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八
......道了歉，走出院子。
遠遠地，林玄還能聽到王曉瑩的嗚咽聲。
“多謝了，兄弟。”
胡剛不知不覺出現在林玄身後，意味深長地道了聲謝。
“不客氣，這是我的本職。”
林玄一本正經道。
隨後，林玄雙目緊盯著胡剛，想看看他究竟是怎麽在他麵前消失的，而胡剛卻並未像他想象的立即消失。
“我另一個兒子毛海強，他在縣城裏。”
胡剛接著又善意地提醒，“你騎自行車往前走五裏路，在大路邊就能等到大巴車，坐車快的話一個半小時就能到。”
“好，我知道了。”
沒想到這胡剛這麽細心。
便是在此刻，林玄才想到，人死之後，或許正是因為一個執念，殘留於人間，久久的不肯離去，心願完成，執念消失，便會放心地投胎去。
想到這裏，他又莫名聯想到自己已經去世多年的外婆。
從小他被外婆一手帶大，婆孫倆的感情非常好。
遺憾的是，外婆去世時，他都沒能見到最後一麵。
“我外婆會不會也留下了執念？”
看著還沒從自己麵前消失的胡剛，林玄激動地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麽忙？”
“幫我在那邊問候一下我外婆，就說我想她了。”
“你外婆叫什麽名字，你說說看，如果能碰到她的話，我會幫你的。”
“我外婆叫——”
林玄一時語塞。
他從小到大都跟外婆生活在一起，倆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偏偏不知道外婆的名字。
最後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吧，我外婆她去世十幾年了，就算你遇見了她，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胡剛低頭哈腰的笑了笑。
林玄沒再理他。
眨眼功夫，發現胡剛已經不見了蹤影。
“又消失了？”
.
隨後，林玄騎自行車往回家趕去，他沒在胡剛所說的大路上等車。
他還有自行車，不可能人坐上大巴車，把自行車隨便扔在路上吧。
“這鬼，真是一點也不靠譜啊！”
回家放了自行車，跟妹妹打了聲招呼，隨後，林玄跑去十字路口等車。
這年頭，年輕人大都外出打工了，剩下些老年人、婦孺在村子裏，雨過天晴後，十字路口一如既往的擠滿了閑人，商店門口的石階上，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
熱鬧非凡。
除此，還有令人腿腳顫抖的‘大數據處理中心’。
作為村子裏少見的大學生，林玄一進一出都被幾十雙‘驚奇眼’盯得死死的。
“那是林德義的大兒子，今年考上了大學。”
“噢喲！是嗎？”
“是啊！”
“這小夥子個子有一米八，比他老子還高。”
“你看他長得多俊俏。”
“以後肯定不愁娶不到媳婦兒。”
“林德義這輩子終於熬出頭了。”
“說的是，林玄要是爭口氣的話，大學畢業再考他個公務員，就端上鐵飯碗了，在縣城裏住洋樓，娶洋媳婦......”
“......”
這些大媽大爺侃侃而談。
林玄隻是笑而不語，從被他們霸占的隻剩下可憐的不到半米寬的路麵上，匆匆走過去。
在同村人的調侃聲下，林玄終於坐上了去縣城裏的大巴車。
這車子仍舊是那麽老舊，屁股下的坐墊，海綿都露出來了，也沒人管，靠背髒兮兮的，就像小孩吃了奶糖的髒手抓過了似的。
列車員操著向陽村方言，語氣凶巴巴地提醒著。
“哈耶路口咂，誰哈哩，抓緊咧！”
這——
就是他所熟悉的2010。
大巴車翻山越嶺，一個半小時後，終於來到了朝陽縣汽車站。
這車站也很老舊，經曆過新時代的林玄，回檔再看這車站，就很不適應。
下了車，走出車站的時候，給一條狗吸引住了。
“哪來這麽漂亮的狗子？”
林玄隨口說了一句。
隻見這狗像是土狗，卻又不是，像是柯基，又不是柯基，皮毛非常光滑好看，看得出來，主人似乎經常給它洗澡，而且，看到了林玄，它還好像在衝他微笑。
......總之，這是一隻帥氣又聰明的狗子。
“這狗主人應該也是個聰明人！”
“不，應該也是個會收拾打扮自己的人。”
林玄沒打算逗留，豈料剛拾腿要走，這狗子就衝林玄旺旺叫喚了起來，隨即直衝過人群來到林玄跟前。
“不會吧？”
林玄驚奇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
這狗子剛才從一堆人身上穿身而過，而那些人壓根兒不受影響。
似乎，隻有自己特殊——注意到了這麽漂亮的狗子。
“難道它也是亡魂？”
“狗也有魂魄嗎？”
林玄越來越迷糊。
好奇之下，問了一句，“你找我有事嗎？”
“旺旺......”
“什麽意思？”
“旺旺......”
林玄本身不怕狗，本能地彎腰去撫摸它的小腦袋，這狗子非常激動，不停給林玄搖尾巴，長長的黑鼻子，俊俏的如同描過的黑眼睛，仿佛受到了大委屈。
這一刻，林玄又激動又心疼。
又無可奈何。
“你又不會說話，我能怎麽辦呢？”
嘴裏說著，心中嘀咕，“你隻是一條狗啊！”
隨後，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了‘羊皮紙’。
好在自己主意正，隨身帶在背包裏。
他來到理發店門口的角落，悄悄打開‘羊皮紙’，果然，這上麵浮現出幾行文字。
......
姓名：小八。
卒辰：2008年8月18日。
心願：見主人一麵，汪汪......
報酬：空白。
......
看到此，林玄哭困惑不已。
他先看到了報酬，“這是沒有報酬咯？”
不過想想也覺得是，一條狗子，它會帶給你什麽報酬呢？
愣了幾秒，林玄又看了狗子一眼，隻見它也看著林玄，兩眼委屈巴巴的樣子，這表情讓人心疼又可愛。
林玄伸手摸了摸狗子的小腦袋，狗子乖乖的，不動不鬧很聽話。
“你叫小八嗎？”
“旺旺......”
“小八？這名字有點意思。”
說著，林玄又看了小八一眼，越發覺得它像《忠犬八公》裏麵的狗。
這電影，林玄前世看了好幾遍，對那八公很熟悉。
想到這裏，不由地心疼起來。
“喂，小八，你主人在哪裏？”
“旺......”
“你從2008年開始，一直在這裏等你的主人嗎？”
“旺旺......”
“你想見你的主人嗎？”
“旺旺......”
“是啊！你想見你的主人，可是，我怎麽幫你呀？你一直旺旺......”
“旺旺......”
犯難了片刻，林玄站起身來，抱歉地說道，“可我還有其他人的心願要去完成啊！”
“要不，你在這等我吧，等我辦完事再找你。”
“旺旺......”
林玄不再管它，隨便問了個路人，對方告訴了他幸福小區的大概路線。
隨後，他大步流星往前走。
幾分鍾後，心中感到總有點什麽放不下，本能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發現身後果然跟著小八，它就在他屁股後麵，走走停停。
此時此刻，似乎已經跟他形影不離了。
“唉呀！小八，你咋跟來了呀？”
這小八停下來，略顯得不好意思，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歉意聲。
林玄小時候養過狗，立刻明白了小八的意思。
衝小八友好地笑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旺旺......”
林玄知道，這是友好的聲音。
“那好吧，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