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不是來滅口的吧
《盛夏好聲音》是夏視購買國外版權的一項音樂類選秀節目。
希望從‘草根素人’中，挑選極具天賦的歌手或者創作人。
主要評選方式為直播投票計分，因為大齡觀眾對於電子產品操作陌生，設計這種方式的節目，主要針對的就是年輕群體。
具體就是12~35歲之間的觀眾群體，這類人對於歌曲風格的接受度差不多，雖然有代溝，可不會太大。
而夏國樂壇主流的風格，還是以流行樂為主，民歌，搖滾等風格相對小眾。
因為夏國文藝方麵在國際是弱項，音樂領域受到歐美和東瀛高麗影響很大，每年市麵上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音樂是翻唱作品。
本土原創隻占據百分之三十的市場。
就是因為這樣，夏視才希望通過這個節目，來提高本土原創音樂的地位，豐富風格。
但是基於受眾考慮，參賽的歌曲還是外國歌曲多，因為這種文化上的認知差，在習以為常的華語歌曲和聽不懂的外文歌曲兩者間。
大多數觀眾會下意識的認為華語歌曲要‘土’很多，這除了是一種文化自卑之外，更主要的是因為一種心理現象，叫做‘母語羞澀’。
這種現象就是導致‘外來和尚好念經’的主要原因。
母語羞澀表現可以設想兩種情景：
第一種是對喜歡的說“我愛你”更容易，還是“I love you”更容易出口？
第二種是別人對你說“*甘霖凉”更冒犯還是“F K you”更冒犯？
在音樂中也是，音樂是一種用旋律烘托文字的藝術，所以在接受母語歌詞中的含義時，就會下意識產生羞恥心理，這也導致大家覺得華語‘土’‘俗’的主要原因。
其實換位思考，外國人在聽華語的時候，同樣也會產生母語羞澀，認為華語更好一些。
《毛毛歌》就是一首把母語羞澀發揮到淋漓盡致的歌曲，從歌詞到旋律，充斥著‘土’與‘俗’，盡管周布用了相當多的技巧去展示，但是依舊不行。
所以被罵，他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被辱罵到如此程度，還是有些超出他的承受範圍。
‘土狗’‘惡俗’‘樂壇恥辱’‘娘泡’‘惡心’....
無數惡毒的字眼在他眼中閃爍，讓他有些喘不上氣，畢竟他才剛剛離開校園兩年，鋪天蓋地的惡意，險些將他淹沒。
他躲在後台的角落，捧著手機表情已經麻木的翻閱著那些評論。
他不明白，自己隻是按照節目組的需求，唱了一首歌。
為何感覺像是他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一樣？
其實他也並不恨誰，隻是有些迷茫。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周布無意識的質問著自己，卻感覺世界越來越黑暗。
就在黑暗即將吞噬他的時候，他在清一色的辱罵評論中，找到了一個不同的聲音。
‘被誤解，是傾訴者的宿命。’
這句話沒有任何立場的評論，仿佛像是一道光，刺破黑暗，讓周布精神一震。
他顫抖的點開那進頭像，想要看看這句話到底出自何處。
最後他在那個人的微博轉發中，找到了出處。
三十分鍾前，一個叫做王世風的黃V認證，發布了這句話。
好熟悉的名字？
因為好奇周布點進王世風的微博，原本有些紅腫的眼睛猛然睜開。
這...這不就是《毛毛歌》的詞作者？！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發聲安慰自己？
可是他為什麽不直接幫我澄清？
周布腦海中閃過各種想法，有好有壞，就在他有些頭疼時。
一個好聽的女聲在頭頂響起。
“請問，是周布先生嗎？”
周布錯愕，抬頭就看到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
副台長辦公室內。
“那首歌不是我們的主題曲啊？那葉娜怎麽說是呢？”錢長倒了杯茶給王世風，聽他說了一下事情緣由後，有些驚訝。
“娜姐可能誤會了，我就是讓她幫我宣傳一下新歌。”王世風抿了口茶笑道。
“不過這首歌確實鬧出不小亂子。”錢長明笑嗬嗬的說道“你不是故意要讓葉娜難堪吧？”
看著錢長明意味深長的目光，王世風擺擺手“錢台長這就冤枉我了，我和葉娜前輩一見如故，況且又無冤無仇的，我讓她難堪做什麽？還是您也覺得那首歌有問題？”
“沒問題嗎？”錢長明反問道。
“有啥問題？就是因為觀眾覺得不好聽？”王世風滿臉憤慨“他們就是一群聽歌的，他們懂什麽音樂？他們要是這麽懂，他們來寫來唱啊。”
？？？
王世風坦坦****的語氣讓錢長明錯愕了瞬間，隨即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歪理邪說。
錢長明哭笑不得的擺擺手“觀眾肯定不如王老師懂音樂，但是音樂這個東西，畢竟是服務大眾的，還是要考慮觀眾的喜好。”
“這叫畸形審美，我們做媒體的，就是要矯正觀眾這些畸形審美。”王世風皺眉嚴肅道。
畸形審美？你那歌就夠畸形了....
讓你矯正？那豈不是越矯越畸形...
錢長明微笑搖頭“王老師消消氣，各花落各眼，我們公眾媒體主要任務還是傳播。”
“目前《毛毛歌》在網上傳播力已經達到千萬級別了，這才一個小時不到，這傳播力還不夠？”王世風撇撇嘴，歎息一聲“不過說真的，我也沒想網友們的戾氣，這麽大。”
“既然是公眾人物，這些也是承擔的責任之一。”錢長明也歎息道。
“可這是我的錯誤，不應該讓一位選手來承擔，這對人家太不公平了。”王世風正色道。
“王老師的意思我懂了，等下周布來，我會好好安排的。”錢長明麵不改色，心中已經知曉王世風來意。
原來是替人打抱不平的啊。
“不不不，這事兒跟您沒關係，都是我的失誤。”王世風連忙擺手“我來就是希望錢台長幫忙做個見證。”
“見證什麽？”錢長明一怔。
“錢台長稍後就知道了。”王世風賣了個關子。
錢長明無奈的搖搖頭，閑聊幾句，甄軼敲門進來，領著身後縮著肩膀，如同鵪鶉一般的周布進來。
周布隻是算一個小小的‘群演’，做夢也不敢想有一天能夠進到台長的辦公室，即便是副的。
“周先生，你好，我是王世風。”王世風起身，向想周布伸出手。
王世風？
腦子還一片漿糊的周布聽到這個名字，瞳孔猛縮，下意識的握住他的手，卻說不出話。
“周先生，關於歌曲給您帶來的影響，我深表歉意。”王世風神色肅穆，微微欠身。
“沒...沒事，您別這麽說，跟您也沒關係。”周布回過神，驚慌失措的搖頭，往後退了幾步，神態有些怯弱。
“周先生別緊張，我是來處理問題的。”王世風揚起嘴角，盡量讓自己的笑容有點兒親和力。
卻不想這種笑容，讓周布想起不久前看的恐怖電影，裏麵有個大反派就是這種笑容！
他不是來滅口的吧！
周布更怕了，肩膀都在發抖。
“周先生，針對今天的事情我跟公司協商了一下，願意跟你簽署一個專屬合約，成為星河傳媒的歌手，這是合同你可以看一下。”王世風遞過合同。
周布有些詫異，下意識的接過合同，但是卻沒有翻開。
他隻是有些恍惚，被經濟公司簽約，還是一家算是有名氣的公司簽約，是他自大二一來，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不知為何，經過這兩年的摸爬滾打，以及今天的事情，他突然間對這個行業，沒了期許。
從他考上音樂學院那天起，所有人都告訴他這個行業如何殘酷，如何不公，但是直到今天，他終於見識到了人言可畏可怕。
以前他看到有些藝人被各種攻擊，還沒什麽感覺，但是如今刀子紮在他身上，確實很疼。
他開始遲疑了，自己能不能融入這個行業，能不能適應這種環境，繼續堅持自己熱愛的音樂。
“抱歉，王先生，我可能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入這個行業。”周布把合同遞了回去。
周布的舉動讓王世風皺起眉“周先生，恕我冒昧，我調查過你的一些基礎資料，你畢業於專業院校，而且畢業以來也一直從事相關工作，或許您應該看看條件，星河雖然不大，但是絕對不會坑害藝人。”
“不，不是條件的問題，是我突然有點害怕，覺得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周布搖了搖。
“我以我的專業素養判斷，你絕對適合唱歌，你的嗓音條件非常好。”王世風誠懇的說道。
你的專業素養？
你要是提起這個，我就更不能簽約了！
要不是因為你的專業，我怎麽可能失去對音樂的夢想！
周布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滿臉自信的王世風。
“感謝您的好意。”周布再次拒絕，語氣越發堅定。
“是因為網上的攻擊嗎？”王世風皺眉問道。
周布沉默不語。
相對比那些攻擊，你的專業素養讓我更為震撼....
“周先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唱歌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王世風問道。
“我熱愛唱歌，也希望能讓我的歌聲給別人帶來感動和快樂。”周布沉默片刻，出聲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應該知道，每個人的喜好都是不一樣的，如果你因為一小撮討厭你的人就放棄，放棄給喜歡你唱歌的聽，那是不是很遺憾？”王世風語氣輕柔的勸說道。
“可是，沒人喜歡我唱歌。”周布低下頭。
“怎麽會呢，不信你看。”王世風拿起手機找到熱搜，點開評論，硬塞到周布眼前“你看看這些評論中，你看看這條，額....”
“或者這條...嗯...額”
“這條應該.....唉...”
王世風的手指飛快的向下拉，耍了十幾秒，試圖找到一條誇獎的評論給周布一些鼓勵。
但是很可惜，沒有。
周布嘴角抽搐著，好不容易從這些惡毒的評論中緩解了一下心態，現在又被王世風強製看了一會兒。
心態徹底崩了。
大哥，你是來熄滅我心中最後一絲對音樂的熱愛不？
“好吧，不管這些評論。”王世風收起手機，目光真摯的看著周布“至少，我是喜歡聽你唱歌的，你相信我。”
從王世風那雙明亮的眼眸中，周布確實感受到了真誠，心中也有些感動。
但是，這份感動，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
他有些崩潰的想哭。
連王世風這樣的人也配喜歡我唱歌了嗎？
那我應該是真的不適合唱歌吧。
“多謝王先生錯愛，可是我心意已決，今天就是我的謝幕表演，我以後，想老老實實找個班兒上。”周布吸了吸鼻子，語氣有些哽咽。
說真的，他也很舍不得放棄音樂。
但是他知道，今天過後，自己將會永遠背負嘲笑之名。
他不埋怨任何人，包括王世風。
“王老師啊，看來周先生應該是需要時間考慮，節目最後還有半個小時就要複活賽了，周先生還有表演，讓周先生好好準備一下，簽約的事情後麵你們再談。”錢長明出聲想要替王世風挽尊。
他知道，現在王世風很需要一個台階。
“害。”王世風惋惜的歎了口氣，他沒想到，一個如此優秀的樂壇苗子，竟然被可惡的鍵盤俠給毀了。
他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
他不想看到這樣一個有潛質的‘明日之星’隕落，他決定再試一次。
“周先生，還有半個小時就是你的複活賽，我願意再寫一首歌，讓你在舞台上將才華展示的淋漓盡致，狠狠的回擊那些鍵盤俠們的辱罵。”王世風神色凝重，語氣沉重。
周布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後退兩步，錯愕的看著王世風，滿眼的錯愕與絕望。
還唱你寫的歌？？？
我們無冤無仇，閣下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毀我夢想，辱我名節，現在又要親手葬送我的人生？
你太狠了啊，王世風！
看著周布感動的眼中飽含熱淚，王世風也很觸動，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字字凝重的說道：
“周先生，我理解你的委屈，我跟你一樣，剛出道的時候，被上司打壓，被同時排擠，受到老板欺辱，後來好不容易熬過了那一段狼狽,一個人嚐盡了孤獨的滋味後，終於的見曙光。
但可能向我們這種天生勵誌之人，總會受到命運的戲弄與阻礙，錢台長知道，當時他們台裏一位德高望重，學富五車的教授，對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攻擊，
我在網上受到的侮辱和委屈，並不比你小，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難過與絕望，不信你問錢台長，他可以作證。”
誰德高望重？
誰慘無人道？
誰難過與絕望？
“阿...阿巴...啊...”突然被點名的錢長明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我是不是記憶有點錯亂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