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沒有戶籍的吸血鬼
“啊！！！”
三年來無數次從同樣的夢魘中驚醒，墨嵐驚喘著坐起身，大口呼吸著並不被身體需要的空氣。
細密的墨紅血液仿佛汗漬一般星星點點的滲出體外，蒼白至淒美的麵孔上，一黑一紅的妖冶瞳孔熒熒閃爍著。
不！他不是！
遍布皮膚的墨紅血色片刻間消失無蹤，連帶著左瞳那盎然的血色也化作和右瞳一般的純黑。墨嵐用雙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安撫著並沒有分毫跳動的心髒。
自嘲著站起身來，披上搭在床沿的漆黑鬥篷，墨嵐扶好碩大的帽口，將一切情緒隱匿起來。
低頭看看亂成一團的床鋪，並不懷疑自己又是在夢裏經曆了怎樣的折磨才滾到那角落去的，習慣性的玩世不恭又回到那張年輕俊美的臉上。
腹中空空，整個人病懨懨沒什麽力氣，墨嵐不得不打開抽屜去尋那不知道被自己丟到什麽角落去的血液澱劑。這血紅的藥丸溶在水裏能夠如人類的血液一般稍稍恢複血族的體能，隻不過味同嚼蠟，對於自我再生能力的喚醒也不如真正的人血一般濃鬱。
自從人界與血界簽訂和平協議之後，直接掠奪人類的血液被判定為非法，吸血鬼種族就隻能以這種東西果腹。而真正的人血，隻有血族中的貴族才有資格享用。
嗬嗬，他在想什麽呢！以他今時今日的處境，可還有資格去挑什麽吃食的麽……
無意中翻到一張鑲著橙金色封邊的邀請函，墨嵐愣了一愣，吞了吞口水，最終還是決定去走上一遭。
雖然這樣的宴會並沒有他的位置，但是，能去找點東西填飽肚子也總是好的。無非又是會遇見無數風言風語罷了，這麽多年墨嵐早就習慣，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
打定主意，墨嵐也不再墨跡，便直接跳出窗外疾行而去。夕陽未落，還未到吸血鬼們活躍的時候，隻是這陽光雖然刺眼，卻不至於給墨嵐造成什麽影響。
畢竟，他可是堂堂黑金貴胄呢！
嗬嗬。
幾個起落便到了城郊的悅來莊園附近，墨嵐將鬥篷的帽子扶的更嚴。
這悅來莊園位於柳城的郊區，乃是血族上位橙金貴族的人界府邸。此次橙金貴族的嫡小少爺柳尋百歲成年禮，在人界這邊宴請賓客便是在這悅來莊園之中。
墨嵐畢竟是在黑金府邸長大，賓朋滿座的架勢也見過不少，如今一個上位貴族的慶典還鎮不住他。
大搖大擺的走上前，墨嵐低著頭，並不想引起太多關注。他隻是想來蹭個飯而已，最好別有人找他麻煩。
但是，如此想著，怎麽可能還會有好結果？
“喂！哪來的賤民？沒長眼睛麽，敢擋貴族的路？”
墨嵐一直低著頭，一不小心就被人給撞了一下。雖然他才是好好走路的那個，可是血族的世界沒有規則和秩序，隻有血脈尊卑。
這兩個人也是來參加橙金小少爺成年禮的貴族，隻不過隻是兩個普普通通的下位貴族。看見墨嵐如此嚴實的打扮，又感受不到血脈氣息，自然隻覺得他是個卑賤的平民。
墨嵐的瞳孔深處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縷寒芒，左瞳化作晶瑩的血色。什麽時候連兩個下位貴族也敢對他頤指氣使？他就算再落魄，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得多！
剛要發怒，墨嵐卻因為一股遙遠卻強大的氣息而生生頓住腳步。
怎麽會！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界宴會，他怎麽會親自過來！！
墨嵐雖然能力不行，但是他的感知力絕對配得上黑金的身份。而那遠方的強大氣息太過明白，正是他的父親，血界界主，墨淵！
從最初就不被承認是他的後代，墨嵐是被黑金政敵抓住當眾放血才證明了自己黑金血脈的身份。從那時起他就一直不敢麵對這個唯一有可能是他父親的人。
待到成年考核一敗塗地，被父親親口宣布逐出黑金府邸，墨嵐荒野之中逃亡整整三年，最怕見到的，就是這個人。
再也顧不得和麵前的下位貴族爭論，墨嵐慌忙躲回牆角，驚懼的收斂自己全身的氣息。連適才一紅一黑的雙色瞳孔也褪成了純黑的顏色，原本就沒有血色的麵孔似乎更加蒼白了起來。
他千辛萬苦的逃離荒野逃到人界，怎麽會被他撞見？
“喂！那個賤民！竟然敢不道歉就逃跑，你是活膩了吧！”下位貴族哪裏受得了墨嵐這般無視，緊跟著就追了上去。
“你這個賤民，竟然敢無視我，你的耳朵是出氣的麽！”
下位貴族惡狠狠抬起一隻腳衝著墨嵐踹出，墨嵐本能的抬起手臂格擋。隻不過，此時他收斂了全身的氣息，如何擋得住貴族的血族。一腳踹在手臂，就將他整個人踹倒。
“吃了熊心豹子膽走在貴族前麵，你信不信今天你消失在這裏都沒有一個人知道！”
下位貴族仍然罵罵咧咧，墨嵐卻隻是抱住自己的腦袋，蜷縮起身體。
為什麽，為什麽父親會到這裏來。
為什麽，墨嵐隻不過是感受到他的氣息，就會如此畏懼？
一陣拳打腳踢過後，下位貴族似乎是出夠了氣，終於被身旁的人拉開：“賤民，算你好運！若不是今天是來參加宴會，定要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兩人罵罵咧咧的離開，墨嵐則是麻木的癱軟在地上。如此距離，隻要他泄露一絲一毫的血脈氣息，他的父親肯定能夠感受到。到時候呢？還會把他抓回荒野中放逐麽？
他不要再回去，死都不要！
“喂，你是哪個片區噠？”
被一下子拍到肩膀，墨嵐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那一道氣息就緊張至此。習慣性的自嘲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渾身上下到底哪裏配得上那人的血脈。
“也是沒有戶籍的吧！不然能和我們一樣在這扒牆邊？”說話的女孩兒一身非主流的打扮，巨大的帽子和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唯一露出的眼睛也被巨大的墨鏡擋住。
血界諸族，生於黑暗，永訣光明。血族之眾，因始祖該隱泯滅之後，血脈不純，更是無法承受陽光的侵染。唯有貴族才能夠行走於陽光之下，其餘諸族，隨著血脈的稀釋而愈發無法經受陽光。
至於連正經身份都沒有的平民血族和混血血族，更是照到丁點兒的陽光就有灰飛煙滅的風險，因此隻能行於黑暗。
“扒牆邊也沒用噠！人家橙金貴族可是上位八大鑲金貴族之一，幾千年才得這麽一個嫡血的貴公子，人家這宴會非貴族不得入內，我們這些連戶口都沒有的野孩子，怎麽可能得到人家的邀請函。”
“好了瀟瀟，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對人家客氣一點。”說話的男人也戴著巨大的帽子和墨鏡，倒是沒有女孩兒圍的嚴實：“這位兄弟，陽光還沒下，你還是注意一點吧，別曬傷了自己。”
話說著，男人就要抬手幫墨嵐將散落的鬥篷拉好。
哪知道，墨嵐根本不領情，一把將男人的手打開：“老子可不是平民，是貴族，上位貴族懂不懂？”
“撲哧。”這幾個人怎麽可能相信墨嵐的話！他穿的如此落魄，捂的如此嚴實，剛剛還被兩個下位貴族差點打死，還上位貴族？
“你要是上位貴族，那我還是黑金血脈了呢！”非主流女孩兒忍不住笑出聲，捂著肚子調侃道。
“瀟瀟！”另一個男人則是有些恐慌：“不要拿黑金貴胄調侃，你不要命了。”
生以血脈定尊卑的血族，就是這樣的等級森嚴。普通平民即使是言談中涉及到至高無上的黑金血脈，都能成為被處死的理由。
瀟瀟則是吐吐舌頭：“我不說就是。”
男人鬆了一口氣，很明顯也沒有把墨嵐剛剛的話當真，卻仍然友善道：“兄弟，第一次來這邊吧？今天夜裏風暖巷有咱們的一場聚會，都是天涯淪落人，走啊，帶你一起嗨！”
同樣位於底層的人們，總是更容易互相接受一些。
血界人界合約之後，生活於人界的血族必須要擁有合法注冊的戶籍，普通的血族已經不被允許來到人界。但是，血脈雜亂的平民血族在血界之中步履艱難，仍有大量的平民偷偷潛入人界，寧可選擇非法生存下去。
“榆木疙瘩，別發呆了，我哥人這麽好要帶你一起，你幹嘛總是一個冰山臉。你看你身上一點兒血族的氣息都沒有，也真是低賤到極點了，你以為除了我們還真有人收留你呀。”
小女孩兒嘴不饒人，卻又是忍不住伸出帶著皮手套的手去將墨嵐漏在鬥篷外麵的蒼白手背塞了塞。
墨嵐將整張臉藏在衣領之中並不接茬。低賤麽……嗬，或許吧！在血界中，和人類有關不就是最大的低賤麽？
隻不過，血族氣息可還真的不是墨嵐沒有，而是他的收斂氣息本事太強，隻要他不想被人發現，便是他父親站在麵前也感受不到他丁點兒的血脈氣息。
“好啦！裝什麽冷酷啊！讓你走你就走不許廢話！”並不給墨嵐繼續反抗的機會，小丫頭直接拉起墨嵐向一旁走去。
七扭八拐離開了悅來莊園，墨嵐感受到父親的氣息之後也不願再去蹭吃蹭喝。罷了，反正他無事可做，便看看這些底層平民要做些什麽，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