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微言輕是硬傷
“總算能歇歇了。”
秦振華伸了個懶腰，長長舒了一口氣。
熬了幾夜，一共做出來二百多個發夾，能不能積攢起來自己的第一桶金，就要看這些小玩意了。
至於說到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事，秦振華比誰都清楚，他也想，但現在這些離他還太遠。
人微言輕是硬傷。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地來，穩紮穩打。
第二天，秦振華一大早就來到第三車間，再怎麽說他現在都是車間的工人，自然要遵守勞動紀律。
隻是他剛進來，就感覺到車間的氣壓有些低，一個個平常都喜歡開玩笑的工友，現在都耷拉著腦袋，表情消沉。
“援朝，怎麽回事？”秦振華一把拽住發小李援朝小聲問道。
“嗨，別提了，這個月的工資又泡湯了。”李援朝唉聲歎氣地說道。
“什麽意思？”秦振華滿臉不解。
“剛才劉華民來了，他說了一堆廠裏的難處，最後來了一句，說這個月的工資暫停發放，什麽時候發等通知。”
“你說有他這樣辦事的嗎？”
“大家都要養家糊口，都指望著工資活呐，可他現在卻說不發工資了，大家夥能高興才怪。”
李援朝滿臉憤憤不平。
原來如此。
說起來這事其實秦振華也是記得的，青山機械廠是一家底蘊雄厚的工廠，福利待遇也都很好，免費給工人提供宿舍，這可不是後世幾人合住的集體宿舍，可以這麽說，除了房子產權是公家的，其餘跟自己家房子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最吸引人的是家家戶戶都通了自來水，還都裝了日光燈，水電費都是廠裏包的。
另外，每戶還配了一個煤氣罐和一台煤氣灶，這在當時可是個新鮮玩意，不少人家還在燒蜂窩煤呢，廠裏每個月發兩張煤氣票，每次廠裏的工人路過炭點看見買蜂窩煤的人排成長長的隊伍，總會有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
隻不過好景不長，自從老廠長不管事開始養病後，煤氣票不再發了，好多人家又燒起了蜂窩煤，家家裝了水表電表開始自己承擔水電費，就連廠子也一直是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
最開始的時候還能發工資，可後來就開始發一半扣一半，你說這樣大家緊緊褲腰帶也能湊合著活，可你現在直接就停發，這可讓人怎麽辦？
這能高興得起來才怪。
“我爸呢？”秦振華問道。
“秦工他們去找廠裏了，你說哪怕少發點工資也行啊，總不能一分錢都不發吧。”李援朝說道。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秦遠山他們幾個人回來了。看到他們回來，工人們頓時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廠裏說了，這種事隻是暫時的，等到廠裏渡過難關，就會立刻給大家夥補發工資，所以說你們都不要著急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秦遠山大聲說道。
一群人這才哄然而散。
看著他們臉上又綻放出來的笑容，秦振華嘴上沒說，心裏卻是暗暗搖頭。你們啊，高興得有點早，青山機械廠真要是能這樣做的話，又怎麽可能說停發工資？
“兄弟，怎麽樣？晚上下班咱們去小樹林整兩杯？”李援朝聽說能補發工資後，心情也一下好了起來。
秦振華連連搖手：“整兩杯？算了吧，我還有事。”
“你能有什麽事？我說兄弟，我發現你最近很不正常啊，神出鬼沒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談對象了？”李援朝湊過來，嬉皮笑臉的用胳膊肘捅了捅秦振華。
“去你的吧！”
秦振華無語地瞪視了一眼，一把把他推開。
“你以為我是你啊，腦袋裏整天就想著這事。”
“那你……”
“別瞎扯了，趕緊幹活吧。”秦振華擺擺手，打斷李援朝後說道。
“得嘞。”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等到中午的時候，秦振華隨便去食堂扒拉了兩口飯，便背著帆布袋，騎上老爹的二八大杠離開。
“呦，小秦兄弟，要出去啊？”趙開看到後揮了揮手問道。
“對，出去一趟。”秦振華點了點頭。
“慢點騎，注意安全！”
“好嘞。”
半個小時後，秦振華來到了青山第一百貨前麵。
“沒想到還能看到這個大樓。”
停好車，看著眼前的青山第一百貨，他心裏可謂是感慨萬千。
這座鋼筋混凝土的四層建築，別看不高，但在青山縣卻是地標性的建築，因為這是當地最大的百貨商店。
每一層都被劃分幾個區域，出售各種商品，像什麽日用品、家用電器，衣服鞋包、文化用品等等可謂是應有盡有，
進進出出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這個年代是第一百貨最鼎盛的時候。
在秦振華的記憶中，這之後第一百貨就開始走下坡路，期間曆經了幾次改革失敗後，最終被港島的一家集團拿下，用來建造成了大型購物超市，而這也宣告了第一百貨曆史的完結。
“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
那故鄉的風，和故鄉的雲
為我撫平創傷
……
歸來吧，歸來喲
浪跡天涯的遊子”
就在秦振華的暗暗感慨中，第一百貨旁邊的一個店麵突然間開始放歌，極具年代感的歌聲瞬間就將秦振華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秦振華抬頭望去，店麵大門上方四個金燦燦的大字“新華書店”赫然在目，大門左側是一個玻璃櫥窗櫃台，上下隔成了三層，每一層都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磁帶，大門右側的櫃台平時一直關著，隻有臘月十五之後才會開放，賣些對聯福字之類的。
“呼！”
就在這種喧嘩熱鬧的氛圍中，秦振華背起自己的帆布袋，大踏步地走進了第一百貨的大門。
習慣了後世大商場的繁華，再看看眼前這座明顯要簡單樸素很多的第一百貨，秦振華感覺格外親切。
問清楚日用品櫃台在哪裏後，他直奔二樓東邊。
老式的玻璃櫃和後麵的貨架上，井然有序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
牙膏牙刷、暖壺水杯、還有疊在一起的臉盆，那印著大紅喜字的搪瓷臉盆，看著就很喜慶。
兩個二十多歲的女營業員，正站在櫃台裏麵，隨意地閑聊著。
左邊一個是個圓圓臉，右邊一個則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
至於說到容貌的話，倒是都差不多，雖然算不上多漂亮，但起碼是純素顏。
兩人都帶著藍色的護袖，穿著統一的工裝。
“同誌，你們好！”
秦振華走過去，主動打招呼道。
“你好，想買什麽啊？”圓圓臉順嘴問了一句。
秦振華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這裏需要發夾嗎？”