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茶水錢
宋剛出門去給馬明幫忙，隻留下了張勇姐弟倆。
張勇幹的活又快又好，張佳的這一輛車還沒收拾好，張勇已經從蝴蝶奔裏麵出來，走向了宋剛沒幹完剩下的那輛車。
“小勇，你歇會。”自己一輛都沒收拾好，弟弟已經收拾兩輛了，張佳心疼弟弟，害怕他累到，“我去給你買點水。”
“咱們店裏有。”張勇指向了門口的飲水機，但是姐姐已經快速跑到了門外，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向了小超市。
張勇沒法阻止姐姐，隻好接著幹活，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門口就大聲嚷嚷：“張佳，張佳……”
是馬姐！
張勇認出了這個身穿體恤衫，牛仔褲，大清早就戴著個太陽帽的女人……馬霞。
馬霞，人送外號‘黑馬駒’。
一來是因為她被曬的皮膚黑，二來敢幹敢說，脾氣和馬駒子一樣火爆，和張佳的脾氣簡直一模一樣，兩人的關係還算行。
馬霞不是市場裏的車商，而是代辦。
主業是平時在市場裏幫忙給車商過戶，副業買分、賣分、消違章、給車商介紹車源等等，總之什麽賺錢幹什麽。
就是這麽一個四處亂逛的女人，張勇絲毫不敢小瞧她，人家有關係，有門路，手眼通天，就拿過戶來說，張勇不知道別的省如何，按照歸德市的規矩，二手車過戶原車主必須親自來，還要和車子一起拍照存檔，人家馬霞就能隻用原車主的一個身份證複印件，便把車給你過了戶。
更別提車商收到了違章王，一下要扣上百，幾百分的情況下，隻要錢到位，馬霞統統能給車商搞定。
所以即使過戶的程序不麻煩，一些車商很熟悉整個流程，他們也幾乎全部找馬霞辦，這叫有熟人好辦事，否則關鍵時刻才用到人家，等著被宰吧，豈不是耽誤事？
所以宋剛的車行賣了車，全部交給了馬霞，為的是搞好關係。
“你是馬姐吧？我給你倒杯水喝。”張勇見到了馬霞，露出了親熱的笑容，連忙從鈴木雨燕後麵走出來迎了過去。
“你是誰？”沒有見到張佳和宋剛，突然從裏麵跑出來一個小帥哥，嘴還這麽甜，一口一個馬姐，要給自己倒水喝，喊的馬霞心花怒放，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張勇，都忘了找張佳的事情了。
“我是張佳的弟弟張勇。”張勇飛快的倒了一杯水，雙手送到了馬霞麵前，“從今天起，我就跟著我姐，我姐夫幹活了。”
“哦，這樣啊。”馬霞接過了一次性水杯，笑吟吟的問，“你怎麽認出我來的？還知道我姓馬？”
“我來的第一天，我姐就告訴我了，說她有個最好的朋友叫馬霞。”反正姐姐，姐夫出去了，張勇開始滿嘴跑火車胡謅，“我姐說，馬姐熱心助人，做事爽利，人品一等一的好，是我姐最要好的朋友，你一進來，我就看你特別的眼熟，投緣，我姐說的不正是你嗎？所以就認出來了。”
“對，我和張佳是最好的朋友。”馬霞從來不知道張佳對自己的評價這麽高，都沒意識到張勇如何認出自己的外貌，她拍打著並不偉岸的兄脯，許諾，“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麽事給姐說，姐給你安排明白的。”
在張勇的刻意附和下，馬霞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聊天的氣氛是相當的融洽，馬霞對張勇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非常的親切。
今天是張勇第一天來車行，他清晰的記得發生的所有事情。
馬霞確實來過，也見到了張佳，兩人聊了一會兒卻很快走開，張勇當時正在幹活，並不知道馬霞來幹什麽。
“姐，你找我姐有什麽事？”張勇害怕耽誤姐姐的生意，親熱的詢問馬霞，連‘馬’字都省了。
“我有個客戶想買車……”馬霞和張勇聊的來歸聊的來，一說到生意，瞬間恢複成為了那個縱橫二手車市場的精明女人。
馬霞的一項兼職，就是依靠自己強大的人脈，給車商們介紹客戶，從中賺取介紹費，在二手車行業內俗稱：茶水錢。
當然，這件事相當於是殺熟，所以必須做的非常隱秘，馬霞雖然很欣賞張勇，但是覺得他第一天幹二手車，百分百不知道其中的內幕，還是必須和張佳商量細節。
“謝謝姐照顧我們生意。”張勇一聽是介紹客戶，笑的更加燦爛了，馬上壓低了聲音說，“客戶想買什麽車，多少的預算？等到事成之後，保證少不了姐的茶水。”
咦？
自己隻是簡單的說要給張佳介紹客戶，都沒說別的，這個小帥哥馬上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知道要問客戶想買什麽車型，預算多少。
更讓馬霞滿意的是，張勇主動提出要給自己茶水錢。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機靈嗎？
馬霞驚奇的後退一步，重新打量著張勇，和這樣的小夥子打交道，省心，省事，省時，太舒服了。
“這是我的一個小學同學，想買一輛寶馬，預算十萬以內吧。”馬霞都忘了張勇是第一天來車行上班，還以為全部是張佳和宋剛教的，和對待那些相熟的車商一樣，認真的給他介紹了一邊雙方的關係，情況。
“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就別帶他去其他車商看了，直接帶他來我們這兒。”客戶買車經常有找熟人的，但是找熟人最終是否能買到靠譜的車型，是否在價格上有優惠，還是要分人。
有的人講義氣，重朋友，會跑前跑後，幫忙找車源，幫忙砍價，甚至自己會倒貼錢買水買煙什麽的，比如今天宋剛的鄰居馬姨介紹的客戶，馬姨就純粹是幫忙，不要什麽茶水錢，宋剛頂多買箱牛奶和一些水果去她家。
當然也有的人和馬霞一樣殺熟，串通認識的車商一起把刀磨的錚亮，不狠狠的宰一刀絕不罷休。
人家朋友坑朋友，張勇對這件事更是沒有絲毫心理負擔，不會和錢過意不去，頂多賣給他一輛車況靠譜的。
至於多少茶水錢，要看車型和客戶的預算，有幾百的，也有幾千，幾萬的不等。
“行，姐姐直接帶他來你這兒。”張勇已經把話挑明了，馬霞心情相當舒爽，一口答應下來，主動掏出手機要加張勇的微信。
張勇的微信頭像是一個堪比健美先生的懵男，肌肉一塊一塊的，非常好辨認，但是名字寫的卻是真名外加騰飛車行四個字，看的馬霞直流口水。
而馬霞的微信頭像是一個穿著暴漏的年輕女人，名字也很時尚，張勇馬上明白了這一切意味著什麽。
馬霞舉著手機高高興興的離開，張勇把她送到了大門外，接著回去幹活，等到張佳回來，張勇便把馬霞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到弟弟說的情況，張佳倒沒有什麽抵觸，反正坑客戶的是他們自己人，但是張佳也有一些顧慮：“小弟，這個馬霞胃口很大，要的茶水錢很高，我們反倒掙的不多。”
“姐，現在是淡季，沒有幾個客戶。”張勇明白姐姐的想法，比如說平時賣一輛車能掙一萬，即使有茶水錢，羊毛出在羊身上，車商大多會把車價提高到了一萬二，給介紹人兩千。
不過這個馬霞的胃口大，給別人兩千行，她就要求三千，四千，乃至五千。
人家客戶又不傻，不能肆無忌憚的、無限製把車子的售價提高，卻又要給這麽高的茶水錢怎麽辦？隻能從車商自己的利潤裏出，這也就是張佳擔心的事情。
張勇勸姐姐，現在是淡季，沒有幾個客戶，這輛車擺在那裏本來就賣不掉，還占用資金，必須承擔他的維護，保養費用等等。
如今有機會賣掉，別管利潤多少，能掙一千是一千，先把錢揣兜裏減輕資金壓力再說，等到了金九銀十的銷售旺季，當然不能這樣玩了。
“說的有道理啊。”車是自己的，客戶是自己接待的，張佳本來嫌棄反倒沒有馬霞掙的多，不想接待客戶。
經過張勇的勸解，張佳轉過了這個彎，確實如同弟弟說的那樣，現在是淡季，能掙多少算多少，哪怕掙一千塊，也能減少房租，水電等等的壓力。
看著回去接著收拾車子的弟弟，張佳心中無限感慨，自己做了幾年的車商，反倒沒有弟弟看的開，想的透，也許，他確實很適合做車商。
不過張佳使勁搖了搖腦袋，還是認為弟弟這麽聰明，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呆在二手車市場裏賣車太委屈他了。
張佳姐弟倆忙活了一陣，終於把所有的車子全部收拾好，鄰居馬姨介紹的客戶卻還沒來。
讓張佳生氣的是，丈夫宋剛這麽長時間竟然也好像消失了似的。
張佳站在門口遙望著大棚的方向，猜測著丈夫是不是去打牌了，是不是碰到了什麽事情，是不是回來的路上被人攔住拉去喝酒了……
“小勇，你在家看店，我去找你姐夫。”張佳實在忍不住了，回頭叮囑了一遍張勇，怒氣衝衝的殺了出去。
姐姐，姐夫都出去了，張勇在店裏閑著無聊，躺在沙發上打開了手機的瀏覽器，開始看新聞。
和前世一樣，現在滿屏的徽州宴事件，看著很多媒體人煞有介事的分析，知道最終結果的張勇感到有些無奈，感歎著某些人的無恥，某些人的隻手通天。
張勇忽然想起來，自己穿越回來之前為什麽不記住幾期彩票的特等獎中獎號碼？
贏它幾千萬上億的，不就少奮鬥幾年了？
關掉瀏覽器，打了一會兒遊戲，成功的從白銀掉到了青銅之後，張勇長歎一聲幹脆起身，走出了車行。
現在已經快到十點多了，馬路兩邊的車行早已全部開門，很多熟悉的身影忙碌著，然而現在是淡季，路上的買家沒有幾個，
張勇正在吐槽車商比買家還多，這時從右邊遠處的一家車行那裏出來一個中年男子，馬上吸引了張勇的注意力。
這個中年男子穿著白襯衣，黑色的西褲，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胡子刮的幹幹淨淨。
張勇幹了那麽多年車商，閱人無數，很多情況下都能猜透客戶的心思，從而根據客戶的需求推薦車型。
大夏天的還穿的這麽整齊，要麽是銀行、保險、銷售等等職業的，人家的工作要求著裝必須得體。
要麽是正處在熱戀中，想要給愛人一個完美的印象。
要麽是有強迫症或者潔癖，不穿成這樣他心裏難受。
……
這個男子估計四十左右，張勇可以拍著兄脯保證，他現在正處於熱戀中，還有強迫症，因為這個男子正是張勇等待的客戶。
也難怪隔了這麽多年，張勇還記得他的長相，除了造成的損失巨大，這個客戶的長相很普通，但是表情非常特別。
他的兩眼有點發直，眼神有點飄忽，給人一種虛幻的感覺。
他的表情有點僵硬，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這種人執拗，說話做事一根筋，否則也不會幾乎鬧出人命，把姐姐，姐夫的車行搞的差點倒閉。
這個中年男子是馬姨介紹來買車的，卻沒有直接來張勇這邊，一路溜溜達達，反倒又走進了緊挨著張勇右邊的車行。
張勇知道右邊的這家車行，是父子兩個開的，老爸叫王安，兒子叫王強，
王強和張勇的年紀大小差不多，來車行幫忙沒多長時間。
上一世，雖然是最直接的競爭對手，王強和張勇的關係還不錯，一起打打遊戲，吹吹牛皮，偷看路過的美女大腿……
張勇被人騙了之後，王強很講義氣的請張勇吃了頓飯安慰他，比很多號稱朋友的人還強點。
張勇在打量中年男子，王強看到有客戶進來，笑著過去打招呼：“來看車啊。”
“來你們這不買車，找媳婦嗎？”
中年男子看都不看王強，直接往裏走，但是他陰惻惻的回答，張勇差點樂死，王強差點氣死。
本來一句寒暄，打招呼用的客套話，王強被氣的差點翻一個跟頭，站在原地直翻白眼，兄脯激烈的起伏著，攥緊的拳頭似乎處在發飆的邊沿，最終還是忍了，離著客戶遠遠的。
中年男子走到了一輛奔馳車頭前麵，低頭看了好一會的車標，然後又繞著車身轉了四五圈，晃的王強頭都暈了。
王強強忍著眩暈快走兩步，擠出了笑容介紹說：“這是2008款奔馳S級豪華型，原版原漆，整備一新，座椅燙定，空調凍頭，車況巔峰，給油就飛，實表19萬公裏，現在隻要23萬……”
“我不買車。”
中年男子悠悠的一句話，王強先是一愣，然後兩眼和魚眼一樣向外突出，整張老臉的顏色和霓虹燈一樣，一會兒紅，一會兒綠，一會白的。
王強捂著砰砰砰狂跳的心髒，心中暗罵你不買車，進來幹什麽？還繞著這輛奔馳四五圈，它是你媳婦嗎？看的這麽仔細？
王強氣的哼的一聲走開，不搭理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