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糟糕的重生情節

“……高二十二班學生陳衝自入學以來,不思進取,無故曠課,打架鬥毆,多次違反學校管理規定,屢教不改。

2007年7月12號,陳衝在校外參與聚眾鬥毆,影響惡劣。經學校研究決定,給予陳衝勸退處理,大會結束後,請陳衝到班主任處領取學校勸退通知書。希望其它同學能引以為戒,認真學習……”

運動場主席台的屋簷兩側,兩個音箱裏同步傳出學生處主任的講話,語氣嚴厲,回聲不斷。

在眾多和陳衝類似的壞學生眼中,學校做出這個處理決定,標誌著青華中學高中部的風雲人物即將落幕了,紛紛用遺憾的目光看向高二十二班隊列的末尾。

陳衝掃了周圍一眼,和往常一樣,他站在班級隊列的最後麵,前世的記憶中,每周升旗儀式的最後一項就是學校領導通報批評那些違反學校管理規定的壞學生,沒想到重生回來又撞上了這一天,再一次被抓成典型。

陳衝還沒來得及感慨,班主任李文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陳衝,散會後,到我辦公室來。”

語氣平淡,麵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按理說,送走陳衝這個刺頭,他這個班主任會省心不少,但學校領導當著整個高二年級師生的麵,嚴肅處理了高二十二班的學生,他的臉也抬不起來。

李文沒說多餘的話,通知陳衝後,便與他擦肩而過,朝教學樓走去了。

升旗儀式結束,陳衝先去了一趟廁所。

“衝哥!”

“衝哥,你打算怎麽辦?”

“衝哥,要不你去找王主任求求情?勸退又不是開除,態度端正一點,寫個保證書,說不定還能繼續讀。”

“馬上就高三了,怎麽也要想辦法再混半年啊,把高中畢業證拿到手,不然兩年白讀了。”

“衝哥腦子聰明,不讀了也能混出名堂!”

幾個平時跟陳衝關係不錯的學生一邊尿一邊給陳衝出主意,尿完習慣性甩兩下,抖抖褲腰帶才把拉鏈拉上。

他們不希望陳衝退學,高二年級有陳衝在,其它年級和外校的學生就不敢來招惹。

青華中學高二年級的團結在校內校外都有些名氣,老師眼中的壞學生擰成了一股繩,他們在潛意識裏達成了共同約定,內部有什麽矛盾能忍則忍,但是對外的時候,絕不手軟,一個比一個狠。

陳衝作為他們的主心骨,今天被學校嚴肅處理,不難看出學校領導的用意,殺一儆百。

陳衝提上褲子,衝眾人淡淡一笑,“放心,沒啥大問題。”

麵對學校的勸退處理,陳衝的選擇無非兩條路,一是應了學校的要求,主動退學或者再找其他學校繼續讀,畢竟勸退不是開除,學籍還在,但是對陳衝的家庭環境而言,這條路似乎走不通。

一是家裏沒關係去拖人辦事,如今這個社會,做任何事情都得帶點關係更好說話。

二是縣裏的三所高中插班費高的嚇人,陳衝初中畢業時的成績在鄉裏還算不錯,但進城讀高中也花了將近一萬的插班費,當時家裏湊不齊那麽多,母親去找村主任借了幾千。

當初為了繼續照顧陳衝,吳素琴也跟著進了城,負責給陳衝洗衣煮飯,空閑的時候就去校門外的橋頭擺攤擦皮鞋,擦了半年,攢了一些錢,然後買了一輛三輪車做起了水果生意,一年算下來,能夠維持母子兩的生活開支。

陳衝的父親陳勝利年輕時出門幹工地摔斷了胳膊,包工頭給了一些慰問費,陳勝利為了多留一點錢,當時沒去大醫院做手術,回來找了一個村裏的赤腳醫生包了幾副草藥。

手臂是接上了,但是骨頭變形使不上勁,幹不上重活兒,出門打工肯定不行了,隻能留在家裏種種地,養養牛。

前世陳衝高中畢業後便進入了社會,走南闖北也沒讓父母省心,承包過工地,開過足浴店,做過二手販子……,每次都是沾了一屁股屎,還得由父母幫忙擦,父母大半輩子都活在為他還賬的陰影中。

陳衝混到三十來歲結識了一位上海老baby,依靠著老baby的人脈關係創辦了一家互聯網公司,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又被老baby聯合公司其他股東在融資上市之前,架空了他的權力,最後留給他的隻剩下老baby的溫柔鄉了。

想到這裏,陳衝不由得感歎了一聲,這輩子不能再那樣過了。

回到眼前,學校留給他的另外一條路是主動去認錯,再找一個老師做他的擔保人讓他繼續留下來讀書,接下來表現好一點,等待學校撤銷對他的處分。

陳衝腦子裏浮現出來的第一個人是他的班主任李文,對於他們這類吊車尾的平行班級而言,高考能夠上本科線的學生屈指可數,同樣對於李文而言,他想拿到學生高考獎金更難。

所以陳衝清楚李文最想要什麽,可以說,李文是最不希望班上的學生在高三被勸退或者開除的,特別是班上那些高考無望的學生,那是一筆隱形的財富。

陳衝從廁所出來,往李文的辦公室走,剛上樓就聽到了辦公室裏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正在求人。

陳衝加快了腳步,他似乎已經預見將會發生什麽了,但是當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前世那揪心的一幕還是出現在他的眼前。

母親吳素琴彎曲膝蓋準備跪下求李文,再給他一次機會。

陳衝在青華中學讀書的兩年期間,見過太多類似的場景,父母為了孩子的學業跪在老師麵前求情,隻是沒想到類似的事情會在他身上發生兩次。

兩世為人的陳衝,非常清楚母親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麽,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正在用她認為最真誠地方式去求老師,讓她的兒子可以留下來繼續讀書。

她知道兒子的表現和學習成績都不好,但是她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因為“讀書是唯一的出路”這句話已經深深地嵌入了他們這輩農村人的腦海中。

陳衝看似平靜地走了進去,雙手扶住了吳素琴,“媽,我們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李文見辦公室那麽多老師看著,影響不好,也向陳衝揮手道:“陳衝,先扶你媽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