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應該會猶豫
破舊院落處，跌倒在地的花明，其身上忽然被急速生長的奇詭鱗片所覆蓋。
花明自己當然是滿心驚駭，但一旁站立的林初九，卻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很顯然，這個花明也受到了“海王血”的沾染。
不知道是剛剛那一道刀氣的影響，還是宋刀噴出一口逆血的原因。
總之，以極快的速度，花明在他的麵前，變成了一個半魚半人的存在。
類似於先前變身的宋刀。
“狗東西，你也有今天，既然也變成了這樣，那就你跟我一起走吧……”
低沉的話語裏，宋刀極力地掙紮著，向著花明靠近。
然而，新的變化卻陡地發生了。
宋刀本想一刀將對方了結，為此事畫下一個句點，卻不料躺倒在地的花明忽然彈跳而起。
突然彈跳起來的花明，渾不似受傷嚴重的樣子，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似乎都要勝過原先。
“嘭~”
猛力的撞擊下，宋刀的腹部受力，整個人不可避免地直接往後倒飛出去。
在宋刀咳血落地的同時，花明已經得意地哈哈大笑，從原地站了起來。
而在剛剛的短暫接觸裏，他不但將宋刀重重地擊飛，甚至還反手奪過了對方手中的冷月寶刀。
一股凶烈的氣勢，猛然地從他的身軀上湧現。
花明的身軀上，頸脖麵龐，也已經徹底被鱗片所覆蓋。
隻不過，此刻的他，仍舊能維持著相當的清醒。
他感受著從身體裏不斷湧現的強大力量，笑聲猖狂而熾烈。
“哈哈哈，海王血……原來這就是海王血的力量，我早應該自己使用的，我本來的修為勝過你，能吸收到的力量程度，也遠遠勝過你，你拿什麽跟我打？”
他那被齊肩斬斷的手臂，這一刻創口處竟已經止住了血，甚至肉芽蠕動，恍惚間有一種將要重新長出來的感覺。
不過，最終血肉重生這種事情還是沒有發生。
隻不過，花明心中的自信心，卻在這一刻無限地拔高。
他能夠感覺得到，盡管自己少了一條手臂，但一身實力卻不減反增。
如今不要說是同階的六品武者，便是更高一個層次的五品罡氣境武者，他也照打不誤。
所以，他的目光落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林初九身上。
“小子，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後悔沒有一開始就將我斬殺？”
花明的臉上露出了極度暢快的神情，止不住地亢奮大笑。
“就讓我來教教你，什麽叫做江湖險惡吧……”
他單手持刀，冷月寶刀向前劈砍，絲絲縷縷的碧綠色刀氣，再一次降臨在場內。
隻不過，這一次的刀氣，比起先前對付宋刀時，卻強大了太多，威勢恐怕有原來的十倍之強。
以這樣的強大威力，哪怕是五品武者當麵，恐怕也未必能擋得下來。
林初九卻並沒有擋。
他直接一步踏前，手中拳頭已經平平往前打出。
“嘩啦~”
熟悉的潮汐之聲在場中響起。
“滄浪三疊拳”降臨於此。
拳未至，那碧綠色刀氣織成的堅韌牢籠，已經被潮汐拳勁撕裂。
潮汐拳勁再進，撞到了冷月寶刀的刀鋒之上。
才剛接觸而已，這柄曾經被宋刀稱為“利器榜”上有名的寶刀，瞬間發出哀鳴，爆裂開來。
千錘百煉的這柄寶刀，頃刻間碎成了千百片，向著四周激射。
而林初九的拳頭，恰恰好在這個時候來到了花明的近旁。
心頭一動，林初九下意識地收了幾成力。
“嘭~”
一拳正中對方的麵門，覆蓋著強韌鱗片的麵龐，根本抵擋不了這拳頭分毫。
門牙與汙血齊飛，花明直接像一條死魚般向後飛起。
林初九的拳麵上隱現金光，很顯然在這一刻早已經開啟了護身武學“金鍾罩”。
髒是一回事，那“海王血”有些詭異，林初九不可能讓它觸及到自身皮膚。
也許是因為這一擊並非“驚濤拍岸”絕招，又收了幾成力，花明跌倒在地後，並沒有馬上斃命當場。
“吼~”
受了林初九的一擊，他似乎有些昏頭了，口中發出的吼聲，已經有些不類常人。
“啪嗒~”
一隻腳板踏在背上，將他奮力想要爬起的身軀，再次重重地踩回地麵上。
之後無論他如何嘶吼掙紮，卻已經根本動彈不得。
落到背上的那隻腳板，如同山嶽般沉重，無論如何也撼動不了分毫。
冷徹人心的輕語從背後傳來。
“你可能誤會了什麽。”
林初九悠悠說道，“純種的半海人我也不是沒有殺過，你區區一個半吊子的山寨貨，也敢空想自己把握住了命運？”
“啊，啊啊啊啊——”
被林初九的腳板穩穩踩住，花明掙脫不開。
而這個時候，他受創嚴重的身體裏，血液卻詭異地沸騰奔湧起來。
眨眼間，他的全身肌膚，便已經大麵積裂開，而六品武者堅韌的血管也撐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壓力，先後爆裂開來。
花明本來還有幾分人類的模樣，但在這一刻，身軀上發生的可怕變化，卻將他的身軀往非人方麵迅速轉化。
這很顯然是“海王血”的傑作。
也許是受傷太重，也許是本身的怨念太深，他受到“海王血”的影響還要勝過宋刀許多。
林初九目光一閃，已經準備要送其歸西。
此刻的花明的模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然而，他還沒有真正動手，跌落另一邊的宋刀已經拖著重傷的身軀艱難行了過來。
“英雄……還請你能給我一個親手送他上路的機會……”
宋刀的狀態顯然也並不好。
“好。”
林初九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收起了踩住花明的右腳。
身上重壓消失，已經早失去清明的花明，嘶吼聲中，憑著本能爬了起來，就要往林初九撲去。
隻可惜，這時候的宋刀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全身鱗片急速增生，整條手臂更是完全被奇詭的鱗甲覆蓋。
“死來！”
帶著滿腔的怨恨，宋刀的手臂往前抓出。
本來隻是後天武者的實力，但在鱗甲的覆蓋下，卻輕易地攻破了先天武者花明的防禦，直灌入對方的胸腔裏。
手臂猛地往外一抽，一塊仍在微微跳動的髒器，直接從對方胸口的大洞裏掏了出來。
在花明漸趨恢複清明的眼眸裏，宋刀手臂猛地用力，被鱗甲覆蓋的五指，直接當著對方的麵，捏爆了對方的心髒。
血花飛濺之間，花明的軀體正在迅速失去生氣。
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他向著宋刀吐出了人生中最後一句話語。
“值得嗎……為了那個早就死去的老家夥，你也活不成了……”
看著癱軟在地，生命氣息徹底消失了的花明，宋刀咧開嘴，暢快地笑了起來。
“當然值得，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要讓你付出代價……我終究還是做到了……”
“咯……哢……”
宋刀體內的鮮血也開始瘋狂奔湧，他的血管也開始爆裂。
很顯然，他也馬上就要步花明的後塵了。
在這個時候，宋刀卻強自忍住了變異的痛苦，撕開死去花明的褲管，掏出了一塊獸皮卷來。
然後，他將這一塊獸皮卷塞到了林初九的手上。
“這是‘青虎刀法’秘籍……英雄也許不需要……但我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報答了……”
林初九沉默接過，看著狀態越來越差的宋刀，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你呢……你打算怎麽辦？”
事實上，這樣的問話已經是多餘的。
花明身為六品武者，其身軀也抵抗不住“海王血”的侵襲，最終急速向非人之類轉化，被宋刀擊殺當場。
而宋刀的身體條件其實是比花明更差的，其吞食的“海王血”，甚至更多。
他最終被“海王血”徹底改造成非人之類，已經是不可避免的結局。
或者說，從宋刀決定吞食“海王血”開始，這個結局就已經注定。
“我知道……我暗中偷聽了他們的計劃，知道這‘海王血’的危害……但這對我來說何嚐不是一個好機會呢……”
宋刀的意誌力實在是強得可怕。
哪怕是全身幾乎已經沒有半點人形了，他還能保持著神智的清明。
“……我知道，我馬上就要變成怪物了……到時候英雄你一定會毫不猶豫把我殺死的吧……”
“……”
林初九沉默了一下。
在宋刀渾濁的目光當中，他難得地搖了搖頭，說道：
“不，在殺死你之前，我應該會猶豫一下。”
“咯咯咯……”
宋刀艱難地笑了起來。
“可惜了……人真是貪心的存在，明明已經說好要沒有遺憾了的……到頭來還是舍不得……”
“咯咯……”
宋刀又笑了兩聲。
“就不讓英雄你猶豫了。”
在雙眼將要徹底變得渾濁的時刻，宋刀忽然調轉右手，那覆蓋了奇詭鱗甲的手掌，決然無比地捅進了自己的胸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