,盡管上樓之前,侄子已經解釋過了,可蕭佳潔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啥東西?

還生死文書?

生死狀啊?

不是說保書嗎?

這咋還改名了?

學個相聲這咋還有生命危險了?

蕭佳潔想著,立刻想伸頭往那張紙上看,但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楚上麵寫的什麽。

郭德強並沒注意到這邊,還在宣讀著拜師的規矩,又是生死狀,又是生死有命之類的,聽著很是嚇人。

“你緊張什麽啊,小飛都提前打過招呼了,這些都是舊時的禮節,形式而已,別擔心。”

張譯見蕭佳潔一通瞎擔心,趕緊安撫。

蕭佳潔聽了,也知道自己的擔心有點兒多餘,這都什麽年代了,可是聽著那小黑胖子說什麽,拜師之後,蕭飛的命就歸師父了,師父怎麽管教,都是師父的事情,就算是親爹媽也隻能看,不能插手,心裏還是覺得不痛快。

郭德強說了一堆,最後看向了張譯夫婦:“您二位都知道了嗎?”

蕭佳潔和張譯一齊點頭,按照蕭飛教的回道:“知道了。”

接著張譯上前,對著於清行了一禮:“於先生,我們家孩子今後就拜托給您了。”

於清沒有站起來,隻是坐在椅子上目光嚴肅的點點頭。

而後,張譯拉著蕭佳潔在郭德強的引領下走到桌子前,那上麵放著的就是生死文書,也就是蕭飛說的保書。

引保代三師,郭德強、李京、王月波已經在上麵簽過字了,他們也按照郭德強手指的位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要是放在舊社會,大侄子就算是送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蕭佳潔突然有點兒心酸,哪怕明知道這隻是個儀式,可一想到自己要親手把侄子送人,她心裏就一陣陣的抽抽。

我大哥、嫂子要是知道了,不會弄死我吧!?

“敬茶!”

隨著郭德強的聲音,蕭飛這才端著一個紅布底子的托盤,上麵是兩杯茶水,一步一步走到了於清夫婦麵前,跪在了蒲團上麵。

把托盤先放在地上,脆生生的喊道:“師父!徒弟給您磕頭啦!”

咚!咚!咚!

這三下磕的很實誠,一點兒都沒有虛的成分。

於清笑著點點頭,等仨頭磕完,這才說道:“好孩子,好孩子。”

接著,蕭飛又轉向了白惠敏:“師娘!徒兒給您磕頭啦!”

咚!咚!咚!

“好!好!好!”

白惠敏虛扶了一下,手有點兒抖,看得出來,也挺緊張的,畢竟是第一次經曆。

腦門已經泛紅的蕭飛從托盤裏端起一杯茶,雙手高高舉著:“師父!您喝茶!”

“嗯!嗯!好!”

於清接過茶杯,吹了吹後,淺嚐了一口,往旁邊一遞,早就等著的劉芸毅伸手接了過去。

“師娘!您喝茶!”

“誒!”

白惠敏應了一聲,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後,同樣遞給了劉芸毅。

接著,潘芸亮端過來一個木製托盤,上麵放的是一把扇子,一塊醒木,以及一方手絹,這是當師父的休業禮。

於清接過托盤,拿手絹包著扇子,醒木,卷起來後,單手往下一遞,蕭飛趕緊雙手接過。

扇子和醒木是師父送給徒弟的,表示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徒弟了,我教你能耐,手絹則是師娘送的,代表著徒弟從今以後有了吃飯的家夥。

“謝謝師父!師娘!”

於清點了點頭,手搭在了蕭飛的頭頂,說道:“你既然入了我門下,自當牢記,第一,要尊師重道;第二,不得欺師滅祖;第三,不得恃寵而驕;第四,不得學業靡費;第五,······”

他說完了《弟子誡》,最後問道:“都記住了嗎?”

“師父教誨,弟子不敢忘,都記下了。”

聽到蕭飛的回答,於清這才點點頭:“好,那我今日便收了蕭飛為我門下大弟子,希望你以後好好學習,將來把相聲發揚光大。”

“是,師父!”

接下來潘芸亮又端過來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三個錦盒,這是於清準備的,給引保代三師的謝禮,按照規矩,這三份禮物就該於清準備,所以,蕭飛也就沒越俎代庖。

蕭飛恭恭敬敬的送上謝禮,三人也都笑嗬嗬的接了,對著石福歡和於清一通恭喜。

“師父!師娘!這是徒弟的謝師禮。”

蕭飛說完,將那兩個做好的玉佩從懷裏掏了出來,雙手捧著,遞到了於清夫婦麵前。

“這……”

於清是個喜歡文玩古董的,平時也玩玉器瑪瑙,隻是經濟條件不允許,家裏沒存下什麽好東西,不過手邊沒有,不代表他眼力不行,這兩枚玉佩的水頭,隻看一眼就知道了不得。

在一旁觀禮的侯三爺一眼看過去,也愣住了:“爺們兒!這該不會是真的龍石種吧?”

侯三爺也喜歡收藏,還和京城好些收藏界的名家是朋友,東西好不好,他也能掌上幾眼。

“師爺!確實是龍石種的籽玉,這兩天我親自雕刻的。”

侯三爺聞言更是一驚:“還是你親自做的,這品相,怕是都能比得過好些大家了,爺們兒,有心了。”

周圍眾人也是紛紛誇讚,於清看著,隻覺得心裏一陣暖意,他知道這東西非常貴重,龍石種的籽玉本就難得,尤其是水頭這麽好的,再加上還是蕭飛親手做的,更顯得徒弟這份孝心難得。

“孩子的一片孝心,收著吧!”

白惠敏不懂這些,可聽著侯三爺一個勁兒的讚歎,也知道這玉佩應該非常珍貴,不知道該不該接,聽到於清的話,這才伸手接了過去。

“好孩子,有心了!”

蕭飛長長鬆了口氣,看起來師父師娘對這禮物非常滿意,真要是按著佟筱婭的主意,就等著黴運降臨吧!

拜師的時候送“鍾”?

蕭飛都不知道當初腦袋瓜子是抽抽了,還是怎麽的,怎麽就聽了佟筱婭的話呢?

於清將謝師禮放好,起身對著周圍同行拱手行了一圈禮:“諸位長輩,師兄弟,在下於清今個開門收徒,孩子跟著在下學藝業已四載,如今出師正式列入門牆,還請各位長輩,師兄弟看在在下麵上,今後多多照拂。”

石福歡等於清說完,也起身上前,同樣拱手道:“拜托諸位了,拜托諸位了。”

眾人也紛紛還禮。

最後隨著郭德強一聲“禮成”,這場擺枝儀式便宣告結束,蕭飛的名字隨後也會被列入相聲家譜,從今以後,可以正式憑相聲這門手藝吃飯,無論走到哪裏,隻要抱上自號,師承,同行都會給予照顧。

接著眾人拍照留念,又是一通寒暄,一直到十一點半,蕭飛和於清打了個招呼,眾人便一起下樓,開車前往豐澤園。

這個儀式看著麻煩,其實已經是被簡化過了,很多程序都被省略掉了。

在過去,相聲門拜師是非常複雜的過程,有著非常嚴格的規定,引、保、代三師是必須的,有這三位在,才能完成拜師過程。

另外,在拜師大會上,徒弟要先向祖師爺磕頭,然後再向引、保、代師磕頭。

而後徒弟依次給長輩、平輩,甚至是先入門的晚輩行磕頭禮,平輩不按年齡排,先進門的就是師兄,後進門的就是師弟。

如果碰上晚輩比自己進門早,還要先給晚輩磕頭認“門戶”,晚輩再給其磕頭認“師叔”,雙方臉對臉跪下磕頭,行話稱之為“對磕”。

禮成之後,前來祝賀的各界人士還要講講話,表示對師父的祝賀、對徒弟的鼓勵,完成這些過程,從此就是相聲圈裏的人了,走到哪都認你。

不過現在是新時代了,別說給晚輩磕頭了,就算是給師父磕頭,都被當成是封建陋習,改成了鞠躬。

不過,蕭飛本身自幼受他爺爺的教導,老爺子是個比較傳統的人,他也就承了老爺子的性情。

師父,師父,亦師亦父,人家傳你能能耐,跪下磕幾個頭算什麽,應當應分的。

“少爺!太貴重了!”

於清還是坐蕭飛開的車,一上車就忍不住說了一句。

蕭飛發動了汽車,笑著應了一句:“師父!咱們爺倆兒的感情是貴不貴的事嗎?多少都是我這做徒弟的心意。”

哈!

於清聽了一笑,沒再說什麽,翻出那枚玉佩,貴賤放一邊,就衝這做工,他是真喜歡,以前隻知道蕭飛的家學淵源,隻是沒想到,還有這手藝。

這徒弟收的,值啦!

衝這個,今個說什麽也得多喝幾杯,誰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